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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乎意料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狹窄的屋裏,竟是三人纏鬥在一起。


  方才進入屋子的,一名黃衫女子,一名紫衣女子,顯然,兩人爭奪的目標都是地上昏迷的祭塵,招招淩厲,見縫插針,牆上出現了不少裂痕,閣屋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劍光將三人包圍其中,不斷變幻,分不清彼此,閣房不斷戰栗。


  陳眉兒暫時撿回一條命,躲在衣櫥的陰影下,驚恐萬分地盯著打鬥的場景。


  “快,將祭塵帶出去。”鄭笑寒大喊,眼裏閃現一絲亮光。


  青衣劍客敏捷地扛起祭塵,衝出窗子。


  “璞元十式。”黃衫女子大喊一聲,詭異的十招迅速而連貫地完成,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不知為何,白衣劍客方才隻在一旁觀戰,神色有些複雜,此刻全身被凍住,他的眼中卻並沒有流露半分焦急。


  鄭笑寒的身形一滯, 一股熾熱的王者氣息很快將寒光衝開,然而,簡歆已經掠出窗戶,直奪連帶青衣劍客一道凍住的祭塵。


  鄭笑寒冷笑一聲,運足元氣,一掌朝簡歆後背打去,另一掌熾熱似火,順著去向消失在閣屋裏。


  簡歆早有防備,反掌推出,一團白光迎去,“轟”,強光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在鄭笑寒被光刺得閉眼的瞬間,簡歆的手已經抓住祭塵的腰帶,正要提起,忽感肩胛一陣劇痛,手不受控製地鬆開,下意識地再伸去,卻撲了一個空,悄無聲息的白衣劍客奪過祭塵,已經消失在夜空中。


  該死!簡歆一陣懊惱。


  “哈,木簡歆,你死的時候我想方設法地要得到你遺體,現在你一個大活人,倒是送上門來了。這樣自然更好。”


  鄭笑寒得意地大笑,同時一劍劈出,劍光吞吐到十丈開外,一片宮殿的琉璃瓦清晰地閃現出來。


  本欲活捉了木簡歆,以此要挾邵柯梵,然而想到以邵柯梵的本事,將她救出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那麽,他殺了丹成,讓她痛苦一生,她也要殺了他心愛的女子,讓他倍受折磨。


  想到那刻骨銘心的恨,鄭笑寒緊緊咬住嘴唇,劍光裏傾注的力道越來越強。


  簡歆提盡了所有氣力,這才掠到劍光之上,躲過一劫,朝蒼騰方向飛去。


  “逃?”鄭笑寒嘲諷地吐出一個字,手卻是一點也不放鬆,劍一偏,斜削而上。


  簡歆一驚,心知繼續向上飛必死無疑,便擦著光緣落下,一折身,順手劈開閣頂,在木屑和瓦礫向四周狂飛的混亂中,落了進去。


  鄭笑寒掌劍同出,雙雙朝閣屋劈去,閣屋震顫了一下,並未如她想象那般被撕扯得粉身碎骨,一團藍色的光芒及時籠罩在上方,並逐漸擴大。


  那是璞元十式的極寒之氣,鄭笑寒感到寒氣越來越逼進,方才也領教過這武功的厲害,便後退幾步,飛身而起,躍到藍光的上方,在劍上注入熾熱的元氣,劍尖頂著錐形的紅光,朝下刺去。


  半圓形的藍光圈不斷擴大,力勁也越來越強,將劍尖逼開在一尺之外,鄭笑寒的身子也隨之外移。


  “我就不信,降伏不了你。”一絲挫敗感激起了鄭笑寒的怒意,方才隻是使出七分的力,現在看來,要加大兩層了。


  劍上的紅光陡然一盛,光華向外延伸一丈,如火焰忽地旺盛起來,終於,藍光開始向裏收縮,中央,黃衫女子雙手舉過頭頂,苦苦支撐,麵色蒼白起來,嘴角沁出了一抹鮮血。


  “嘭。”


