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個答案
月亮升到了三人的頭頂,西門章台終於看清了楊六的模樣……
眉毛狹長,弧度猶如晃眼的月。
一對兒笑眼,則在遮臉黑巾的掩映中,顯得格外勾魂奪魄……
“你……”
“一個月之後,我來取你的命……”
楊六消失在了西門章台的眼前,速度實在太快,隻留西門章台,兀自對著空氣問道:
“你就不怕,今晚的事兒,被百姓們聽到之後說出去?”
“多嘴者,抄家滅滿門……”
微風拂過,直待湯陰縣的夜,徹底消停下來後,嶽飛才輕聲說道:
“這裏乃是楊六的大本營……沒有哪個尋常人家會多嘴多舌的……”
“這麽厲害?”
“已經抄家過二十多戶了……”
“算了,當我沒問……”
收弓,落地,西門章台兩人又回到了書房。
“三箭連珠,你還來我這裏學藝?”
一直在書房的周桐,見到西門章台後,滿是玩味的問道。
“因為您,拳槍箭三絕於天下,晚輩深知自己才疏學淺,一身本事太過低微,難成大事兒……”
“嶽飛已是老夫的關門弟子,所謂關門,便是不再收徒之意。不過在這一個月中,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好玩兒的……明天來後院住下吧……”
把五爪蟠龍弓,又掛回到了牆上,西門章台跟嶽飛兩人,從書房中走出。
“章台哥哥,那首詩是什麽意思?”
“你說曾弄是金國派來的探子,那咱們朝廷,有沒有人被派往金國?”
“那是自然,畢竟皇城司也不是吃幹飯的……”
“所以梅花很漂亮,尤其在北方的冬天……”
留下眼中出現了明悟的嶽飛,西門章台兀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對麵眾弟子們的宿舍,鼾聲稀疏了很多,想來這一夜,應該有很多人,被驚醒了過來。
不過在北宋末年,聽見了又能如何?
學那張遠一般,被人打傷了腦袋?
還是被人抄家滅口,含冤而死呢?
說到底,全都不如乖乖閉嘴,裝聾做瞎來的實惠……
畢竟,天黑了,醒著也是一種罪過……
日頭升起,天一早西門章台就把行禮搬到了後院,嶽飛房間的旁邊。
而這間偏房的斜對麵,便是趙五的房間。
“章台兄,醒的這麽早?”
見到西門章台搬進了後院,趙五揉著惺忪的睡眼,對西門章台很客氣的打招呼。
“哥哥哪裏的話,咱們今後依舊以兄弟相稱。”
拍了下趙五的肩膀,西門章台的語氣很輕鬆。
“既然章台弟弟這麽說了,那我若是再扭捏的話,可就沒意思了……今後咱們二人,依舊是兄弟……”
認下一個能跟皇城司楊六當麵叫板的兄弟,趙五的心裏自然很高興。
無聊的生活,周而複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在與趙五作別後,西門章台便在後院的靶場中,找到了早就起床的嶽飛。
周家拳館,後院與前院,占地麵積差不多大,但平常卻隻有兩個人使用。
今天算上西門章台的話,卻是給這空曠的靶場,增添了一些新鮮的氣息。
“章台哥哥醒了?”
吃過早飯的嶽飛,正在整理今天練習所需的箭矢,見到西門章台走了過來,頓時滿臉都是開心……
“你怎麽每天都醒的這麽早?”
西門章台估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才約莫不到早晨七點,本以為算是起床很早的他,卻發現嶽飛好像已經在這裏很久了。
“師父說了,我這一輩子,就不是什麽享福的命……倒還不如,趁著現在年輕,多積攢一些本事來的劃算一些……”
“呃……周師傅,還真是……會說話……”
對於嶽飛的一生際遇,西門章台的心中最為清楚不過。
從未有過一天安穩日子的嶽飛,倒還真如周桐所料,不是什麽享清福的命數……
“咳……你們兩人,在閑聊什麽呢?鵬舉,抓緊把今天的箭矢給我整理好!免得練習的時候,手忙腳亂!”
“是,師父!”
見到周桐走了出來,嶽飛頓時像一隻見了貓的老鼠一般,立馬低頭幹起了自己手中的活計。
“見過周師傅……”
“嗯,胳膊沒事了吧?”
用五百斤巨弓,三箭連珠,尋常人非骨斷筋折不可。
故此周桐才有這一問。
“還好……睡了一宿,已經緩解很多了……”
三箭連珠,所帶來的身體負擔,對西門章台來說,還真不是很大。
其實昨夜更多的是一種心神上的劇烈消耗。
畢竟智鬥楊六,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兒。
可能稍有不慎,昨夜周家拳館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年輕就是好……”
長年站在天下武人頂峰之列的周桐,對於西門章台強橫的身體素質,雖心中也有驚訝,但卻還不至於到不能理解的程度。
畢竟自己教過的徒弟裏麵,哪個又不是天縱之姿?
“周師傅,昨天您說要教我一些有趣的東西?”
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裝作還有些酸痛的西門章台,趕緊轉移了話題。
想來若是讓周桐,發覺自己的身體,根本就沒有一丁點兒影響的話,恐怕事情就會變的很複雜了……
“在教你功夫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周師傅,單問無妨……”
“你說功夫……在這亂世重要嗎?”
三個徒弟,三個答案。
重要?不重要?重要也不重要?
這些答案,周桐都不滿意。
他為了尋找那個最滿意的答案,用了很多年的時間,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您真的想聽聽,我是怎麽看的?”
聽到西門章台這麽說,一直在埋頭幹活的嶽飛,也不禁豎起了自己的耳朵。
“我想聽……”
靶場中,兩人對立而站,周桐就像是一個在迷茫中,苦苦尋找前路的旅人,渴望而又急切。
“這亂世……沒有功夫,很重要……”
“為何?”
“因為功夫跟學問一樣,根本就沒有什麽他媽的狗屁用處!”
“你敢辱我?!”
“非也……我罵的是……他們。”
“誰們?”
“站在百姓頭上拉屎的人。”
“朝廷?”
“所有人……”
“他們跟功夫與學問,有什麽關係?”
“因為是他們,把功夫和學問這兩個詞,從人們的心裏給拿了出來……然後供奉到了廟堂上……”
“這不好?這不對?!我們從此過上了好日子!”
“不,不,不,這根本就不是他媽的好日子……”
“那你說說,什麽是好日子?”
“好日子,就是他媽所有人的頭上,都隻有那一片藍藍的天,和那個惹人煩,但卻依舊每天晃人眼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