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後一頁
顧西死命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音。
她對著胳膊吹了兩下，一點舒緩的感覺也沒有。
好疼好疼，這輩子都沒這麽疼過。生理性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怎麽辦，胳膊是不是廢了，要不要去醫院。
冷靜。
冷靜下來。
顧西深深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再次閉上眼睛，感受著紅霧在胳膊上亂竄。
這些紅霧雖然在她體內待了幾天，但仍有一些狂暴之力。第一次和皮膚融合，她猛然給的過多，皮膚必然受不了。
顧西牽引著多餘的紅霧慢慢回到身體，剩餘的紅霧也逐漸平靜下來。再次加固皮膚。
雖然疼痛還沒有緩解，但她感覺到了傷口正在自行修複，消失的觸感也回來了。
每次紅霧與皮膚融合完全，顧西就再牽引一點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體內的紅霧全都匯聚在了胳膊上。
還好胳膊並沒有像書中那樣變黑，依然是皮膚的色澤。
隻是看著質感略有不同，有點像鑽石表麵，折射出些微碎光。
顧西試著撤掉胳膊上的紅霧，撤的時候倒是很快，心念一動，胳膊就恢複如初。
她上下打量著這片皮膚，一點疤痕沒留下，完全看不出剛才冒泡的慘樣。
這是不是說明，紅霧還能治療傷口？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趁著沒人，用刀在手背上劃開一道小口子，小血珠一顆一顆冒了出來。
“嘶——”
自虐的感覺真不好受。
顧西操縱著身體裏的一點點紅霧，讓它們與受傷的皮膚交融。
肉眼可見的，小口子很快閉合，徒留幾顆血珠在手背上。
顧西抹去血珠，手背白白嫩嫩，一丁點劃傷的痕跡也沒有。
“果然……”
這紅霧的功能不是一般的強大，能堅實皮膚，能恢複傷口，能讓她媽看見以前看不見的，能讓她聽到以前聽不見的。
可惜，這本《煉體》隻演示了最基礎的修煉方法，太多由此衍生的問題都沒有給出答案，他們隻能自己摸索。
隨便鍛煉了一會肚子就開始餓了，顧西從冰箱裏拿出了韓式泡菜水餃，在平底鍋裏撒了點油，做了個水煎餃。
沾了點醋和剁椒，三兩口吃完後，她又回到蒲團上繼續修煉。
直到練習得肚子再次咕咕叫了起來，她才停下來。
第二天一早，腦海裏的數字不出所料的變成了“4”。
顧西已經不去在意這個數字了，想著它也沒什麽意義，不如靜心等著看它究竟會計時到什麽時候。
她也有想過不然停一天不修煉，看看會不會有什麽變化，但又實在舍不得浪費修煉的時間。
早飯是南瓜小米粥，顧媽應該是煮熟後又把它們打碎了熬的，軟糯可口，入口又甜又絲滑。
飯桌中間放了一大盆包子，粉絲青菜陷的和三鮮蝦仁餡的，再配了三小碟小菜，分別是烏江榨菜、橄欖菜和腐乳。
這麽豐盛量足的早餐，以往五六個人吃都沒問題，但現在，堪堪夠他們三個人的早飯。
飯桌上比起以往有些安靜，顧媽特意找了兩個話題，也沒人接話。
顧爸和顧西一樣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塊去。
每天這麽多的食物吃下去，他們家還能撐得了幾天？
可是，已經知道了不吃飽的後果，他們又怎麽敢餓著。
顧西每天都在嚐試衝擊手指上的凸起，可是卻毫無效果。
她也想著要不試試用紅霧衝擊凸起，紅霧功能這麽強大，說不定會有效果。但她現在對紅霧的掌控不是很熟練，始終想要再等等。
凸起太過重要，幾次幫了她的忙，在沒有萬全把握的情況下，顧西還是不敢亂來。
吃完早餐，她默默地跟著爸媽下樓領食物，顧媽皺了皺眉頭，也沒有阻攔。
領取台與昨天一樣，排出了整齊的隊伍，但與昨天不同的是，排隊的人像是從兩個不同的世界來的。
一部分人容光煥發，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另一部分人比非洲難民還悲慘，佝僂著背，眼神渾濁，連喘氣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走一步打兩個哆嗦。