  正當劍尖快要刺到極寒之光時,藍光忽然消失,發出啞爆之音,閣屋四周的牆壁震散開來,與此同時,簡歆抱起陳眉兒,順著碎裂青磚的勢頭斜飛出去,由於氣勁相帶,速度竟比平時快了一倍。


  鄭笑寒的劍來不及收回,在閣房中央轟開丈深的窟窿,之後已不見簡歆的身影。


  鄭笑寒氣得一頓足,她低穀了簡歆的能力,以為七層能夠輕鬆將她拿下,不料這女子竟是難得一見的高手,損耗了她元氣不算,還順利逃之夭夭。


  早就聽到動靜趕來的武衛隊士兵看著國君與黃衫女子纏鬥的壯麗宏大場景,早就呆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簡歆逃走,鄭笑寒一臉氣餒,諸人才紛紛圍上來,跪地請求將罪。


  “起來。”鄭笑寒拂袖一揮,“反正你們也幫不上什麽忙,都給本王滾回原來的位置上。”


  她以熾熱的內力融掉青衣劍客身上的寒冰,隻聽見一陣簌簌的響聲,不免有些驚訝地將目光投向四周,原來是院子的花樹皆被璞元十式凍死,此時一些熱量擴散到四周,消融了寒氣,花葉便紛紛落了下來。


  從未感受過如此冷的溫度,武衛隊士兵邊離開便拉緊戎裝,鄭笑寒鄙夷地掃了諸人一眼,朝惠珂殿飛去。


  白衣劍客在惠珂殿門口徘徊不定,偶爾掃一眼躺在地上,正處於昏迷中的青年男子,目光隱有揣度之意。不知道國君的情況如何,要不要將祭塵交與其他劍客或是門口的侍衛,然而前去看看情況。


  然而,萬一祭塵在他人手中有了閃失,說不定要他背負後果。


  奇怪?國君對這個蒼騰劍客的態度,跟對其他人態度的相比,是明顯有些不同啊!


  似乎恨意之外,隱隱有其他東西。


  一陣衣袂擦風而過的細微聲音響起,鄭笑寒輕巧地落在惠珂殿門口,有些複雜地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祭塵,對鬆了一口氣的劍客吩咐,“你回去罷!這個人本王自會安排。”


  白衣劍客想說什麽,卻終究忍住,飛身而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笑寒垂下眼瞼,注視著躺在冰冷的鍍玉走廊上的蒼騰劍客,因為是敵國人的緣故,明明殿門口鋪著軟絨紅毯,白衣劍客卻偏偏將他放在不好受的地方。


  額頭上的鮮血已經凝固,遮掩住撞裂的口子,十來根頭發纏在幹枯的血跡中,眉頭隱皺,帶著慍怒的意味,薄薄的嘴唇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拳頭兀自緊握著,似乎不屈不撓,竟像一個孩子。


  兩名守衛已經站在國君的身邊,就如何處置此人,等待著她的指示。


  然而,鄭笑寒隻是淡淡道,“抬進去。”


  守衛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麵麵相覷,站著不動。


  “抬進去。”鄭笑寒壓抑住因木簡歆逃脫隨時會爆發的怒火,不耐煩地再次吩咐,忽低著聲音,“本王會讓他知道什麽叫做厲害。”


  簡歆抱著陳眉兒,一口氣飛離鷹之五十裏,確定鄭笑寒沒有追來,便將速度放慢下來,方有時間留意懷中的女子。


  星光灑落莽荒,依稀看到點點晶瑩在陳眉兒白皙的胴體上流走,這才想起她身上不著一物,而她也正好在過度驚嚇後緩過勁來,顫抖著聲音,“你帶我去哪裏?你有什麽企圖?”


  簡歆脫下外罩黃衫,將她裹住,輕聲安慰,“別慌,帶你去治病呢!”


  “治病。”陳眉兒像抓住了救命草,一下子激動起來,“真的?”


  簡歆忽然一陣心酸,“真的,一定將你治好。”


  許是過於疲倦和緊張的緣故,陳眉兒聽了這句承諾,一下子放鬆下來,頭枕在簡歆的臂彎裏,沉沉睡了過去。


  簡歆在脫離危險後方才醒悟過來:邵柯梵根本沒有派人救祭塵。


  祭塵跟了他三年,作為他的左臂右膀,為他立下無數功勞,再怎麽說也是有一份君臣之情。邵柯梵,如何能這樣不仁不義?是因為舒真麽?

