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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荒原上的不速之客

  陵宮後花園的涼亭裏,陵王,護澤使相對而坐,鑲玉的太一餘糧石桌上,擺著蒼騰國最名貴的酒——玉珍,兩隻酒杯亦被倒滿,然而憂慮重重的兩人卻無心飲酒。


  “這麽說,他的摩雲神功已經達到第七層。”秦維洛的眉宇間,隱隱浮現恐懼。


  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家夥運氣從來都好,老天爺總是向著他。”陵王像是無意端起酒,剛到嘴邊又猛地放下,酒濺出來,灑在鑲玉的部位,凝珠不散。


  “他練成隱身術,也就是說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我們?”護澤使眉頭緊蹙,手指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又自覺失態地放了下來,執起酒杯,“請”。


  作為亡國之君,身係複國重任,而陵王純粹是出於野心,自然不比他焦慮。


  “隱身術隻助人隱身,他要動手,肯定會顯出身形來,隻是太出人不備,我們提防一點便是。”


  “對了,王後怎麽出現在伏易國?”秦維洛心念一轉,隨口問起了簡歆,情緒微微一振。


  “她喜歡亂跑,你管得著?這丫頭經常騎馬去荒原,從這點你就知道了。”陵王冷笑,“她還不是王後,護澤使如此稱呼不太方便吧?”


  秦維洛麵露窘色,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哦?她從哪來的?”他想拋開仇家和複國的事,談談她。


  “另一個時空。”


  “另一個時空,什麽意思?”


  “由盤古所創的男人優於女人的那個時空。”陵王的心情輕鬆了一些,卻也有些不快,眼前這人,似乎對簡歆有著不同尋常的關心。


  “嗬嗬,是因為追求男女平等,逃到莽荒之淵的嗎?”


  秦維洛輕笑,終於端起前麵的酒杯,品下一口,“好酒!”


  “在草原上騎馬,無緣無故就來到這裏。”陵王腦海裏浮現那個舞劍如蝶翩躚的女子,凝重如石的心由得一漾。


  周圍一片廝殺,連對練,也要分出勝負,因此練武場上經常有人不幸喪命。她麵帶淺笑,揮灑自如,不當成敗一回事,她的身上,似乎有他不願意擁有卻在潛意識裏著迷的東西。


  “真奇妙!”護澤使驚歎一聲,“要是有機會,我也想去盤古陽世看一看。”


  “兩個時空是不會交叉的,簡歆進入莽荒之淵,是難得的偶然。”陵王眯著眼,似乎在暢想什麽。


  “那天我跟蹤到憶薇殿,聽到那家夥說的浪話,以為簡歆在裏麵,不料,他是在演戲。”護澤使搖搖頭,似在自嘲,眼中卻泛起恨意。


  “他武功比你高,你跟蹤他,他怎會不知?”


  “簡歆,經常去荒原?”護澤使沉吟,表情不覺有些眷往,露出破綻。


  陵王陰怪地笑了兩聲,“唉呀,我說護澤使,你還挺關心她的嘛,不會是……”


  “胡說,你……”護澤使俊眉倒豎,手猛地抓緊杯盞。


  “哎……那是你的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陵王垂下頭,替護澤使酌上酒,眼眸裏卻不覺閃過一絲狠厲。


  “我僅僅隻是問一下而已。”護澤使重重地“哼”一聲,起身欲走。


  邵柯梵亡了他的王國,他不想被人看出他愛上他的人,不然,他豈不是要遭天下人恥笑了。


  陵王忙攔住護澤使,“我是不會說出去的,你急什麽?咱們接著談正事。”


  “什麽不會說出去,陵王多想了吧?”


  秦維洛臉上一陣白一陣青,鼻孔重重“哼”了一聲。


  見他反應如此大,陵王也是一怔,便隨他的意,卻是話中帶刺,“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了,護澤使何必較真,再說,護澤使如何會愚蠢到喜歡仇人的女人。”


  秦維洛劇烈地咳嗽兩聲,瞪了陵王一眼,沉著臉重新坐下來。


  “咱們現在隻有等。”陵王回歸正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自然是等,等武懷和嚴嘉說服十三個王國。不但與蒼騰,各國之間的矛盾亦十分尖銳,至少要費上幾年口舌。”秦維洛按捺住心中的憤怒,陵王如此說,他也不好深究下去,卻是苦笑一下。


  “這隻是一個方麵,隻能起到一半的作用。”陵王故意賣關子,頓住。


  “你還有什麽計劃?”護澤使討厭陵王的這副嘴臉,敲了一下太一餘糧美桌。


  “我指導那丫頭練過武功,她功底足夠承受時,我傳了她璞元十式。”


  “璞元十式,女人中的至陰武功,你是借其消融邵柯梵的梵暉咒?”護澤使麵露驚訝,陵王竟然能夠想到這一著。


  “梵暉咒消解之後,咱們聯手對付他的摩雲神功第七層,你的赤煉臂,我的南陰符加在一起,還怕拚不過他?”


