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再也不見
“妖女,你以為,我忘記我的殺父之仇了?”舒真從蒼騰漂泊到伏易,在一片山與山過渡的平地上,被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攔住,正是祭塵。
“我從來沒忘,也一直在等。”舒真的手握緊劍柄,冷冷答。
“嗬嗬,所以你專門出王宮來讓我殺了?”祭塵拔出不遜色於被毀的那柄流光劍的白劍,因了感應主人內心強烈仇恨的緣故,劍上的白光激烈地追逐,像是要將對方一口吞噬。
“我可以自殺,可以死在邵柯梵手裏,但,絕不會在你的劍下喪命,你算是什麽個東西?”舒真緩緩拔劍,然而,聽到一句話後拔劍的速度一下子飛快,“唰”地一聲,一道淩厲的青光閃過。
“死在國君手裏?嗬,真是一個棄婦啊!”
這句冷嘲熱諷的話一針見血,刺到了她的內心去。
“我殺了你。”她失態地一聲怒吼,揮舞著劍衝了過去。
正是因為這句中傷的話激勵了她,讓流產後身體極虛的她在打鬥中一直與祭塵勢均力敵,沒有讓對方占到太大的便宜。 一天一夜下來,兩人皆吃對方數劍,受了重傷。
那句擊垮自尊的話反而拯救了她的命,讓她堅持到樓鍾泉夫婦到來的時刻。
“哎呀,你們怎麽打起來了?”水茗邊驚訝地問邊拔劍,將兩人交擊在一起的劍格開。
樓鍾泉閃身,攔住祭塵,“這是怎麽回事?王叫我們來尋你,竟看到你與王後打起來。”
尋祭塵,舒真一動。祭塵作為一個劍客,在國王沒有要事吩咐的情況下,想去哪裏都是自由的,為何偏要派人來尋?難道是因為……
她的心裏,湧上複雜的感情,但願,但願是吧!倘若那人掛念自己一分,她也要以十分回報的。
“王後,水茗替你臉上罷。”水茗知道王後孤僻多疑,便以最誠意的目光看著她。
舒真皺皺眉頭,猶豫片刻,坐了下去。
“那妖女是我的殺父仇人。”祭塵劍指著舒真,“我一定要殺了她。”
“口出狂言,不許對王後不敬。”樓鍾泉橫劍擋住他,“為了避免麻煩,隻能回到蒼騰才替你療傷了。”
說罷,輸入一小股真氣給他,減緩他的傷勢。
“兩個叛徒,憑什麽阻止我報仇?”祭塵瞪著眼睛,快要送到明禪口中的侵顱毒藥丸被擋開的事他一直耿耿於懷,雖沒有親眼目睹,但他深信是樓鍾泉夫婦無疑。
“明心自鑒,是否是叛徒,並不由你說了算。”樓鍾泉大度地笑笑,看舒真在水茗的幫助下,內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又說,“回去罷,共事一主,何必因猜疑傷了和氣。”
反正,現在是不可能殺掉舒真的了。祭塵一咬牙,插劍入鞘,斜了樓鍾泉一眼,“走。”
“我就不回去了。”舒真站住,極目看向遙遠的天際,冷漠的眼睛裏充滿茫然。
“王後,這是為何?您不回去,我們無法向王交代。”水茗著急道。
“哈……我六天前就出宮了,他叫你們尋的卻不是我,我還回去做甚?”
舒真朝反方向的叢林走去。
她不清楚,他是懷有一絲情意才這樣做的,還是宮中有任務,非祭塵辦不可?
前一種可能對她而言,微乎其微,她豈會因利己的猜測,愚蠢地回到那傷害她的地方。
還是當人好了,一個有尊嚴的人。
那些奴役心靈的,能忘就忘罷!
水茗飛起,擋在舒真的麵前,“王後,無論如何,請跟我們回去,不然,國君會……”知道後麵的話並不妥當,她頓了頓還是說下去,“會牽掛的。”
“牽掛?水姑娘,這話是對我說的嗎?”舒真冷笑一聲,“麻煩轉告邵柯梵,就當舒真死了。”
語畢,繞過水茗,施展輕功,朝背離蒼騰的方向飛去。
“妖女,別跑。”祭塵忙追,卻因內傷外傷都很嚴重,飛不到一丈高便落了下來。
“哈哈……”樓鍾泉大笑,及時抬起腳,祭塵的身軀正好落在他有力的腿上,被擔著幾晃,然後狼狽地著地,直起身來。
“你們為何阻礙我報仇,她殺了我父親。”祭塵瞪著雙眼,似有火焰噴出。
“你要報仇我們不管,可要是殺了王後,怕是要連累我和水茗。”樓鍾泉搖搖頭,“走吧!我和水茗會將你安全送達王宮。”
蒼騰,齊銘宮。
“哦,她不願回來?”邵柯梵似在喃喃自語,然後看著眼前的祭塵,“你可真會把握機會啊!不錯。但她畢竟是蒼騰王後,我又怎麽會輕易讓人殺她。”
“我……”祭塵語塞,說不出話來。
“國君,要不我和鍾泉再出去一趟,將王後帶回。”水茗道。
“鍾泉也正有此意。”樓鍾泉接口。
邵柯梵猶豫了片刻,有些惆悵地道,“她不願回來,何必勉強。並且蒼騰王後比宮中任何人都自由,想要去何處,旁人並不會持有異議。”
說罷,一拂袖,走向書房。
“退下罷!她的事,我自會主張。”
他無心批閱奏折,坐在書案前惆悵良久,思緒卻終是轉到簡歆身上。
