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八王子識字
一塵在宮牆西側外博士館中有了小四合院。居住期限是半年。每天可以由西華門進出，隻能沿金水河走到智慧學宮。
腰間的玉佩是早晚各一柱香時進出宮門的憑證，其餘時間不可以。還有一頂王子老師特製的博士帽，與其餘非王子師父的博士帽樣式一樣，王子師父戴金色，其餘為黑色。
在皇宮大內，戴金色博士帽的王子師父隻有一條道:進西門，左拐，沿極窄很深但幾乎無限曲來曲去的金水河西沿向北，在皇宮的西北角，智慧學宮就到了。
其它的道路，一塵皆不能獨去。需有皇帝詔見，公公陪同。
智慧學宮有兩個待衛站在大門外，無論有無來人，無論風雨，這兩個人都站得跟雕塑一樣，左手扶著腰刀，右手虛握成拳，給人引而不發的感覺，隨時可以一躍而起，飛在空中，給人致命一劈。
站衛共三班，每班兩個時辰。夜裏輪崗。
小駑波第一次來學宮，一塵也是第一次。一師一徒在汪公公帶領下經過兩個站著的待衛，兩個侍衛敢緊屏息抱拳低頭：“參見公公。”
汪公公擺了擺手，徑直領著一塵進了學宮。一塵牽著小王子的手，上了六級台階，走到金碧輝煌的簷下，把王子抱起來，跨過門檻。
學宮的門檻很高。三歲的小王子自己翻不過去。小王子心想，門檻修這麽高幹嘛！
“一塵先生，整個學館現在都是您的了，看，正前方，那是皇宮的所有三十萬冊藏書。左回廊就是文館，右邊是武館。”汪公公尖著嗓子簡單介紹。
拍了三下手，文館武館各急急地推門出來一個宮女，手裏拿著抹布，都碎步急速地跑到一起在文館台階下站著。
等三人一行離她們有約十丈遠的時候側身福了福：“公公吉祥。”再福一福：“殿下吉祥。”最後對一塵也福了一福。卻什麽也沒有說。
因為她們不知這位的名號，隻猜測是王子的老師。
汪公公對兩個宮女吩咐，這是一塵先生，兩位宮女齊聲說：“見過先生。”
汪公公對她們擺擺手，兩女急忙退開，一齊奔武館去做日常擦拭除塵工作。
“一塵先生，咱家有一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但問無妨。”
“一個人的腦袋砍了可是長不起來的，先生何敢在天子麵前狂言，是何道理？”
“把握。”一塵頓了頓。本不打算再對汪公公說什麽，但想這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指不定要給皇上傳傳信。引個十八王子老師到學宮，派個小小太監不就行了。哪裏輪得到汪公公。他是帶著皇命來的。
“公公，一個人的成長過程，隻有在最恰當的年齡才能最快學到他應該學到的知識。公公是武術大家，三歲習武是不是就不合時宜？
我隻會在小王子最適合學什麽知識的時候教他什麽知識。
不瞞公公，這半年，所有的字小王子都會認識，不僅會都認識，也明白什麽意思。
更重要的是，還能夠完全的運用。但是，他不會寫。我不允許他寫一個字。拿筆也不行。
因為我看王子的天賦，要到五歲才可以拿筆寫字，但成不了大家。必要八歲拿筆，定成絕代書法家。公公，信不信？”
汪公公撫掌：“好！說得好。一塵先生，咱家告退。”
一塵抱拳彎腰恭送太監離去。表麵功夫是必須要做到的。文人再說有文人的脊梁，腦袋真不是韭菜，割了長不出來。
駑波王子聽了師父與汪公公的話，心裏想，不到八歲，我就不碰筆。哼，要學就學到最好。要不就不學。
等汪公公走出學館。一塵問小王子：“駑波呀，師父說得好不好。”
“好！好極了。我一定聽師父的，一定在合適的時候學到最好最多的知識。哥哥姐姐她們愛我疼我其實是看不起我。”
小王子隨著一塵在整個學館走了一圈，然後回到文館坐好。他發現一塵師父比前一刻更亮了。
這種亮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那種由內而外的亮，幾乎迷住了小王子，這一刻，在視野中，隻有一塵廋高的形象，再也看不到其它東西，然後，眼前，一隻橡子和牙簽做的陀螺占據了整個視野。
小王子盯著轉動的陀螺，突然一動不動，睜著眼睛，一個渺遠的聲音，在天上。
仿佛是師父的聲音也像是某個偉大的神靈的聲音在說：“小駑波，您飛起來了，看，飛得比您師父還要高。”
駑波感覺到自己突然浮在空中。他四下看了看，還是在文館，噫，我真的在飛！師父就在旁邊，手裏拿了一本書。
而且師父像個小孩一樣拿這本書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說：“這是一本教人可以永遠飛行的書。想不想學啊！”
“想學！想學!”駑波激動得想大喊出來。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喊不出來。