輪到一個容光煥發的人，他塞過去一小包用報紙包著的東西給何遠，諂媚地笑著說：“派送員每天給我們派發物品辛苦了，我沒什麽好東西，家裏的一點特產，請您笑納。”
報紙縫隙裏透出了金燦燦的顏色。
真棒的特產。
看來這個人家裏是開金礦的。
更有幾個精神氣不錯的人甚至連包裝都懶得包了，直接明目張膽的把煙酒放在桌上。
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一切代表著什麽。
輪到下一個人，他什麽貢也沒上繳，領了一份比之前兩人小得多的食物，瞬時氣紅了雙眼，他哆嗦著嘴唇指著何遠想罵什麽，最後還是隻粗粗喘了兩口氣，顫顫微微地走了。
今天顧爸顧媽排在了顧西前麵，兩人領的食物明顯比前兩天小了一圈，顧爸剛想抗議，顧媽趕緊拉走了他。
到顧西時，何遠抬頭看著她，眼睛裏閃過莫名意味的光，衝著顧西憨厚地笑了笑，拿出一份比所有人都大的袋子，說：“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顧西被這憨笑惡心的有點反胃，但還是禮貌地道了謝。
轉身離開時，她還能感受到黏在自己身後的視線。
那視線把她從上到下掃了個遍，滿滿的勢在必得。
顧爸拆開了他們裝食物的袋子，臉色就有些難看。
一模一樣的配置。
一小包陳米，一小疙瘩榨菜。
“他們能發出來這種疙瘩榨菜也是挺不容易的，我都多少年沒見過這個東西了。”顧媽語氣還行，像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三下五除二拆開了顧西的袋子，琳琅滿目的食物映入眼簾。
一小袋麵粉。
三包掛麵。
真空包裝的一隻全聚德烤鴨。
真空包裝還帶著冰的鱈魚。
一包羊排。
一袋混裝青菜。
一袋混裝茄子、玉米、土豆、番茄。
一盒水豆腐。
一瓶醬油。
一瓶老幹媽。
一袋蒸蛋糕。
兩杯香飄飄。
一袋牛肉幹。
一盒腰果。
最後，還有一個小信封，信封上用花字寫著：“顧西小姐親啟”。
顧西沒有多看一眼鋪了滿地的食物，她淡定地打開信封，倒出信封裏裝著的東西。
一張寫著門牌號的黑色門卡出現在她手心裏。
顧西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見她爸大罵了一聲：“混賬！”
“這個王八蛋是什麽意思？！啊？！”
顧爸衝著顧西手裏的門卡吼了一聲，又轉頭衝著顧媽吼道：“給我們小西這個鬼東西幹什麽？！”
顧西敢保證，從小到大她爸都沒這麽大嗓門說過話。
“什麽意思人家不是表現的很清楚了嗎？”顧媽雖然語氣不太好，但尚且能冷靜下來。
顧爸從顧西手裏搶過黑色門卡，兩隻手一掰，直接把門卡折斷了：“這個混蛋，簡直不要臉，我現在就找他去！”
說完，一臉怒氣地衝向門口。
“你站住！”顧媽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去找人家幹什麽，打架嗎？你打的過嗎？”
“那也得跟他評評理！”
“評理你也要跟講道理的人評，他敢這麽當著我們的麵給小西這個東西，會跟你講理？”
顧媽看顧爸緊鎖著眉頭，仍然滿麵怒容，繼續說：“現在不是過去了，你看看今天早上的情形，為了點吃的，多少人想給何遠當小弟。那些餓著肚子的，難道沒有去投訴，沒有想辦法？肯定是上麵開始亂了，這些事情根本沒工夫管了。”
顧西點點頭，她覺得她媽是個有大智慧的人，說的話句句在她心上。
顧媽繼續說：“我還聽說，這兩天開始，要給所有街道派送員加配安保人員，可能還會配槍，你現在衝過去，是準備用肉體擋槍子嗎？”
顧爸眼神鬆動了些，但仍有些不甘心：“那我們就這麽忍了？小西這樣被侮辱你也受得了？”
“你覺得我很能受得了？！”顧媽嗓音提高了八度，往顧爸頭上敲了兩下，又強壓下火氣，“受不了也得受著，就當是臥薪嚐膽了，誰讓我們沒能耐呢？從今天開始，我們全家都要加大修煉強度，尤其是你這個做爸爸的，再沒點本事，以後還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麽樣。”
