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寒夜
房間裏窗戶大開,白銀帆偷偷從窗孔中噴入的異香漸漸消散。
秦星怡稍等片刻,放下遮掩鼻口的袖子,知道白銀帆又在那裏莫名其妙地吃幹醋,舉起玉梳,笑貌盈盈地對師弟白銀帆招呼道:“那你來呀,師姐也給你梳頭。”
白銀帆驚喜地聽到秦星怡一反常態答應下來,高興地接話道:“真的?那我馬上翻窗進屋,也是啊,師姐還從來沒有幫我梳過頭。”
秦星怡俏臉一繃,對於白銀帆在關鍵時刻總是打岔的行為很是不滿,拖著腳鐐艱難地往窗口處移動了兩步,嬌嗔道:“梳你個頭呀!你以為我願意給蘇蒙王子梳頭?我體內的毒性才剛剛清除好不好?別忙著進屋,你快察看一下院子裏那些侍衛,他們身上應該有能打開腳鐐的鑰匙。”
白銀帆醒悟到自己冤枉了師姐,感激師姐沒有發飆動怒,畢竟二人是同門師姐弟情誼深厚,彼此間對話都顯得很親近,急忙答應著去查找鑰匙。
院子裏橫七豎八躺了一地被白雲帆打暈的侍衛。
白銀帆是西風樓的弟子,武功不弱,為了尋找秦星怡重返驛站,三下五除二就把院子裏這些巡邏的侍衛打趴下。
白銀帆在侍衛們身上胡亂摸索,居然摸到了好幾串鑰匙,叫了一聲:“咦?奇怪了,這些狗屁侍衛身上沒銀子,鑰匙倒是有一大堆,哪一把鑰匙才是呢?”
秦星怡耳力極佳,聽到白銀帆在院子裏小聲嘀咕,輕聲喚道:“師弟,趕快把那堆鑰匙都拿來,一把一把地試,希望盡快找到能打開腳鐐的那一把!”
白銀帆覺得秦星怡的話有道理,急忙捧著幾串鑰匙奔到窗口,縱身跳入窗內,蹲在地上,一一用鑰匙試著捅鎖眼,搗鼓了半天,居然沒有一把合適的,氣憤地罵道:“該死的,這麽多爛鑰匙都是廢料,沒一把有用的,太可恨!”
秦星怡這幾日挫折遇多了,耐心變得好起來,知道師弟那樣抱怨是沒用的,溫和地說道:“沒關係,還有辦法。你在屋子裏替我找找,剛才我受傷中毒的時候,隨身帶的那把匕首被他們搜去了,那把匕首削鐵如泥可以斬斷這條腳鐐。”
白銀帆得令,連忙在屋子裏翻找,又檢查一下蘇蒙王子身體,依然沒有找到那把匕首,暗道晦氣,怎麽今天找什麽東西都沒有呢?他隻得說道:“師姐,找不到怎麽辦?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背你撤?”
秦星怡手裏拿著那封信函,遞給白銀帆,說道:“師弟你看看,這封信函是蘇蒙王子寫的,會威脅到三皇子的性命,要馬上撕毀!”
白銀帆接過信函看了一遍,交還給秦星怡,問道:“師姐,這信函既然是蘇蒙王子寫的,咱們撕毀也沒用,蘇蒙王子不會再寫一封?”
秦星怡拿回信函幾下子撕個粉碎,心裏踏實了許多,說道:“當然不容他再有機會寫信!師弟,你別管我,先把蘇蒙王子帶走。”
“那師姐你呢?”白銀帆急問,心想自己怎麽可能把師姐一個人留在這裏?
“師弟,我中毒受傷初愈,體力不足,況且戴著腳鐐行走不便,會拖累你的。眼下當務之急,你先帶領咱們的人和蘇蒙王子出城隱蔽好,我另外想辦法出城找你。天亮之前,咱們在普旺邊城北門外小樹林前集合。”
“可是師姐,我不放心啊。”白銀帆不肯走。
“師弟你不聽我命令?你要完成我的心願。你出城以後,想辦法送信給縣衙大人,告訴他用蘇蒙王子前來小樹林交換三皇子。記住,不管他們把軒轅明玉藏匿在哪裏,一定要救他出來。”
白銀帆聽秦星怡語氣非常鄭重,好似臨終委托一般,不敢違拗,扯下床上鋪著的床單,將蘇蒙王子裹在床單裏,順手往肩上一扛,臨出門之前,嫌棄蘇蒙王子太胖,抱怨了一句:“好重,王子這家夥一定是平時吃好東西太多。”
“好啦,師弟你快走吧。”秦星怡催促道。
白銀帆說什麽也不肯走,把抗在肩上的蘇蒙王子扔在地上,問道:“師姐,要不然我先幫你躲到樹上去?”