那天與邪娘子的對話不斷在腦海中浮現,他仔細回味了幾番,肯定簡歆的遺體一定在那妙音洞中,便傳了命令,改變計劃,十人劍客組另作他圖。對外,蒼騰宣稱不再找尋遺體,“讓亡靈安息。”
蒼騰暗中派出的十人劍客組開始出其不意地斬殺鷹之劍客,並將遺體藏在隱蔽的地方,直到十天後,一具遺體偶然被人發現,鷹之方才警覺起來,發現已有二十個劍客下落不明,並逐漸發現他們被藏的遺體。
鄭笑寒一掌拍在扶手上,“中了邵柯梵的招了,這人真是陰險至極。”
“敵在暗,我們在明,實在是防不勝防。”座前的楊永清沉吟,“明智的做法是,以牙還牙,一麵暗中與他們鬥,一麵尋找遺體。”
鄭笑寒的氣好不容易才消了些,“木簡歆對邵柯梵那麽重要,他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說不尋就不尋了。那麽,就如你所說的去辦,以牙還牙,以牙還牙……”
“務必將劍客集中在一起行動,據獲,蒼騰劍客殺害我方劍客時,是十人一起行動的,應當是邵柯梵有意安排。”
“永清啊!你說,我能夠殺了邵柯梵嗎?”鄭笑寒忽然問起這樣的話來,口氣裏,有感慨宿命的意味。
楊永清怔了怔,“這,就得看天意了。鷹之的最大目標,應是與蒼騰的實力勢均力敵,也就是形成對峙。滅掉蒼騰,幾乎是不可能的。”
鄭笑寒笑了笑,目光肅然陰冷,“邵柯梵殺了三王子,憑這一點我便要殺了他報仇。”
“來日,真有正麵交鋒的那一天,國王未必會輸給他。隻是,雖然這一年來鷹之武衛隊數量擴大了一半,但與蒼騰相比,實力尚且顯弱。殺邵柯梵的目標可能會實現,但是滅了蒼騰,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隻是武衛隊而已,論王室的力量,鷹之恐怕要比蒼騰勝一籌,無論是藩王還是劍客,我們都占優勢。將蒼騰王室的力量催毀了,蒼騰武衛隊還不得聽命於我們?”鄭笑寒的眼裏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楊永清神色一動,將手一拍,“是啊!這點永清竟沒想到,武衛隊的力量隻對武衛隊有用,王室才是起主要作用的方麵。”
“並且,你忘了?聯盟的三國武衛隊力量不斷壯大,到時,士兵方麵,還是能夠與蒼騰對決的。”鄭笑寒越說越起勁,忽然感到蒼騰並不是那麽可怕。
“邵柯梵的摩雲神功已經練達第七層,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鷹之水源之靈,這才是永清最擔心的問題。”永清卻不管國君多麽興奮,提起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鄭笑寒臉色一沉,然,很快又恢複平靜,有些得意地道,“他不是有顧慮嗎?放心,他不會主動滅鷹之的,隻會在鷹之侵入時力求保證蒼騰不覆滅。不過,會增派綠洲護使人手。”
“永清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邵柯梵的顧慮究竟是什麽,老國王並沒有跟他立下契約啊。”楊永清皺了皺眉。
“隻要知道他有顧慮即好。” 鄭笑寒有些不高興,這個問題她早就放棄了。
“可是萬一顧慮消失……”楊永清暗示道,“那時他就可以使出摩雲神功第七層了。”
鄭笑寒眉頭一凝,“他的顧慮,恐怕隻有他知道,別人又如何得知。為避免你說的情況發生,恐怕我們得提早動手了。”
楊永清沉吟片刻,“是的,藩王們的武功個個居於高手之列,再加上國君擅長用毒,對付邵柯梵也並不是那麽的難,況且,鷹之的劍客要比蒼騰的多一半,阻蒼騰劍客完全沒問題。”
“至於那些武將和士兵,就讓他們廝殺一片吧!哈哈哈……”鄭笑寒大笑起來,眼睛盯著楊永清,“時間快要到了。”
洪應驚訝地發現,方才還坐在案前批閱上疏的國君,他一個不留神,人又不見了。
應該是,施展隱身術去了別處吧!他早就習以為常,然而,每次都不禁在心中讚歎一番。
快要抵達鷹之國妙音山的時候,邵柯梵斂氣屏神,放慢速度,而後,悄無聲息地落在妙音洞中。
然而,令他吃驚的是,池中依舊是一譚碧水、一朵兀自開開合合的蓮花,蓮座上的白衣邪娘子,輕閉雙目,一臉安詳,似乎已經進入一種冥想狀態。
方才,他已經做到了掩息的最高境界,卻連消失的棺槨一角都來不及看到,她肯定早就防備了他罷!
邵柯梵不甘心地盯著池子,眼中殺氣湧動。
“已經說過遺體不在了,國君也還真是執著啊!”蓮座上的白衣仙子開口,隨著眼睛緩緩睜開,微笑逐漸浮上嘴角。
“嗬嗬,上次已經說過相信邪娘子,本王又怎麽會出爾反爾。”邵柯梵一臉平靜,“再說了,也不過是一具沒有情感的遺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