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謀叛4
又是這樣的症狀!並且這次較之以往更劇烈。殿上的臣將慌作一團,驚疑相顧,不可能,不可能隻是操勞過度,腹中空虛那麽簡單,反而像是一個剛懷孕的女子不受控製地將那還未顯露出來的真相擺在所有人的眼前。
大殿議論聲一片喧囂,臣將們雖然位置未動,然而,卻側頭轉臉地相互交談,懷疑的氣氛籠罩了整個端泓殿。
鄭笑寒緩過氣來,看到下麵的景象,氣憤地一抬手,仿佛是攜帶了一股勁道,奴才手中的小玉壇直直地飛向台階下,“嘭”地一聲,摔在眾臣將的麵前,碎成無數片。
眾人一驚,瞬間安靜下來,齊齊跪下,“國君恕罪。”
雖恭敬惶恐,然而,眼中的猜疑卻怎麽也掩蓋不了,隻是盡量低垂著頭,不想讓國君看見分毫。
謝堯弦的手顫抖起來,那張握在其中的信紙已潮了一半,他清楚他麵對的究竟是多麽強大的君主,一定要步步深入逼進,不讓她有辯解解脫的機會,不然,不但功虧一簣,怕是還落得身死人歿的下場。
楊永清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汗,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煎熬了幾天,終於等到了最好的機會,一定,一定不能錯過了,心一橫,剛要起身披露,忽聽淩厲威嚴的聲音劃破殿上緊繃的氣氛。與此同時,謝堯弦一驚,手指一壓,已經露出掌心的信重新蜷縮在了黑暗中。
“起來罷。本王的身體狀況近來不太好,眾卿之前的關切之意本王也心領了,但今日竟無端懷疑起本王來,教本王情何以堪?”鄭笑寒站起身來,憤憤地一揮袖。
“這……”懾於王者氣勢,諸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然而,疑惑的陰霾覆蓋在心上,隻有幾人出列,祈願國君的身體早日康複,然而,語氣卻是勉強敷衍,以及不自在。
鄭笑寒頷首,睥眤著殿上的人,“君臣一心,相互猜疑於國不利,大家回去好生思過罷。”
鄭笑寒轉身朝端泓殿書房走去。
不能再等了,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國君,慢著。”一個渾厚的聲音製止道,仿佛是在深思熟慮已久的前提下,橫下心發出的,謹慎成熟中蘊含瞬間的衝動,卻又無怨無悔。
楊永清無比驚愕地扭頭盯著左邊的謝堯弦,沒有人知道,兩人是同時發出聲音的,然而,楊永清的聲音低了一半,並且在發出“國君”兩個字時感到不對勁,便停了下來。
謝堯弦,他要幹什麽? 還是說,他發現了什麽?
“謝文司官還有什麽事麽?”鄭笑寒麵色一沉,不回寶座,隻是臨殿站立,謝堯弦氣勢洶洶的模樣,再加上口氣改了一貫的平和,變得威嚴無比,仿佛將要審問犯人那般,讓她不悅,不安,不自在。
謝堯弦雙手抱拳,“敢問國君,方才為何知道臣將們的討論是猜疑,而不是其他?”
殿上一片嘩然,這其實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似乎隱藏著一個最隱私的秘密。
楊永清握緊了拳頭,暗藏禍心的謝堯弦一定是利用國君幹嘔的事情來發難,並且竟然發現他忽視了的問題,然而,謀臣很快鎮定下來,除了他,沒有人掌握真正的證據,究竟該如何行動,還得看事態下一步發展。
鄭笑寒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謝堯弦,如果本王不懂觀察言色的話,恐怕要將這王位拱手讓賢了。”
謝堯弦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不過是想激起臣將們更大的懷疑而已,從方才殿上的反應來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楊永清看到文司官的側臉浮起一抹得意,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心,上前一步,側身對他拱手施禮,“文司官,國君身體近況不好,倘若您要問的隻是這些莫須有的事,那便適可而止罷,國君回寢房調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謝堯弦絲毫不畏懼寶座旁的國君淩厲中隱現仇恨的目光,抬頭相迎,“國君近日幹嘔連連,朝中人心惶惶,憂慮重重,微臣當然清楚國君身體狀況不如人意,因此,特意請了莽荒最好的藥師蔡掌風前來診斷。”
說罷一拍手,早就候在殿門口的蔡掌風提著藥箱步入大殿。
楊永清眉頭一皺,幾年前,遊四方,濟天下的蔡掌風一下子從人間蒸發,據說是被邵柯梵請進了蒼騰王宮,如果是真的,那麽謝堯弦今日的作為肯定與邵柯梵有幹係。
一想到邵柯梵,那種智謀的壓迫感緊緊擠著他的心髒,讓他一時喘不過氣來,可是轉念一想,即使祭塵將事情和盤托出,邵柯梵也掌握不了什麽證據啊!因此微微定了下心來,屏氣凝神觀察殿中動靜。
