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命運弄人
賀莫年在車上想了很多,他見到的元俏有安靜的、別扭的、撒嬌的……各種各樣的他都見識過了,唯獨沒有想過她生病了會是什麽樣子的?
手術兩個字在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車盤上的速度一升再升。
“傅碩!你幹什麽吃的,清路!我要最快的速度到達醫院!”
賀莫年扔了手機,胸口起伏不定。
宋丫捏著手機,手心裏攢出了汗,她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盯著樓道,就怕賀莫年出來,人來來回回地在走廊走動,焦躁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叮的一聲,手術室的門推開了,宋丫脫水一般,順著牆壁滑了下去,晴姨也隻是看了一眼,跟著護士將元俏送進了特護病房。
宋丫愣愣地跟在後麵,手剛搭上門把手的時候,走廊裏一陣大的響動“人在哪裏?”
賀莫年抓著宋丫的胳膊,力氣大的宋丫眉頭都皺了起來,回頭看見的就是額角淌著汗,衣衫狼狽的人,全然與叱吒風雲的賀先生一點聯係都沒有。
宋丫內心的震懾,駭浪打翻了船一般,木木地伸手指了一下麵前的病房。
宋丫站在門口,看著賀莫年慌慌張張地逮著護士問“她人沒事吧?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做術?”宋丫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她不敢想這般在乎元俏的賀莫年有朝一日知道真相,會作何反應.……
宋丫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抬腳走了進去,給邊上嚇傻的護士一個眼色,讓人出去。
“賀莫年,你冷靜一下聽我說。”
聞聲,賀莫年回頭,蹙眉,盯著她,眼神漆黑,周身都是戾氣,比一點就著的火藥桶更怵人。
“她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我們出去說。”
賀莫年,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臉色慘白,與病床上死白的床單都融為一體了。
眼裏閃過心疼,宋丫看得真切,鐵漢柔情,怎能讓人不動容。
宋丫率先走了出去,收斂幹淨情緒。
“她宮外孕,主導醫生是晴姨,真的耽誤不得,她又不曉得這方麵的事情,耽擱了,幸好今天……”
賀莫年是知道晴姨的,國內數一數二的婦科醫生,按著秦歌他見過幾次,也叫聲晴姨。
“對她影響大不大?”
賀莫年沉默好久,再張口,聲音啞得不像話。
他背貼著牆麵,垂著頭,宋丫看不清他神色,隻是掉著的肩膀,透著蕭瑟。
“你去見見晴姨吧,看以後有什麽要注意的,你多操點心,元俏看著心思細膩,實際上遲鈍很……”宋丫張了張口,喉嚨幹的不像話。
宋丫看著賀莫年一步步地遠去,心裏滋味雜陳。
進了病房,她看著一點生氣也沒有的人,責備也不是,心疼也不是,最後歎息一聲命運作弄人。
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邊上,宋丫手撫上突出來的肚子,第一次不那麽排斥這個家夥。
勞心勞身,宋丫身子重晴姨看不下去,讓人早早回去,轉頭就打電話訓了秦歌一通,說了一頓的害怕,宋丫的胎位不穩,身子弱雲雲。
元俏醒來的時候,天色擦黑,人有些犯迷糊,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側身便看見賀莫年,坐在病床邊上,雙手撐在膝蓋上,垂著頭,莫明地元俏的心像是什麽東西蟄了一下,疼一點點的竄開,痛遍全身,疼到她不能忍受。
那次,做上環手術,麻醉散了之後,她都沒覺得有這麽疼。
眼淚順著眼角留下,沾濕了一旁的枕頭。
她身後,去碰身邊的人,手還沒有觸到他的衣袖,便對上賀莫年的視線,墨色漆黑的眼裏,布滿紅色血絲,整個人像是在嚴風裏走了一遭般。
他握住元俏的嬌小的手掌,問“是不是很疼?”
聲音嘶啞不說,這幾個字對他似乎有千斤重,說得幹澀又艱難。
“不疼。”
元俏搖頭,眼淚流得更凶了。
“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作的.……”
元俏真的說不出口,尤其看著這般不曾見過的賀莫年,意氣風發,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何時有這般落魄的時候。
賀莫年沒有說話,攢著她的手,不住的揉捏。
一夜的時間,元俏不曾有半分的睡意,身後的男人隔著一些距離,躺著,元俏知道他也沒有睡。很多想法在腦海裏亂竄,最多的就是愧疚,那份對於自己身體的疼惜消弭的無影無蹤。
時間漫長到,元俏想到了好多,想到了她和賀莫年的年老,想到了賀莫年知道這一切的事情之後,厭惡憤恨的模樣,再眨眼的時候,天都放亮了。
走廊裏有醫護人員的走動聲。
“咚咚咚”
三下很有規律的敲門聲音,元俏怕吵了賀莫年休息,急急忙忙地應了一句“進來。”
掙紮一下,起身坐好。
見來人是賀莫年母親身邊一直照顧起居的傭人,芳華。
“還是夫人想得周到,賀先生總歸是粗心一點。”
她說的也是客氣話,將手裏提著的食盒放在一邊的小桌子上,才問“身體好點沒有?”
