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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原來原來

  “元鋒你怎麽不去死啊!”


  李秀蘭歇斯底裏地喊了一聲,抓起沙發跟前的小台燈就扔了過去,決絕不想後果。


  元鋒下意識的身子向後躲,台燈堪堪從眼前閃過。


  “媽!”


  元俏推門進來,時間一瞬間的像是按了暫停鍵。


  李秀蘭僵硬得回身,她最怕的就是元俏知道,還有她身邊威嚴不凡的男人知道。


  門口大開,隻有元俏一個人。


  元鋒俯身雙手抱頭,元鋒從他的身上移開視線,慢慢地落在李秀蘭的身上。


  李秀蘭全然沒有了往死裏的潑辣,麵色死灰,注視著元俏的眼裏滿滿的都是愧疚自責。


  元俏不忍心看她這般模樣。


  “媽,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一把年紀了真實。”


  元俏嗔怪一句,隨後上前拉了李秀蘭的袖子“你這樣,我在賀莫年麵前很沒麵子呢。”


  這是元俏不多的在李秀蘭麵前撒嬌賣乖,李秀蘭曆盡滄桑的臉上,皺紋縱橫,與她在釧州在明家見的那些中年女人,天差地別。


  “嗯?”


  李秀蘭點點頭,訕笑。


  “我…一時沒忍住,那個……我去廚房看看給你穩著湯藥呢。”


  話不等說完,李秀蘭就踉踉蹌蹌地去廚房了。


  元俏沒去理會元鋒,仿佛剛才她在門口聽見的那些話,都不曾知曉一樣。


  元鋒隻聽見樓梯口一陣的腳步聲,輕盈有活力,漸行漸遠。


  片刻,聽見元俏的聲音傳來“賀莫年,我說的話你信了吧,怎麽樣一口氣上五樓,我身體結實著呢。”


  賀莫年不言語,隻盯著她的臉色觀察,一臉的擔憂。


  “別逞強。”


  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兩個人拌嘴,元俏在賀莫年麵前越發的安靜不住了,為了什麽時間回秦州的事情,兩個人意見相左。


  元俏為了給賀莫年證明身體沒問題了,噔噔地躥了出去,要第一個到達家裏。


  賀莫在身後看著她幼稚孩子氣的一麵,不禁地搖搖頭,眼含笑意。


  元俏下樓找賀莫年的功夫,無比的感謝老天,感謝自己,方才的那個玩笑,沒有讓賀莫年陪同他一起麵對那麽尷尬的局麵。


  兩個人再次踏進元家的單元樓,元鋒平靜地看著電視,眼睛都不眨一下,李秀蘭在廚房裏,菜刀上下掄得歡暢。


  “爸,媽我們回來了。”


  元俏打招呼,元鋒轉頭看了兩人一眼,算是回應,李秀蘭在廚房裏探出頭,詢問兩個人去哪裏了。


  元俏陪著李秀蘭打哈哈,賀莫年從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太對,默不作聲,也配合元俏,去了洗手間。


  “俏俏,你身體我還是有些放不下,你還是乘著假期會秦州好好檢查一下,媽收拾一下,過去照顧你幾天。”


  “媽……”


  李秀蘭停下手表做著的肉醬,看元俏一眼,“沒事的,多少年都過來了。”


  元俏眼眶發熱,半晌隻說了一句“嗯。”


  “要不要我幫你準備行禮。”


  “不用,你們先回去,我過兩天來。”


  “媽,你該不會!”


  元俏後半句話沒敢說出口。


  “瞎想什麽呢,聽話。”


  元俏不再言語。


  見元俏轉身出了廚房,李秀蘭再也忍不住了,情緒崩潰,眼前視線模糊,這生活了幾十年的狹小廚房,一瞬間就像一個老鼠窩一般可笑憋悶。


  賀莫年在客廳,陪著元鋒看電視,兩個人都沉默沒有任何的言語。


  元俏直徑去了客廳,打包行禮,時不時的發出一些輕微的動靜,老房子隔音效果並不怎麽好。


  賀莫年看一眼,無動於衷的元鋒,起身,進了臥室。


  “怎麽突然收拾東西了?”


  元俏低頭壓著箱子,裏麵東西有點多,拉鏈拉不上,使勁了半天,臉色憋得通紅,聞聲,轉頭看著元俏,黑白分明,純淨的眼睛,幾分呆。


  眼珠子轉一下,元俏眼皮下磕。


  “你的事情不急嗎?”


  不算回答的回答。


  “還好。”


  “賀莫年我不是小孩子。”


  “好。”


  賀莫年走過去,大手摁在皮箱上麵,原本像張開的大嘴一樣,怎麽也無法窟窿的箱蓋,一下子嚴嚴實實的沒有一絲縫隙。


  元俏看著那個皮箱,微微發楞。


  之後起身,出了房間。


  “爸,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元鋒聽見元俏的聲音,似乎不敢確定,盯著元俏嬌生生的臉蛋,好一會兒才回神。


  “哦。”


  反應遲鈍的回答。


  元俏坐在元鋒的身邊,才說“賀莫年在秦州的工作有點問題,我也想做一個全麵的檢查,所以想今天就回去。”


  元鋒不答話,視線若有似無的飄到廚房的位置。


  李秀蘭及時得出現,與昨天深情別無二致。


  “工作要緊,你們回去吧,家裏也沒你們年輕喜歡玩的地方。”