  “你教她武功,就是為了利用她?”秦維洛心一疼,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肯定充滿感激,不知自己成為工具。


  “你心疼了?你可別忘了你的複國大計,廢掉他的梵暉咒,咱們對付起來要容易得多。”陵王咬牙切齒。


  本性又暴露了,剛才還裝一副為複國可以拋棄一切的君子樣。


  跟他合作的人,竟也覬覦著同一個女人。那麽,事成之後,眼前這人也定不能留。


  “什麽心疼?”護澤使眼中殺氣騰起,正要拍案而起,陵王伸出手掌,向下兩擺,“玩笑,玩笑。”


  秦維洛也覺得自己衝動了,緩了口氣,“我的意思是,這招不錯,邵柯梵即使知道是璞元十式,也毫無辦法。”說罷僵硬地笑出聲來。


  “你就裝吧!”陵王陰桀桀地想,然而,那個異域來的黃衫女子卻讓他的心緒翻湧起來。


  黃綠色的天空,稀疏的白雲隨處飄浮,陽光溫暖而安靜。


  簡歆騎著亞卡,肆意地在荒原上奔跑,仿佛被一個卷發藍眼的男子背著,她情不自禁地趴在馬背上,摸著黑色的皮膚,眷戀不已。


  亞卡放慢步伐,生怕抖疼了她。曾經以為此生本分為馬,僅是心靈之愛,自從化成人形之後,它不由得對背上那溫香軟玉的身體浮想聯翩。它很想化成人形,與她熾熱地交織在一起,然而,它爭不過那位擁有狐狸智慧的君主,隻有在她危難時,它才會卷發藍眼,如同海之妖靈。


  “簡歆。”一個聲音溫柔地喚她,她以為是亞卡,正驚訝它原來會發聲。卻感聲音在頭頂上方,抬頭一看,驚愕地發現——秦維洛。


  白衣似雪,發束高冠,青簪穿冠而過,麵容秀而儒雅,水翦雙眸點絳唇。他的眼睛神采奕奕地注視著她,竟似秋波向花處。


  “亞卡,停下。”


  簡歆下馬的同時,秦維洛也輕落在地。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奇怪地問,已經差不多半年沒見他了。


  “我喜歡荒原,正好遇見你,怎麽,你也有同樣的愛好?”話一出口,護澤使便暗笑他隻喜歡山澤和綠洲,怎麽會編出這樣的謊言。


  “不,我喜歡草原。”簡歆想到那不可能歸去的來處,雙眼竟蒙霧,綠草在淚澤裏拱土漸生,隨後,茂茂密密地成為盛勢,並向四周無限延伸……嗬,是錫林郭勒大草原麽?


  “是因為你來自草原嗎?”見她如此,秦維洛眼裏多了兩分憐意,恨不得為她拭去淺淚,卻是舉起袖子又放了下去。


  “你怎麽知道?”簡歆疑惑地問,記得在那場飲酒對話中,她並沒有告知他她的來處。


  “陵王告訴我的,沒想到,你的經曆那麽有傳奇色彩。”


  “隻要歸處,傳奇價值幾何?”簡歆淒然一笑。


  護澤使一愣,這笑,像落滿花瓣的泥沼,讓他吻著馨香,不由自主,越陷越深。


  “回不去,就在莽荒之淵,也好,如果他不能照顧你,那麽我……”


  “不,他對我很好。”簡歆果斷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他將要說什麽。


  這些君王嗬!正是一個比一個大膽。


  似乎,陵王還內斂一點呢!


  “簡歆,我真的……”秦維洛停住,終於決定尊重她的意見。


  “護澤使已經二十五歲了,為何還不娶妻?”簡歆調皮地眨眨眼睛,試圖讓氣氛和緩起來。


  “嗬,以前忙於國事,現在更是不行。”


  “邵柯梵獨攬大權,你那護澤使是個虛位,沒什麽大的事務可忙碌,還不如娶妻生子呢!”


  “什麽?”恨和痛楚在秦維洛眼中蔓延,這女子.……竟然也會打擊人,難道,自己看錯她了?

  簡歆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覺得亡國這件事,把自己也傷到了。


  “說得好,確實是虛位,你是個坦誠的女孩。”秦維洛苦笑一下,目光不再停留在她絕美的臉上,而是看向莽蒼荒原的遠處。


  亞卡默默地走過來,飽滿的前庭在簡歆肩膀上磳了磳。


  “我知道你懷有複國的雄心,可是我希望你就此為止,因為……還沒有人鬥得過邵柯梵,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傷害。”


  聽了這話,那若星辰的眸子痛楚地閉上,“沒有國,沒有家,像一條狗在蒼騰乞討生存,啃著邵柯梵隨意扔過來的骨頭,他留我,實際上是侮辱我,所以,我至少要拿回澤觀之地,不然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很同情你,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澤觀之地在邵柯梵的治理下,萬物繁盛,百姓富足安寧,不也很好麽?換一個角度看問題罷。”