顧爸沉思了一會，像是接受了顧媽的話，站起來準備去陽台修煉，又頓了頓，指著一地的食物：“那這些髒東西呢？”
“怎麽就是髒東西了，這是政府發給我們的救濟食物，我們堂堂正正領取，有什麽不能吃的？”
顧爸再沒多說，直接去了陽台。
顧媽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顧西知道，她心裏也還是有些膈應。
從她把東西收好，又憤憤地把那兩塊鹹菜疙瘩扔進垃圾桶就能看的出來。
最該好好加大修煉強度的是顧西自己，未來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無時無刻的保護她。除非她把自己的臉劃花，不然會遭遇什麽，用腳趾都想得出來。
她從地上撿起了一小片黑卡碎片，塞在了手機殼裏，用來提醒自己今天的遭遇，這種無能為力的感受她再也不要經曆第二次。
接下來幾天，顧西一家開始了瘋狂的修行，三個人離了不到一米的距離，卻連話都沒工夫說一句。
晚上，大家都像不知道時間一樣，沒有人招呼著去睡覺，等到實在是筋疲力盡，修煉效率大幅下降時，才去睡一會。
第一天晚上，顧西也有些擔心爸媽的身體吃不消，但等她僅睡了五個鍾，起來依舊神清氣爽後，便也沒有阻止爸媽的拚命。
從那天後，他們一家子都沒再去領過食物，但顧家的夥食也肉眼可見的差了起來。烙餅和蛋炒飯之類的碳水明顯增多，蔬菜和肉類則明顯減少。
在修煉的間隙，顧西看到了樓下的領取處的情形。
領取配給的人明顯分成了兩撥，一撥以何遠馬首是瞻，另一撥看著有氣無力的應該是還為了維護最後的尊嚴，沒有舔著臉巴結何遠。但人群總數比起最初明顯少了一截，少了的人不知道是直接死了，還是和他們家一樣在強撐著。
物業處的徐海早就不在何遠身邊幹活了，他身邊現今換成了一個戴著大金鏈子，長著滿臉橫肉的男人，敲鍵盤的小妹也變成了一個黑長直，看著有些整容臉的女人。何遠的一雙手在派送食物時不住的在女人的大腿上摸索，時不時還順著裙邊滑進隱秘處。
若不論鹹豬手，單從長相來看，這兩個人愈發襯托的何遠長相憨厚正直，如果不切身遭遇點什麽，誰都不會相信這個國字臉滿肚子都是黑爛心腸。
經過幾天拚命的修煉，昨天他們一家三口就都完成了《煉體》前期的所有步驟，紅霧已經能夠在身體各個部位實體化。
但這最後一頁，無論如何也不敢簡單去嚐試。
顧媽死活不讓顧西先來，以自己最有天賦為由，率先開始。
她深吸了一口紅霧，腦子裏還想著是不是應該寫個遺書什麽的，萬一她死了，這對父女別連家裏東西在哪都找不著。
她心裏不住地打鼓，但看著麵前的丈夫和女兒，又有了無限力量。
她慢慢閉上眼睛，把最後吸入的一口紅霧融合到身體其它紅霧中。
這些紅霧經過這些天的修煉，已經和她異常融洽，指揮它們就如指揮自己的手臂一般。
她按照書中的樣子，將紅霧均勻的分散在身體的各個部位，和細胞融合在一起。
身體各處的細胞像是遇到了仙釀一般，迅速吸收飄蕩過來的紅霧，頃刻間，所有紅霧消失不見。
紅霧消失的那刻，顧媽全身傳來鑽心般的疼痛，她感覺到皮膚的每一處都在被無數鋼針紮著，她聽到了自己大腿被烤焦的聲音，閉著眼也能看到自己兩條胳膊全部腐爛，七竅流血的慘樣。
她一邊忍受著非人的疼痛，一邊在擔心，小西看到這個場景豈不是要難過死了，早知道應該讓她回房間裏等著。
不行，死也要留個全屍，不能讓女兒看到自己的媽媽成了一團爛肉！
她拚盡了全身僅餘的力氣，張開嘴巴，用鼻子和嘴巴一起大口吸氣，爭取吸取更多的霧氣。
大團紅霧一進入她的身體就被顧媽分散到全身各個部位。
反正都要死了，她也管不了這些未經同化的紅霧會不會對她造成影響，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留個全屍。
顧媽拚命吸氣，分散紅霧，不停吸氣，分散紅霧。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突然聽到了“砰”一聲，伴隨著全身的劇痛。
媽的，老娘吸了半天的氣，難不成還是要炸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