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蛇
趙王聲音一落,偌大的寢殿內所有人無不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自古左為尊,一國左相,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是何等的榮耀,又是何等的權勢滔天,有些人為之奮鬥一生,也難以望其項背,最終隻能飲恨而終。
現在卻是這樣唾手可得。
隻需說上一句輕飄飄的我願。
饒是顧希,也忍不住內心火熱,迸發出難言的激動。
她慢慢的抬起頭,看向趙王,心終究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她想起了蔡堯,想起了那個於她垂死之際,救她一命,在這亂世願與她不離不棄,事事為先的兄長。
想起了她臨走時,他擔憂的眼神,絮絮叨叨的囑咐。
覺得一國左相,也不過如此!
孫行等人,一瞬不瞬的看著顧希,望著她始終挺直的脊背,心高高的懸起。
一國左相,這誘惑太大,便是他們在這樣的誘惑前麵,隻怕也會動搖。
特別是孫行,目不轉睛的看著顧希,雙眸幽深,泛著淡淡的寒芒。
顧希第一次毛遂自薦時,他也在場,當時不過覺得是個笑話,聽一聽,笑一笑也就算了,可這一路走來,親眼所見她不過三言兩語便扇動趙國遊俠,攻破王宮,不費吹哈之力便救出趙王,這樣的能力實讓人恐懼。
若不能為齊國所用,必殺之後快!
想當初徐風如此進言的時候,他隻覺得好笑,如此卻隻覺得可懼!
寬大的衣袖下,他悄無聲息的伸手右手,落在腰間的長劍上,隻待顧希一個點頭,便割下她的頭顱。
他們這些人縱死無憾,卻不能讓他危害齊國!
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顧希緩緩地搖了搖頭:“趙王厚愛,小人愧不敢當,然忠臣不事二主,小人不願,且趙王天縱英明,趙國英才濟濟,如何用得上小人,還請大王贖罪!”
顧希說著,雙手一叉,頭低低的垂下,一副謙卑恭敬的摸樣。
孫行等人看著顧希的眼中不由得多了一抹恭敬。
於巨大的誘惑麵前,能不忘本,斷然拒絕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趙王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嘴角微微上揚,不由得多看了顧希幾眼,笑著說道:“無妨!先生隻需記得,此諾永遠有效,我趙國大門永遠為先生敞開,無論何時都恭迎先生入趙,如此便足矣!”
這樣的許諾不可謂不重,不可謂不誠。
若是旁人得一君王此諾,縱死無憾。
“大王英明,趙國必將榮盛無極!”顧希緩緩的抬起頭,拱手一禮,一字一頓的說道。
孫行直勾勾的盯著顧希的後背,緊繃的臉緩和下來。
趙王臉上有些疲累,看了一眼顧希,想到那個逆子,心中怒氣大作,說道:“趙魏攻韓之事,寡人自作主張,先生可放心歸齊,且退吧!”
“諾。”顧希雙手一叉。
孫行等人亦緩緩退去。
直到出了王宮,孫行才看著顧希說道:“我以為你會留下來!”
顧希一笑,看著孫行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揚,帶著淡淡的譏諷:“然後讓你的劍落在我的脖子上嗎?”
孫行臉一僵,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臉色難看的厲害,有種被人一眼看穿的囧態。
顧希扭過頭去再不看孫行一眼,一麵走,一麵說:“我若應允,隻怕我聲音未落,頭顱便先落地了吧!”
說著,一頓,扭過頭來,一字一頓:“此事下不為例,我討厭對我舉劍的人,對我舉劍的人,通常都活不到明天!”
明明她說的雲淡風輕,孫行卻是渾身入贅冰窟,忍不住打顫。
他雙手一叉,上前說道:“諾。”
顧希雙眼一眯,露出一口白牙。
這才是一個劍客應有的態度。
孫行又道:“先生是今日就動身前往魏國,還是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發。”
原來這種事,孫行可是沒有詢問過顧希的意見,都是自作主張。
顧希隻需聽從就是。
顧希嘴角一勾:“去什麽魏國!我們壞了魏趙結盟之事,去送上頭顱讓魏王割嗎?立刻起身回齊。”
孫行一臉猶豫:“那魏攻韓之事.……”
顧希臉色一冷:“趙王可不是那麽好欺辱的,魏國合謀太子,囚禁趙王,如此奇恥大辱,隻待他承受趙王的滔天怒意吧!想必接下來魏國忙的很,可沒什麽時間攻韓。”
“諾。”孫行一想,確實如此。
天未黑,一行人便出了邯鄲,直奔齊國。
孫行想著韓之危已解,有意放緩速度,讓顧希不那麽疲累。
卻被顧希一口否決了。
如此一行人又是日夜兼程的趕路。
不到齊國,便算不上真正的安全。
幾天過去,夜幕降臨,顧希等人已到趙國最後一座城,隻要出了這座城,便是齊國了。
不知何時天上落下雪花。
顧希看著天下落下的雪花,有些心神不寧!
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看著馬車駛出趙國最後一座城,孫行等人不由得舒了口氣。
顧希卻是眉頭微蹙,始終一言不發!
雪花飄落,一眼望去,前途盡是荒無人煙。
一整日,都沒有休整過了,一出趙國,孫行立刻讓人停了下來,生起篝火,掛起大鍋,將栗米倒入鍋中煮了起來。
一行人圍著篝火,喝起酒來。
不一會便香味四溢!
天上雖無月亮,卻飄著雪,雪落在地上一片潔白,照亮了正片天地。
孫行將煮熟的栗米,盛了一碗,伸手遞給顧希。
顧希接過栗米飯,還未曾吃上一口,隻聽得一陣嘶嘶的聲音,且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連帶著孫行等人也有所察覺。
顧希放下手中的碗站了起來。
一眼望去,不由得身上一冷,密密麻麻,數以千條的蛇朝他們圍了過來,蛇眼泛著綠油油的光,吐著殷紅的信子,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