  “雖然他們過得很好,但澤觀才是他們的王國,我才是他們的君主。這樣,我們來一個約定吧?”秦維洛狡黠一笑,轉臉看簡歆。


  “什麽約定?”簡歆睜大眼睛。


  “如果有一天我複國,你就做我的女人。”


  深情的暗影在水翦眸裏浮過,荒原忽然變得曖昧起來。


  簡歆微張著嘴,怔怔地看著他。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她想起這句歌詞,可是不適合用在她身上。


  如果有一個美麗的女子,身邊還未有人,一個顏似宋玉的男子吐出此語,那麽一定很浪漫,很有意境。


  可惜……相遇已不逢時……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簡歆趕緊轉移視線,“他即使輸了,我仍然會選擇他,可是,他不會輸。你好自為之,我回去了。”


  正要翻身上馬,秦維洛從後麵抱住她,沉聲,“別走,再陪我一會,在蒼騰,我實在孤獨。”


  像被一陣電流擊穿心房,簡歆慌亂地拔下他的手,“別這樣,我心裏已經有人了。”


  亞卡大大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樣,無聲無息地揚起蹄子,踢向毫無防備的秦維洛。


  秦維洛不發一言,捂住流血的頸部,蹲下身去。


  “亞卡,你……”簡歆來不及發怒,查看他的傷勢,幸好,沒有傷到要害部位,不然就算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


  亞卡也隻想教訓一下他,因此故意踢偏。


  “很痛嗎?咱們快點回到蒼騰包紮上藥。”簡歆護住秦維洛的腰,朝上推。


  他留戀地看一眼腰際的纖纖玉手,想讓它多停留一段時間,卻又不得不馬上封穴止血,便脫下外袍,撕下一條布來,簡歆趕緊拿過,小心地替他包紮好,才鬆了一口氣。


  “謝謝。”秦維洛站起身來,臉色發白,肩膀和前胸一片血紅,然而眼中,卻閃爍著細碎的喜悅。


  “別說話,你脖頸處的穴道被封,無法運功,跟我騎馬回去好了。”簡歆轉向亞卡,生氣地道,“不能再使性子了。”


  亞卡愧疚地低下頭。


  “也好。”秦維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簡歆將他扶到馬背上,然而,未上去的她猶豫不決。


  要麽她騎在後麵,抱住他,要麽反之,亞卡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稍有疏忽便會跌落下去。


  秦維洛看穿她的心思,內心不由得湧起複雜的情愫,她對自己,根本沒有那方麵的心意啊!

  簡歆終於躍上馬,坐在他的前麵,“抱住我,別摔了。”


  雖然知道她願意這樣,僅僅是因為他是傷者的緣故,秦維洛的心瞬間被溫暖填滿,嘴上說,“你不願意就算了,我會盡量保持平衡的。”


  “抱住我!”簡歆命令道,對他故意客套感到有些好笑,這人看起來不像一個城府太深的君主,反而像一個儒雅的書生。


  秦維洛向前移動一分,看著那黃衫下隱現的玉背,胸膛緩緩靠上去,雙手環住纖細的腰肢。瞬間,一陣女人的溫暖傳遍全身,很快變成熾熱,他閉上眼睛,拚命控製住欲望。


  簡歆皺皺眉,像被一個陌生男子纏住,不安地動了兩下。


  “亞卡,跑慢一點。”她拍拍馬背。


  亞卡以比以前慢了一半,但仍然很快。


  秦維洛將頭輕輕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心地輕嗅發香。


  此情此景,她卻回憶起她執意離開,邵柯梵追隨而來,一道騎馬歸宮的情景。


  那時她才來幾日,離錫林郭勒大草原很近,離母親很近,離溫馨的平房很近。


  “如果沒有他,你會選擇我麽?”


  行至好遠,靜默的秦維洛突然開口。


  “……你……”簡歆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亞卡忽然加快了速度,簡歆知道它內心也在激烈地掙紮,便伸出手,一下下地輕拍它的背,它終於緩了下來。


  “對不起……”秦維洛滿懷歉意,但心像被利刃,點點淩遲。


  “以後,不要亂說話了。”簡歆歎息一聲,怎麽又多一樁糾纏。


  護澤使不再言語,隻想一直抱住她,哪怕僅僅成為回憶。


  送他回賦寒殿,細心地替他上好藥,簡歆叮囑了兩句,起身告辭。


  “簡歆。”秦維洛捂住頸部,輕輕喚她,眼中閃爍著某種渴望。


  “還有什麽事嗎?”觸到他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皮,恨不得馬上插翅飛走。。


  然而,秦維洛隻是熱切地注視著她,不回答。


  簡歆一扭頭,走了出去,步伐愈來愈快,神思卻有些不集中,差點撞到柱子上,醒悟過來後趕緊施展輕功,向憶薇殿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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