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帝王心思
該來的，始終要來。馬大超本來以為自己要立刻跪下求皇帝開恩，這是有罪之人常常在皇帝麵前表演的無用把戲。
但他畢竟受過統領大人提點，而且這件事也是統領大人替自己多多遮掩隱瞞，才讓宰相兒子一直找不到正主。
四年以前宰相兒子明媒正娶的新娘在婚禮上竟然被人背著一溜煙跑了，無數的軍士好漢竟追之不及，成為一樁懸案，也成為宰相府的大丟麵子的事，為此，宰相大人上奏折數次要求整治京城的治安。
皇帝安安靜靜看著沉默半晌的馬大超，等著他說話。
馬大超隻敢沉吟一小會，回皇上，小人自幼和玉蓮青梅竹馬，私定終身，本已準備提親，哪想宰相張大人之子無意間看上了玉蓮，要娶她，玉蓮父母自然願意女兒嫁給張相兒子。
玉蓮與我情深意重，但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女兒家無力反抗，欲一死了之。被其父母發現，嚴加看管，直到婚禮那天，都求死不得。我當然不想她死，哪怕她嫁給張相兒子，我隻要她活著。
她結婚那天，我拌做下人，在兄弟們的幫助下混入相府，趁著新娘進門，相府放鞭炮的那個熱鬧喜慶勁兒搶到橋前喊了一聲玉蓮，哪怕是我死，也要讓她活著，好好活著。
玉蓮聽是我的聲音，完全不顧啦，掀轎簾，看到我之後，隻說了一句，帶我走，天涯海角。隨手扯了鳳冠。我男子漢，大丈夫，這個時節，自然不能夠慫包。
蹲下，催促她快快爬到我背上來，我們心意相通，她撲到我背上，我長身而起，撞翻幾個女眷。兄弟們又趁亂放了些鞭炮，我背了她直跑出城外數十裏，幸老天可憐，竟無人追及。本來心想，要是叫人追上，要死一齊死了。
馬大超一說起與玉蓮四年前的這些往事，人竟然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再那麽驚懼。
他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什麽知道這些事情，也不知道皇帝為什麽要問自己這麽詳細的事情，皇帝不是來問自己昨天夜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麽？馬大超疑慮重重。
馬大超。皇帝加重了一點點語氣。
小人在。馬大超立即回應。
你記住了，按照我天象法律，搶人妻子，是否該當死罪？你的那些兄弟，也都罪責難逃。一個小小統領，也敢幫你枉法，他不怕掉腦袋嗎？
你有沒有想過，相爺兒子新娘被搶，是他一個統領能夠一手遮天的嗎？
馬大超冷汗又流了下來。自己一時衝動，把兄弟們還有統領大人實實在在都害了。正胡思亂想，後悔不迭。
皇帝又沒事一般問，馬小花三歲了吧。
馬大超幾乎暈死了過去。皇帝問的是他和玉蓮的女兒。這可是她的心頭肉啊。
刹那間，馬大超覺得天地灰暗，人生完全沒有了任何希望，真正生不如死。完全像沒有穿衣服一樣任由皇帝擺布。他隻能木偶一樣坐著。點頭答應，嗯。
皇帝說了一聲：看茶。小太監立即倒了一杯茶放到馬大超前邊。馬大超雙手接過，想說謝主隆恩，但被皇帝前邊幾句隨意的問話擊得心如死灰。腦子已經完全不能夠正常運轉。他的軟肋被皇帝掐得死死的。
皇帝用一種馬大超並不覺得威嚴，而又像是一個多年老友的那種語氣說：平心而論，你可以為了薛玉蓮而死，也可以為了馬小花而死。
而我不能夠為了我的任何一個女人去死，也不會為了我的任何一個兒子女兒而死。在這方麵，我是不如你的。不僅如此，我是不如大多數英雄豪傑的。
但，並不是說，我就不愛我的女人和孩子們。因為我的女人和孩子的安全不需要我用生命去換取。
馬大超仍然不明白皇帝為什麽給自己說這個，他隻是被恐懼支配了，他不知道怎麽去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當年從宰相府搶親背走玉蓮的時候，那是拚著一死的。成了，有兄弟還有統領給自己遮掩。而現在，一切都近乎成空了。他隻有認真用心地聽皇帝說，什麽辦法也沒有。
你搶親的事是我壓下去的，你想想，宰相兒子新娘被搶，除了我，還有誰能夠壓住這件事，讓你不被查出？
馬大超聽到此處，豁然開朗。立即翻身跪下，謝主隆恩，陛下需要，刀山火海，奴才萬死不辭。
起來罷！死，倒是暫時用不著。你先聽我把話講完。
即便我是皇上，作為一個父親，還是要用我的能力和方法去保證我的兒女在這個國家好好活著，不管他們成就如何，終究是我的兒女。
我之所以壓下你的案子，就是為了我和涼妃的孩子。雖然那個時候我隻是選中了涼妃，但我已經開始籌備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將來的一生安全，我要給他們每一個都有實實在在的保障。
你和你的十三個兄弟就是我選中的人。這一次你們跟隨十八王子，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何種狀況，你能不能保證，像用你的生命去換馬小花的生命一樣去換取十八王子的活路？
能。馬大超回答得斬釘截鐵。從這些問話，妻子女兒明顯沒有了危險。然後他再加上一句，我用馬小花的生命起誓，絕對保證。皇帝看著馬大超的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的火光。
他成功的把這個男人製造成一個對十八王子忠心，用生命去保護他的那種人。不管十八王子有什麽能耐，在危急情況之下，馬大超馱著他逃命是沒有問題的。
皇帝自然知道馬大超一直騎馬在軍中混其實是為了掩蓋自己背一個人還能夠跑得快的天賦，怕查到他搶親的事兒。
你我都是父親，你用生命護我兒子周全，我給馬小花一場榮華富貴，認她作幹女兒，為我天象十三公主。稍後，朕命汪公公去辦。
這裏有密旨一道，你隨身攜帶。這是王子在我天象國內各級官員要危害他的生命，你又不可能帶他逃脫時，拿出來打開，無論任何人栽髒嫁禍的所有罪名，這聖旨都是要求在場人等把王子押解京城，要由內務部審理查實。
皇帝從桌子上推過來很小的一個卷軸，比正常的聖旨小了數倍，隻有筷子長短，食指粗細。
馬大超雙手接過，貼身收好。皇帝這會兒放鬆地坐在龍椅上，你把昨夜的事兒撿重要的說說。馬大超立即把頭腦裏整理好的要點，一二三四五說了一遍。不超過二十句。
皇帝對這種精幹的匯報很滿意，揮手，下去吧。小太監拉開門，馬大超從高高的門檻跨出去，一時有若重回人間，那腿軟得險些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