  舒真臨死前,邵柯梵向她承認他那微弱的愛情,他是在意她的,而她正好死在祭塵的計謀之下,他是想要報仇罷?


  邵柯梵,沒有誰比她更了解他,但凡是傷害到他在意的人分毫,或是試圖從他身邊帶走任何東西,幾乎都會死無葬身之地,至少也是落得不好的結局。


  除了她死死護住的亞卡。


  搭救祭塵失敗,祭塵仍在鄭笑寒的手中,後果怕是不堪設想,從她命陳眉兒演的這出戲可見一斑。


  簡歆的心越來越冷,像咽下的一塊寒冰逐漸沉到心底。


  終於經過山澤地帶,會發光的樹七彩璀璨,盈盈閃閃,在一片茫茫夜色中襯著遙遠的夜空,似戀人相互對望的眼眸。


  簡歆的眼睛澀澀的,憶起和秦維洛也曾在如斯景致中共同飛行,相伴相依,不離不棄。


  他們努力了三年,為了避免他被帶到煉獄火城,或被烈焰灼燒,或被鑄入劍中,熟料這兩種結局都不是,竟是換得魂飛魄散的後果。


  魂飛魄散,再也無法挽回了,被烈焰灼燒,被鑄入劍中與之比起來,已經算是恩賜。


  維洛,維洛,你的魂魄散到這廣闊的天地間,是否不生不滅,此時正將我包圍,像你無心卻溫暖的胸膛。


  似乎淚水早已流幹,她隻是悵然地凝視前方不斷逼進的夜色,刹那間,心仿佛死了一回。


  陳眉兒的身子雖然輕盈,但長久地抱著,她的胳臂逐漸酸疼麻痹,飛行也開始吃力起來。


  為了盡快抵達蒼騰,簡歆提了一口氣,身形升到離地萬尺的空中,冷氣不斷迎麵撲來,她的臉上很快蒙上一層白霜,懷中陳眉兒一陣哆嗦,恍恍惚惚地醒來,注視那張朦朧的臉,小心地問,“恩人,怎麽這樣冷?”


  簡歆下意識地將她抱得更緊,“這樣我們能夠快點到達王宮,盡快為你治病。”


  “啊!”陳眉兒驚呼出聲,身子猛地動了一下,“王宮?什麽王宮?你是什麽人?”


  簡歆才想起沒有將事情跟她說清楚,“就是蒼騰王宮,我是……”


  她頓住了,她是什麽?

  在蒼騰王宮,她究竟是什麽身份?

  然而,懷中的人卻顫抖起來,月光下,簡歆看到她的嘴唇無聲開合了兩下,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


  “你怎麽了?”她奇怪地晃了晃陳眉兒。


  “恨,我好恨……”陳眉兒終於發出了聲音,雖輕微若蚊,卻透出一股惡狠狠的怨氣。


  簡歆莫名其妙,“恨?你恨什麽?”便說邊將她摟緊,免得她從高空掉落下去,粉身碎骨。


  懷中的人冷靜了下來,卻似乎是將什麽生生壓抑下去,咬著牙,“恨我患了花柳病,恨讓我患了花柳病的人。”


  簡歆一時啞然,花柳病是她不自重惹上的,這怨誰?讓她患花柳病的人,不止一個罷!


  她本覺得陳眉兒有些不可理喻,然而,想到誤入風塵的女子一般都有難言之隱,便隻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陳眉兒也不多說,隻是凝視著夜空,眼中的色彩不斷複雜變幻,鼻孔呼出的熱氣氤氳一陣,轉瞬飛過,一程繚繞。


  隻見殘破之軀,卻無人知道她的過去是怎樣的波折,坎坷之於人生,如沉浮之於塵埃。


  懷裏不再有動靜,簡歆輕歎一聲,騰出一隻手,將陳眉兒的頭按入懷中,忍住寒冷,強打精神,繼續趕向蒼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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