“好吧。”秦星怡點頭答應,知道不把自己安置妥當的話白銀帆是不肯離開的,而且可以百分之百打賭,白銀帆很快會再次趕回來救自己脫離險地。
到了此時,涉及到生死攸關,白銀帆也顧不上吃醋了,打開房門往外麵察看,院子裏出了躺在地上的那些侍衛再無人影。
白銀帆背起秦星怡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裏的棗樹下,猶如猴子一般敏捷地“噌噌”爬到了樹上,扶著秦星怡讓她坐穩樹枝上,告別道:“師姐你要多保重!躲在樹上千萬別動。”
秦星怡覺得白銀帆此番話語出自真心關切,不由得感動,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一個小孩子。”
“可是師姐,這是我和你第一次出國執行任務,如果你有什麽意外,樓主會殺了我的。所以啊,等我回來救你。”白銀帆說完,從樹幹上溜了下去。
驛站東院裏的棗樹很高大,枝葉繁盛,樹枝上藏一個嬌小女子不在話下。
白銀帆跑回屋子再度扛起蘇蒙王子,跨出房門,忍不住再一次抬頭朝秦星怡望一眼,月光下隻見棗樹上茂密的樹枝綠葉完全遮掩了秦星怡的身影,一點痕跡也找不到,唯有樹枝在夜風中微微搖晃不休。
白銀帆知道自己這一趟出城再轉回來需要很久時間,擔心在這期間秦星怡會發生什麽三長兩短,自從上一次秦星怡半路上遇到惡劣天氣失蹤之後,自己才發現真的離不開師姐。
白銀帆發愣片刻,終於一咬牙,扛著蘇蒙王子奔到院牆下,躍起上了高牆,縱身向外躍了下去。
秦星怡雙腿彎曲地坐在樹枝上,身子依靠主幹,仰望夜空,思緒萬千,回想今天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啼笑皆非。
不管怎麽樣,秦星怡覺得讓白銀帆把蘇蒙王子優先帶走的決定是對的!那樣的話,軒轅明玉就有希望通過交換而被解救回來。
一想到軒轅明玉,秦星怡的心感到一疼,自己對他的做法是不是太過分了?
自己已經引來三皇子恨自己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縱然他恨自己,自己還是忍不住要救他,雖然彌補不了自己對他造成的那麽大的傷害,至少這樣做能讓自己心安一點。
當初和義父設想連環計的時候,秦星怡沒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等於陷害軒轅明玉喪失名譽和送命,自己也差點犧牲掉女孩兒家清白。
不知過了多久,夜風中,秦星怡覺得很冷,受傷之後被夜風吹很容易生病。
她感到眼皮打架,意識變得恍惚起來,仿佛夜色中軒轅明玉帶著遍體傷痕朝自己走來,用那獨特的充滿痛苦憂傷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無形中似乎在質問自己為什麽如此狠心對待他?
秦星怡猛然間覺得淚水湧了上來,多想拉著軒轅明玉的衣袖,對他訴說其實自己心裏一百個不忍,本不願繼續執行連環計,但是,心底裏有一個警鍾頑固地敲響著:“名玉,隻要你不能證明你不是我的殺父仇人,那麽你的命運就無法改變!”
秦星怡無意中抽動了一下消瘦的肩膀,那個中過毒針又被銀刀撥弄過的傷口陣陣作痛,想到可惡的蘇蒙王子那麽凶狠地對待自己,不能輕饒他!
從蘇蒙王子聯想到瑾兒公主,應該說如果和親失敗,隻裏麵受到傷害最大的人,除了軒轅明玉就是瑾兒公主了。
秦星怡隻對軒轅明玉有內疚感,對瑾兒公主並不感到抱歉,因為她覺得瑾兒公主本就夾在這個漩渦中,作為和親公主已經算是為王室犧牲一生幸福的可悲角色,即使再加重一點打擊,也是能夠承受的吧?
事實上,瑾兒公主從小嬌生慣養,沒有做好承受重大打擊的心理準備,特別是和親之際被迎親使者奪取清白,即使仍然是處子之軀,但是名聲已經變得不好聽了。
瑾兒公主出事之後在棗樹下很想問清楚三皇子為什麽要對自己那麽做?可是,由於王兄性子太急躁,命侍衛們把三皇子拳打腳踢以致陷入半昏迷,使得他無法非常清醒地回答自己問題。
瑾兒公主好失望,自己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原因就被王兄送回了西院幽禁起來。
在丫鬟小蓮的攙扶下,瑾兒公主回到西院,走進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悶悶思量。
她看得出來,王兄似乎還對和親之事不死心,透露出要對三皇子殺人滅口的意向。
經過了今天這樣的事,瑾兒公主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答應去和親了。如果三皇子不是故意欺負自己,隻是因為喝醉了酒一時鬼迷心竅,若他願意彌補過錯,自己也許會原諒他?
就算三皇子是無心犯下過錯,自己一輩子也不能嫁人了!與其活在世上受羞辱,孤老終生,還不如了結。
寒夜中,瑾兒公主因為今天的事受到刺激,神誌有些含混不清,一時鑽進牛角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