鄭笑寒的臉色瞬間蒼白,一下子坐到寶座上,“謝堯弦,診病與否,本王自會請宮醫,哪容得你帶一個外人進來,來人。”
四名侍衛從大殿兩側出現,將走到大殿中部的蔡掌風圍住,蔡掌風停住腳步,一臉鎮定地看向寶座上憔悴的女子,眸中神色微漾,似乎有些確定地微微點頭。
鄭笑寒看到那樣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一陣慌亂,眼神恍惚惶惑,手抓緊了寶座扶手,怒斥,“將他請出去。”
要不是礙於臣將在場,她早就一指元氣將那藥師的右胸擊穿。
兩名侍衛抓住蔡掌風的肩胛,強行扳過他的身軀,用力一按,壓向殿外,另外兩名則跟在後麵。
“且慢。”謝堯弦迅疾掠到蔡掌風麵前,手一伸攔住去路,以不容反駁的口氣對寶座上滿麵怒容的君主道,“微臣好不容易請來蔡藥師,望國君念在臣往日沒有功勞有苦勞的份上,同時體恤微臣一片望君痊愈的誠心,讓蔡藥師為國君把脈,診出病因罷。”
他環顧四周的臣將,“諸位說謝某做得對否?免得國君回寢宮後又操勞得將保護身體的事給忘了,還不如在端泓殿將病診了,一來保身體無恙,二來使大家安心。”
一向沉穩持重的謝堯弦,今早一係列舉動太過於突然,並且讓人隱隱有一種壓迫感,且預感不詳,臣將們經過一陣恐慌疑惑之後,方才慢慢緩過來,覺得謝堯弦表現得霸道一些,但他說得畢竟有理,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想知道國君為何會出現幹嘔症狀。
反正,國君不可能全部處置,至多也是謝堯弦當替罪羔羊。
不少臣將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楊永清歎了一口氣,靈鏡鬆開又握緊,念頭搖擺不定。
“胡鬧。”鄭笑寒一掌拍在扶手上,身體微微顫抖,“你們竟敢逼上。”
“國君十來日早朝時皆抑製不住幹嘔,臣等隻想知道國君犯的什麽病,從而對症下藥地獻上關心,何來逼上之說?”謝堯弦不依不饒,眼中泛著幽冷殘酷光芒。
“嗬!”鄭笑寒冷笑一聲,“謝堯弦,你好大的膽子,本王不是不願治,你又能怎樣?”目光淩厲地掃過大殿所有的人,“退朝。”
“一樁喜事,國君為何動怒?”一言不發的蔡掌風終於開口,“草民雖然醫術不精,但在遠處以診法四式望聞問切中的望來判斷,國君該是有了身孕,所以才會出現幹嘔現象。”
話甫一出口,大殿上頓時一片喧囂嘩然,果然如此麽?那又是懷了誰的孩子?
鄭笑寒的身體劇烈地顫抖幾下,手扣緊扶手卻一下子抓空,側頭一看,鍍金扶手方才被握的那部分變成粉末紛紛揚下,扶手內部以千年寒鐵打造,剛韌無比,幾年前,鎖秦維洛的鐵籠材質便是寒鐵,就連將邵柯梵鎖入其中都完好無損,此刻的寒鐵卻如此不堪一擊。
楊永清有些不忍,靈鏡緩緩鬆開,然而,想到容蘿,又一下子握緊,其實,他十分清楚,是否懷孕已經不那麽重要,隻要將國君與鷹之第二號仇人床上交歡的畫麵顯現出來,便可引起大亂。隻是謝堯弦沒有靈鏡,隻能通過確認這個方麵來入手,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看來那蔡掌風準備了一手。
謝堯弦臉色大變,佯裝慍怒,“蔡藥師,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啊!國君尚未成親,如何懷的孕,出言誣陷君主,當心你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
蔡掌風一臉鎮定,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絲毫不畏懼,“草民隔空望診從未出錯,倘若國君和諸位大人不信,那麽草民鬥膽請求替國君把脈。”
“放,肆。”一字一頓,從鄭笑寒的牙縫間蹦出來,她已經惱怒到了極限,卻拚命忍著一掌將大殿上的人悉數滅掉的衝動,“謝堯弦,你今日很是反常啊!目的何在,你直接說了,本王,可以跟你商量。”話鋒在“商量”兩個字時陡然一輕,帶著某種威脅的意味。
謝堯弦愣了一下,“微臣沒有任何目的,與所有臣將一樣,為國君著想而已。”
“本王問你,目的何在?”鄭笑寒黑亮的眼睛已經有些赤紅,死死地盯著他,似乎要將他扯入那一片地獄火海之中。
謝堯弦被那樣的目光逼得一驚,額頭上盜出了虛汗,然而立即想到,隻要她不殺他,他便有機會,然而,她不可能在大殿上解決他,於是膽子又壯了起來。
“蔡藥師說國君珠胎暗結,並且國君這段時間的反應也如懷孕的症狀那般,已經引起諸臣將的猜疑,請國君配合診斷,給眾卿家一個交代。”
“交代?”鄭笑寒冷笑,“就算本王懷孕,那也是本王的事,為何給你們什麽交代?可惜蔡掌風有眼無珠,還真的是診斷錯了。”
謝堯弦眉毛一挑,“國君已經二十有三,卻尚未婚配,為了鷹之王室繼承,懷孕自然是好事,臣將們都期待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