師父在前邊走，駑波就浮在空中追。甚至能夠透過牆壁看到正在武館中做清潔工作的兩個宮女還有在武館大門外的兩個站衛的一動不動，還有在學宮廣場上飛過的幾隻神鴉。
駑波感覺自己的身體輕得就像那些黑色的神鴉一樣，隨著師父飛進了藏書館，那一排排整齊幹淨的書就像檢閱台場上的士兵一樣在等待著自己一個一個地去審視他們的忠誠。
然後，小王子隨著師父飄出了藏書館往高高的天上升去，越來越高，地麵越來越遠。
仰望天空，隻有一本巨大無比的書。那書翻開了一頁。一個渾厚渺遠的聲音在陳述一個命令：“記住它。王子。您已記住了。”
那本天書又翻了一頁：“記住它，王子。您已記住了。”
駑波心裏隨著這個聲音一頁一頁的看下去，完全不知身在何處。他隻知道，每一頁都記住了。
隨著記住的頁數越來越多，小駑波頭腦裏有一種愉悅在慢慢流動，它就像一種能量在那裏聚集然後順著它沿後腦勺向下延伸，像是一種快樂的生命在不斷的生長。
那個仿佛來自天國的聲音說：“王子，暫停一下。”
那本巨大的書在天空合上。小駑波的意識裏隻有無邊無際的紅日，那個聲音在繼續：“把前邊記下的書頁都在頭腦裏翻一遍，並數數它。數完了大聲說出來。開始。”
小王子的頭腦裏就有一本書在開始翻動，1，2，3，4……。那種快樂的能量又在頭腦裏擴展，順著後頸向下，已經延伸到了背上分了兩路，一路向右手，一路向左手。兩隻手也非常期待這種快樂的感覺到來。
180頁。還要。太陽隱去，巨大的天書又浮出來占據王子的全部心靈。一頁又一頁無休無止地翻下去。
那個來自天國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但小王子，知道，這是可以讓自己浮空的天書。每一頁，他都記得很清楚，生怕因忘記而導致自己將來不能夠如同神鴉一樣掠過高高的宮牆。
那種快樂的感覺很快充滿了頭腦，甚至有點鼓脹的感覺，然後順著後頸向下的感覺越來越快。
雙手十指已經觸摸到了那種興奮，然後就像水流一樣，充溢了雙手之後，又從背脊兩側一瀉而下。
到了屁股那裏緩了半刻，然後再往下，到腿彎那裏，又緩了一刻，再向下，到了腳後跟，腳底板。
那本天書最後一頁合上，整個世界又隻有一輪大大的太陽。小駑波不等那個聲音指示，自己就在頭腦裏翻那本書頁，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每一頁都清清楚楚，就跟新的一樣。
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每一個注釋，都無一點兒的模糊。983頁。小駑波一個字也不認識，但，就是全記住了。
突然，小駑波感覺師父拉住自己的小手，才發現，師父蹲在自己身前，自己還坐在文館自己的座位上，那本記住了的書就放在案子上。
他知道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有點恍惚。身體裏的那種愉悅感覺正在慢慢消退。
一塵笑眯眯的說：“王子，王子，剛才那個東西到這兒了，還是到這兒了？”一塵在王子的背心摸了一下又在他屁股上摸了一下。
小王子指了指腳：“到底呐！”
一塵又指著自己的頭：“裏邊還有一本書嗎？就是桌子上的這本？”
“有啊，好得很，它就在那兒。”
“還能在頭腦裏翻嗎？”
小王子又在頭腦裏開始翻他的書。然後，身體裏正要消退的愉悅感覺又顯現了。翻得越快，愉悅感覺越強烈。
“哈哈，真好玩！”
一塵微笑著對小駑波嚴肅的說：“今天先到這兒。這本說文解字您帶回去給王妃。下午找個識字的人從頭讀給您聽，認真聽，好好看。
注意身體裏邊的感覺。一定要有感覺。要記得隨時翻心中的那本書。讓身體裏的能量流動。
記住一件事，怎麽學到的誰也不能告訴。媽媽也不行，父皇也不可以。
隻要您告訴了其它人，接下來就再也不會這樣飛翔了。永遠也不會像神鴉那樣在天空中自由地飛了。我不會再教您任何東西。
怎麽學到的知識和智慧，隻能是您我之間的秘密。守不住秘密的人得不到最高深最美妙的知識。也不值得信任。”
“誰也不告訴。”恍惚間，小駑波看到師父又飄到了空中，而自己想飄起來，卻沒有，還隻是坐在那裏，像是一種重要的能力失去了。他急急地說：“我誰也不告訴。保證。”
後來許多年駑波都能夠清晰回想起來，那個中午的真實感覺，一切都像是一個夢，在被宮女送走和老師分別時，隻有還能夠聽命自己意念翻動的頭腦裏的那本書以及身體裏流動著的舒服感覺在囑咐著自己要守住秘密：“一定。千萬。做夢都不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