元俏的笑容還是有點蒼白,道“好多了,也不是什麽大手術,就是麻醉過了,覺著有點疼,吃不消。”
芳華心思玲瓏,點點頭,笑著安慰元俏“雖說一兩天便不影響生活了,倒地折騰這麽一回,身子虛,最近你最好臥床補補。”
帶了老夫人的一些貼己話,瞧著賀莫年還睡著,芳華便走了,囑咐元俏已經安排好了護工,讓人放心修養。
元俏看著一旁熟睡的人,眉眼難得溫柔,棱角分明的臉,每一處都愛到了心坎裏,看著看著,元俏突然覺得心口的那團揪著的疼,化開不少,猶如雪後初晴。
她貼著賀莫年的身邊躺下,身高腿長的人,占據了病床的一大半,總覺得他在的地方,空間都顯得狹小,一靠近,滾燙的溫度一點點的傳來,元俏閉上眼,睡得安心。
賀莫年在元俏閉上眼,沒多久後,睜眼,鋒利的眼神,盡是柔情,盯著眼前,巴掌大的一張臉,看了良久,最後,抬手,順了元俏臉頰上的發絲,將人放平,摟在懷裏,睡了過去。
元俏是被餓醒的,胃裏一陣陣的絞痛,精實的胳膊,換著她的脖頸,小心的避她的肚子,元俏搭在賀莫年的胳膊上,捏著他比自己整整打出一倍的手掌,好奇的擺弄。
摁了床頭櫃上的呼叫鈴,外麵候著的護工進來。
“幾點了?”
“回小姐,下午兩點了。”
“把吃得熱一下。”
人出去了,元俏見賀莫年睡得沉,拍了兩下扣著她的胳膊“賀莫年,起來了!”
人沒有反應,元俏無奈,也不去理會了,掙紮要起來。
結果,她一動身,身邊的人就睜眼了。
賀莫年下意識的收緊臂彎,將人往懷裏扣。
“怎麽不多睡會兒?”
“我餓了,你也起來吃點東西,兩點了都。”
元俏念叨“怎麽睡這麽久,頭都有點疼了。”
她一邊一起,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說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賀莫年覺得元俏有些不一樣了,出神地望著她的背影,人起床都忘記了去扶。
賀莫年就仰躺在床上,嘴角莫名地勾起來,直愣愣地盯著那個套著藍白相間病號服的身影,直到洗手間裏傳來水聲,他才砸出來味道,元俏對著他更熟撚了,不再繃著,不再時刻都想著要保持形象,她不再把賀莫年這個人當做別人了,而是自己的一部分。
心底那個一直遺憾的,漏風的地方,一點點的完整起來。
賀莫年一個挺身,直端端地坐白色的病床上,掩蓋不住的力量與氣勢,突然,他輕笑出了聲音。
元俏正在浴室刷牙,以為人還沒有起來,打算,刷完牙,再去喊一遍。
結果,身後貼上一道帶著溫度的高牆。
元俏從鏡子裏看一眼,眉角眼梢都一陣春風拂麵,掩飾不住歡喜的人,剜了人一眼,伸手,撕開台子上的另外一個牙刷,擠好牙膏,遞給賀莫年。
賀莫年對元俏的那一眼及其受用,帶嬌帶嗔,也就是那個風情了。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一些變化。
元俏在醫院住了三天,便怎麽也不願意住了。
宋丫好不容易從秦歌手裏掏出來,到醫院卻撲了個空,被護士告知,元俏兩天前就出院了。
彼時,元俏正在院子的涼亭下,陪著明珠下圍棋。
電話接通,宋丫能跳起來,對著元俏一通亂罵。
“你還嫌作死作的不夠是不是,你不好好養著,萬一……”
終究還是沒能講出口,元俏笑著一一接了,也知道她是關心則亂,耐著性子解釋“醫院帶著悶得惶,再說這邊也有醫生,我小心著呢,倒是你自己。”
宋丫罵罵咧咧不聽,她心焦的不是這個,支支吾吾半天,才問出口“那個.……賀莫年知道了沒有?”
元俏也沒有顧忌對麵坐著的明珠,這些都是些人精,不會不知道“知道了,放心你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你騙你自己呢,還是當我是大傻子!昨天我見賀莫年急成那樣子.……”宋丫就差一句話沒說出口,她真覺得賀莫年扒了元俏的皮,抽了筋都有可能。
“你怎麽不盼點我好啊,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