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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本來已經猜到,這個心狠手辣,攻於城府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殺了他的王妹,滅了他的國家,如今,就連他的幸福,他都要高高在上地主宰。


  一股怒火在秦維洛胸中騰起,仿佛要將他的骨髓燒得粉碎,然而,他亦痛恨自己,不但無力保全家國,還淪為亡國之君,可憐又可悲地寄人籬下。


  “好,好極了,昭漣聽了一定會高興的,多謝國王。”劉儀使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本來,他也有些疑惑,為何國王如此看中他這一家子,但很快被越來越膨脹的喜悅衝散。


  “護澤使似乎心情不悅,本王做的有什麽不對嗎?”邵柯梵笑問,意味深長。


  “哪敢,國君做什麽都是對的,我——先退下了。”冷哼一聲,護澤使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拂袖,快步走出國議宮。


  劉儀使膽戰心驚地回過頭看一眼,膽子也忒大了,雖然曾經是君主,然而現在也不過是俘虜。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樣做。


  “好了,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劉儀使回去罷。”邵柯梵似乎絲毫不將護澤使的態度放在心上,擺擺手讓劉儀使退下。


  老臣蹣跚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出來吧!”邵柯梵的聲音忽然由漠然逼人變得柔和起來。


  簡歆從大殿左側的書房隔間走出來,冷笑一聲,“又換招數了。”


  “都退下罷。”他吩咐那些不明所以的侍衛。


  “不明白你的意思?”邵柯梵挑眉,“招數?”


  “婕琉殿對麵就是賦寒殿,你存心的。”簡歆氣鼓鼓地衝向最高的台階,一把拽起寶座上的他,麵頰氣得緋紅。


  “哦?這有什麽,如你所願,方才我表明解除這樁親事,護澤使與昭漣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瓜葛,相對而住又怎樣?”


  “別狡辯了,要是發生什麽不測,邵柯梵,你自己看著辦。”簡歆走下台階,打算直接到宮廷後院找亞卡,去荒原上發泄一下這兩日的不快。


  “哪裏去?”邵柯梵鬼魅般移到她的麵前,擋住她。


  “去荒原,那地方雖然荒涼,至少真實,總比麵對一張複雜的臉好。”簡歆斬釘截鐵,繞過他,越走越遠。


  邵柯梵盯著她的背影,心情複雜莫名,他們之間,對很多事情持有相反的看法,不知道今後會不會產生什麽不測的紛擾。


  昨日回鴻孟殿後,昭漣一直鬱鬱寡歡,然而,早朝之後,父親帶回的話讓她失落的心澎湃起來。住進婕琉殿,意味著每天都可以見到他,原來,屬於她的,終究還是屬於她。


  但是昨天的傷害卻不會因此而消禰,想到一個殘酷的事實:他已經有了意中人,對她並無好感,人又傷懷了起來。“他不喜歡我,我還不如去靖滬山呢!”


  “國王賜予你婕琉殿,跟他有什麽關係。”劉儀使以為女兒想護澤使入了迷,說完突然一個激靈:婕琉殿不正在賦寒殿的對麵嗎?

  “哎喲,爹明白了,國王是給你接近護澤使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劉儀使有些後悔今早在大殿上對護澤使無禮。看來,不到最後關頭,千萬不能將事情做得太絕啊!


  “可他已經有意中人了。”想到他絕情的話,昭漣的淚水差點又忍不住,手中的梳子“啪噠”一聲扔在梳妝台上。


  “他們又沒結婚,你不會爭取?嫁給護澤使,咱們劉家的地位會連上兩級的,爹現在才是區區四級的儀使,不高不低,沒有說話的份啊!”劉子韋搖頭歎息,想到自己一生就拚到這個位置,不免抑鬱。


  “爹,你就隻會貪慕虛榮,都不為女兒的幸福想一想。”昭漣不滿地背過身去,心裏更是委屈。


  “我怎麽沒為你想了?你喜歡護澤使,我不是叫你爭取了嗎?住到他的對麵,這可是千載難逢得好機會。女兒,你的幸福是主要的,家族地位微不足道,爹隻是略提一下。”劉子韋忙解釋,生怕自己在女兒的眼裏變得不堪起來。


  “那……爹,他的意中人是誰嘛?”昭漣卻隻是念著親維洛,懶得計較她爹的算盤。


  “這個……”劉儀使尋思,“國君問過了,護澤使不願透露。”


  “那可能沒有,也許是他不想娶我找的借口。”昭漣喃喃自語,如果沒有他都不願意接受自己,豈不是說明自己太失敗了?

  “不管有沒有,得到他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他有,你把他的心搶過來,他就會娶你。要是沒有,他不喜歡你也沒轍,懂嗎?”


  “那……我盡量。”昭漣的聲音低若細蚊嚶嚶,卻暗暗下了堅定的決心。


  第三天早晨,她搬進婕琉殿,迫不及待地向賦寒殿看去,卻是大門緊閉,她知秦維洛去了國議宮議事,便沒放在心上,隻是靜靜地等。然而,下午和晚上,大門依舊緊緊關閉,她不安地猜測他為了避免她打擾,一直叫人將他鎖在裏麵,然而一打聽,護澤使今早確實去了國議宮。


  那麽,他沒回來?

