第97章 林朗失眠了
夜裏,林朗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失眠了。
已經在監獄裏生活半年多了,除了剛剛進來的時候麵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有些無所適從外,現在早就適應了。
監獄裏的生活其實真的很辛苦,每天早上六點起床,疊被子、洗漱、吃早飯,七點半左右,就要開始一天的改造,也就是勞動。
勞動不困難,資深獄友手把手的教上幾次也就會了,雖然不難但很枯燥,重複性的工作很容易讓人的大腦退化,可是有什麽辦法呢,還是要做,除了中午吃飯,每勞動一個小時休息十分鍾,直到吃晚飯。
晚飯過後的時間基本上屬於自己了,林朗喜歡利用這個時間看看書,讀讀報,也有人會下象棋、打羽毛球,可是林朗還是更願意自己一個人待著,監獄裏的人他不想認識,他想有朝一日出去了,可以離開的沒有一點留戀,最好連一點記憶都不要帶走。
三年的刑期對於林朗來說很長,但在這間監獄裏,被判了十年、二十年、無期徒刑的獄友比比皆是,每個人都想早點出去,每個人都想減刑,林朗也不例外。
所以他很積極的參加監獄裏組織的各種各樣的活動:幫住沒文化的獄友識字、參加監獄裏的各種比賽、還加入了監獄的文藝團,偶爾被拉出去和其它監獄一起演出。
生活如此忙碌,忙碌到林朗很少有時間思考自己的生活,每天躺在床上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就可以進入夢鄉。
可是今天,他失眠了。
他拿出這段日子許安寧寫給自己的信,一共二十幾封,細細的讀了起來。
這半年多來,林朗收到過許多人的信,林驍、王翠芬、陳哲、李沐子,最多的還是許安寧,無聊的時候,他最喜歡拿著這些信一遍遍反反複複的看,許安寧的信,他更是看過無數次。
許安寧的每封信都很長,而且一直都是書寫,字跡清晰俊秀,內容卻有點囉嗦,寫著自己的一日三餐,寫著在學校裏認識的人發生的事,寫著社團活動的辛苦學習的艱難,像是想到哪裏就寫到哪裏,有時候一封信裏可以看到幾種顏色的字跡,想必不是一個時間寫的。
可是這麽多封信裏,許安寧一次也沒有提過什麽男朋友,字裏行間的情緒裏也沒有一點小女孩第一次戀愛時的心情,就連寄信的頻次也沒有過任何的改變。
倒是陳哲曾經在心裏說過,許安寧曾經帶著一個男生去找他們,那時候林朗還以為那隻是許安寧的同學,實際上,其實那時候已經在一起了吧。
許安寧談戀愛了……
怎麽了呢?
許安寧談戀愛,怎麽了?不行嗎?她已經快二十歲了……
不行!
林朗心裏默默念著:當然不行!
可是為什麽呢?
因為占有欲嗎?
林朗對許安寧有著強大又可怕的占有欲,他很難接受有朝一日許安寧會離他而去。
就像許安寧離開林家的時候,那種被背叛的感覺,似乎又一次回來了。
林朗是看著許安寧長大的,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才隻有那麽一點,身高隻比他的褲腰帶高上一點點,整個人有點慌張又故作堅強的樣子,過了這麽多年他依然記憶猶新。
許安寧的許多小心思,隻會對他說,她的難過、不開心、孤獨、寂寞,很多很多的時候,都是他和她一起排解的。
他又何嚐不是呢?
不止一次和在許安寧麵前提到自己的不怎麽有趣的童年,提到自己短命的爸媽,雖然那個時候美名其曰安慰許安寧,實際上,他自己很清楚,那些話說出來,自己心裏的抑鬱也跟著少了許多許多。
許安寧對於他,從來不隻是一個弱小的、孤獨的、需要他保護、安慰的小女孩,她給他帶來的一直都是希望、是慰藉、是救贖,是她讓他的生活真的快樂起來了,是她讓他的人生熱鬧起來了,她真的像是一盞燈,把他整個生命都點亮了啊。
他怎麽可以接受,又怎麽可以允許,許安寧離開他去照亮別人呢?那他以後怎麽辦?
林朗的腦子有點亂,理性告訴他,許安寧或早或晚的總要離開的,其實現在就已經離開他了。她有了自己的生活,認識了很多很多朋友,她信裏提到的那些事,那些人,他都是那麽的陌生。
她的生活軌跡和自己早就沒什麽相交了,以後或許還會越來越遠。
她不再是那個每天跟著他一起上學的小女孩,她馬上就要過二十歲生日了,現在的她隻是開始談戀愛而已,很快的,她還要結婚、生孩子,然後,徹徹底底離開他的人生,也許會和親戚一樣相處下去,也許慢慢就斷了聯係。
這都是很正常的,可是他不能也不想接受。
林朗躺在床上,周圍早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他的眼睛看著上鋪的床板,那裏貼著他們曾經去拍過的幾張全家福,房間很黑,其實他根本就什麽都看不清,可是他依然看著,看著……
許安寧躺在床上,心裏一樣不怎麽好受,今天的林朗不開心了,她可以感覺到。
就像兩年前的那一次,或許比那個時候還要更生氣。
她有點慌,有點害怕。
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呀?
他到底為什麽生氣?
她到底又為什麽心虛?為什麽那麽多封信,一次都不願意提到柯磊?
不懂,她不懂,不懂林朗,也不懂自己~
這個寒假,過的一點都不好,有了難解的心事,每一天都變得煎熬。
翠芬姐專門找她聊了聊,無非就是詢問了柯磊的情況,又叮囑她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許安寧紅著臉應了。
許成功公司的年會還是要去的,抽獎環節還是要上台的,大年三十卻是在林驍家裏過的,肖怡和許成功去國外參加會議,連許安然都一起帶走了~
回學校之前,許安寧又去見了林朗一麵,林朗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和她像曾經那樣說話聊天,許安寧想問,那天你在生什麽氣?可是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這個問題,難問,也難答,一個人已經開始粉飾太平,另一個人隻好配合,沒有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