  賀莫年話對著元俏說的,視線看向的是依在元俏臥室門框邊的賀莫年。


  隻要有那個男人存在,這家越發顯得逼仄可笑,他就是那般不容忽視,無法怠慢的存在。


  “媽,那我們這就走了,不吃飯了,藥你幫我帶上。”


  元鋒這才急了,忙追問。


  “這麽急,吃了午飯再有啊。”


  元俏回頭,笑著對元鋒解釋。


  “爸,賀莫年工作上的事情比較急。”


  元鋒嘴皮子動了幾次,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元俏起身,往臥室去,賀莫年動了一下身子,看著元俏的眼神堅毅深徹。


  “我來吧。”


  磁性低沉的嗓子,莫名的讓人覺得可靠。


  元俏點點頭。


  賀莫年提著元俏的行禮箱,拿在手裏,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輕而易舉。元俏跟在他的身後,突然停下步子回身對著身後的李秀蘭說。


  “媽,你和爸別送我了,車就在樓下。”


  李秀蘭眼眶潮濕,話都沒說出口,光點頭。


  真的沒送,元俏知道李秀蘭能忍到這一刻已經是極限了,下樓的步伐果斷,沒有絲毫的拖拉,跟著前麵好大的背影。


  車子一路平穩,元俏背靠在黑色的真皮軟墊子上,找到依靠一般,鬆懈了下來。


  悶悶地窩在座位裏,轉頭安靜地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呼吸。


  賀莫年視線盯著前方並不怎麽寬闊的道路隻是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格外的用力。


  直到上了高速,不用在時刻關注路況,賀莫年才轉身,望向身邊的女人。


  “賀莫年,對不起。”


  他看著元俏,沒說一路話。


  元俏忍了幾次,才沒有衝動地蒲過去抱著他大哭一場。


  心裏久久回蕩的都是原來原來。


  原來真麽多年來,她一直誤會李秀蘭才是對著她高中發生的那件事情不能釋懷,處處提醒。


  可笑的是那個看似沉悶不說話的父親,她以為元鋒是愛她的,隻是貧窮讓他變得懦弱,僅此而已。


  誰曾想到,就是她一心相信依賴的父親,才是放棄她的那一個。


  李秀蘭,多久她都快記不清,李秀蘭曾經也貌美如花,溫柔可人過,就是這個女人小小的肩膀,在她承受那些不該有的苛責羞辱時,用最笨的辦法保護著她。


  原來,不是賀莫年不信任她,莫名奇妙吃飛醋,大晚上的他打電話,接電話的父親,告知對方,女兒和男朋友出去約會了。


  元俏越想越覺得錐心刺骨,甚至腦海裏都無法構建元鋒做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時是怎樣的嘴臉,何種心裏。


  有些傷痛可以哭出來,就過去了,有些疼痛連眼淚都就不出來,隻能傷身了。


  手上傳來溫熱感,元俏視線看過去,賀莫年厚實的手掌覆蓋在她的手上,他左手握著方向盤,眼睛還是直視前方,這一刻元俏心裏無比的暖。


  甚至生出來一絲的甜。


  再苦都沒事,隻要有這一點點就還好。


  秦州本就不太遠,賀莫年開車速度向來快,平時四個多小時的車程,今天三個小時就到了。


  元俏情緒不太高,回到盛世躲開賀莫年去泡澡了。


  男人立在臥室,視線注視著浴室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視線,眼裏的暗沉,冰冷,之下包裹著潺潺流動的柔情。


  溫熱的水流,像是溫柔的雙手,包裹著元俏的身子,她覺得難得的舒暢,放任自己沉浸在水裏。


  嘴巴,鼻子眼睛,耳朵裏到處都是水,元俏漸漸地覺得那些紛爭,傷痛,難以剔除撕裂的窘境,都變得模糊,一點點的遠離。


  “元俏!”


  賀莫年大喊一聲,元俏的胳膊上跟著傳來強硬的拉力,扯得她的胳膊生疼,幾乎能聽見骨頭拉裂的感覺。


  撲通一聲,浴缸裏的水流出來大半,元俏大半的身子在空中,隻胳膊與賀莫年的手相連。


  眼前事賀莫年放大的俊臉,此刻他的臉色黑得滲人,尤其是賀莫年的眼睛,黑沉壓抑,厲氣肆意,元俏嚇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賀莫年才平複呼吸“想死?”


  “嗯?”


  賀莫年的視線下垂,元俏順著看過去,浴室的地上都是水,賀莫年的褲子都被打濕了好大一片。


  元俏楞楞地看著賀莫年褲子上的那片水漬,吞咽了幾次口水,才說。


  “那個,賀莫年,我沒想死。”


  賀莫年沒有半分的鬆動,盯著她的眼睛,滿是審視,懷疑,還有濃濃的憤恨。


  “胳膊趔了。”


  賀莫年這才把人放下。


  沉在水裏,元俏顧不得光溜溜的樣子,纖細聰嫩的手,捏著賀莫年的右手,放在手心,另一個手掌覆蓋在上麵。


  元俏眸子李沁著淚花,花了好大的力氣忍著,才沒有掉下來。


  “賀莫年,在沒出現你之前,我並不知道被人寵溺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現在我才嚐到了一丁點,怎麽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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