  一直等到子時,賦寒殿依舊一片漆黑,沒有讓她期待的宮燈亮起。


  服侍她的兩個丫頭早就回去,偌大的婕琉殿裏,隻冷冷清清地剩她一人,遲遲不願意放下那一方垂著金色流蘇的藍色窗簾,癡癡地等。然而等了很久仍是無果,她決定一探究竟。


  走到賦寒殿門口,握住門環,輕輕地敲了三下,無人應,她稍微敲重一點,無人應,隻有寂靜的夜裏傳來的幾聲回響,昭漣來了氣,幹脆握住拳頭,重重地砸了幾下,依舊無人應。她的身子靠著門緩緩地滑下去,最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為什麽要這樣?他去了哪裏?她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回到婕琉殿,躺到床上,睜大眼睛看著未央的夜。


  怕是,此生都要囚禁在這裏了。


  議事結束後,秦維洛去宮窖裏要了兩大壺玉珍,躍上賦寒殿背對婕琉殿那麵房瓦,借酒消愁,一直未離開。


  被殺死的二妹,被滅了的家國,被剝奪的幸福,他仰頭飲下一杯杯酒,身體已醉,頭腦依舊清醒。


  邵柯梵,淩遲你千刀都不足以消我心頭之恨。


  木簡歆,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你。


  妹妹,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憶起那個國議宮刺殺未果,被邵柯梵一刀斃命的二十三歲女子,那一縷香魂,依舊飄蕩在國議宮裏罷。


  他聽到敲門的聲音,立即猜想是昭漣那丫頭,隻是,他實在不願意見她。他清楚她愛上他首先是因為他的容貌,如果他其貌不揚,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扭頭離開。他不需要這樣的愛情,心靈的真善美才是最重要的,就如那一個同情的眼神。


  趁昭漣入睡,秦維洛躍下來,由於飲酒過量差點站不住,笨拙地打開門,快速合上,然後搖搖晃晃地進入寢房,不由得苦笑一聲,進入自己的宮殿竟然有一種當小偷的感覺。


  看來,以後的日子並不自由啊!

  次日,秦維洛梳洗完畢,準備去往國議宮,打開門,正撞上一雙充滿期待和委屈的狐眼,守在門口的美人兒,麵容憔悴,睡眼朦朧,頭發淩亂,腰帶胡亂地打了一個鬆結。


  “猜測你會回來過夜,擔心你早早走人,便提前兩個小時來等,沒想到,還真的見到你。”昭漣激動得撩起袖子拭淚。


  秦維洛怔了怔,繼而冷笑一聲,“喜歡我這張麵皮的人不止你一個,對於以貌取人的庸俗女子,我並不待見。”


  昭漣愣住了,喃喃道,“原來你以為我是這樣的人。”


  “不是麽?”秦維洛嘲諷反詰,轉身鎖門,正欲走,昭漣伸手將他攔住,“因為我剛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很孤獨。”


  秦維洛愣住,第一次認真地看她一眼,頃刻間,昭漣兩頰泛起紅暈,卻迎著她的目光,與他對視。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無情地推開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心想這丫頭真是難纏。


  “我會等你忘掉她。”昭漣在後麵喊。


  秦維洛卻不回答,很快消失在宮殿拐角。


  簡歆像被一棍打醒,不可置信地搖搖頭,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低賤了?


  除了她搬來的第一天,秦維洛所有習慣一如既往。清晨從國議宮回來後,他並不鎖門防她,隻待進來的她若陌生人。


  “你為什麽不鎖上門,將我冷落在外頭。”她終於忍不住問,一直認為,他敞開門,是給她希望的。


  兩個月來,她在他身旁,傾訴衷腸,他冷若冰霜,話語如冰尖,冷而刺人,融化進血液裏,讓她一次又一次體寒。她親手為他做糕點,他當著她的麵分給奴才和婢女。她為他折衣疊被,他並不阻攔,隻是從不言謝,從不慰勞。


  “因為我不會受到跟我無關的人的影響。”


  秦維洛淡淡地答,端坐案前,眼不離卷。


  “你太無情,太冷酷了。”昭漣一把搶過他手中書卷,扔出好遠。奴才趕緊附身撿起,拍拍上麵的塵土,恭敬地放在他的案上。


  “你可能忘了,我曾經是澤觀國君主。”秦維洛毫不介懷她的粗魯。


  昭漣果斷而堅決,“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並不好,但我不在乎。”


  秦維洛苦澀一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你最好不要再來了。”


  “那我就安靜地陪在你身邊,不多說一句話,剛才你說過不會受到我的影響,就當我不存在,好嗎?”


  那雙曾經使無數將士神魂顛倒的狐眼,在他的麵前,時刻充滿懇求。她是個隨和卻不隨便的將領,擁有高傲和聖潔的一麵,卻不料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如此卑微。


  “我已經有意中人,因此不希望你在身邊。”


  秦維洛口氣平靜而淡漠,在他眼裏,她不過是一個局外人。


  “可是,兩個月來,從未見你所說的意中人,你……根本就是在騙我。”


  他對她說的話,句句若針芒刺心脈,她雖痛苦,但也已經習以為常。然而,她一直渴求知道,他的意中人究竟是誰。暗自向許多人打聽過,終無結果。要麽,他沒有意中人,要麽,他隱藏得太深。


  “難道她要出現在這裏給你看了你才信麽?”


  秦維洛極不耐煩,這個問題她問了無數遍了。


  “是的。”昭漣突然來了勁。


  親維洛冷哼一聲,聚精會神地看起書來,不再理會她。


  說明很可能沒有的,昭漣激動地在他的身邊坐下,那張儒雅俊美的臉,仿佛暗藏憂鬱的晴空。


  他不愛她,但她的心中隱隱有一種滿足感,能這樣看著他,也是一種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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