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辰很晚才到家。
白色的禮服已經因為一晚上的奔忙而顯得有點淩亂,他的臉色很疲憊,禮服胸口上的配飾也不知丟到了哪裏。管家進來通報,蘇拉偷瞄了一眼莫天淩夫婦的臉色,心裏有些忐忑。
雖然傷心,她還是不願意他受到任何責備。
“父親,母親,對不起。”莫景辰自知今天的事情實在有失妥當,一進門就向兩位家長開口道歉,眼光掃過蘇拉,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莫景辰自然知道今天的事情自己對於蘇拉虧欠得太多了!
因為在酒店忙碌到很晚,蘇拉也剛到家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換下禮服。白色的禮服穿在蘇拉身上盡顯高貴,她臉上的妝也還沒卸,美麗的不可方物。可是,就是這樣一張毫無瑕疵的俏臉,此刻卻透著濃濃的疲憊。他這才懊悔自己太欠考慮,不應該讓她一個人麵對那些挑剔的賓客。他知道,那些人挑剔的眼神有多麽的毒辣,她隻是個女子,如何承擔那麽大的壓力?
“蘇拉,我……”莫景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樣的女子自己傷害了,莫景辰不知道為什麽,蘇拉是笑著的,但是莫景辰卻突然覺得心好疼,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揪著一樣。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別扭呢!”她趕在他開口之前打斷他的話,背過身子給他使個眼色,“突然一下子變成未婚夫妻,雖然以前是有提過,可總覺得不太一樣。景辰太狡猾了,出去調整狀態都不帶我!”
她說得俏皮十足,讓莫景辰結結實實愣住了。剛才,她是為他的臨陣脫逃找借口嗎?
蘇拉沒有看到,她一席話說出口,衛蘭的眉眼瞬間籠罩的疼惜和愛憐。就是因為從小看著長大,蘇拉的驕傲和清高她才最清楚!
那個時候楚家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楚,為什麽短短兩年時間一切都變成了這樣子,如果是原來的話,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讓蘇拉受任何的委屈的,而蘇拉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但是為什麽現在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那個時候莫景辰對於蘇拉的感情,她看的清楚,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麽?
“去哪裏了?”莫天淩不放過這個問題,他坐在沙發上目光炯炯的看著兒子,語氣帶著壓抑的憤怒。
蘇拉悄悄碰了碰在她身邊坐下的莫景辰,示意他不要亂說。
莫景辰沉吟了一下。雖然覺得對蘇拉感到很抱歉,可是他也明白在父母麵前並不是一個道歉的好機會,最終也隻能順著蘇拉的話說下去:“對不起父親,是我沒能及時調整好狀態。”
莫景辰景彥的麵色沒有絲毫放鬆。好歹那是他的兒子,他怎麽會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在說真話還是假話?可是,他明明知道蘇拉幫著莫景辰圓謊,卻沒有辦法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個丫頭啊……他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坐在莫景辰身邊的蘇拉,真的很愛這個渾小子吧?不然也不會受了這麽大委屈還忍辱負重。自家那個驕傲自大的兒子,到底料不了解女孩的心思啊?
蘇拉的目光微微偏轉,盯著莫景辰的手。
那隻手,修長高貴,手指上卻空無一物。
沒有典禮前戴上的對戒。
甚至連痕跡都沒有,顯然已經摘下去好久了。
也對,本來就不是他所想要的訂婚,那樣的戒指,他自然也沒必要一直戴著,更何況,這幾個小時,他都是跟黎淺香在一起。
她別開臉,悄悄把手背到身後,退下自己手上那枚戒指。
他不會希望看見她那麽認真的。
細細的指環在她白皙纖長的手指上留下深深的戒痕,摘下戒指時金屬和皮膚的摩擦帶來的些微的痛感還在綿長地傳遞,她死死咬著牙,睜大眼睛,微微仰著頭,固執的不讓眼淚落下。
堅硬的鑽石在她的手心留下不規則的痕跡,那麽冰冷,那麽尖銳。
蘇拉,你果然不應該奢望過多,甚至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抱任何期望,因為,他甚至不願意與你有一絲一毫逾越朋友界限的聯係,包括一枚戒指。
你早就該清醒的,自己遲早是要離開他的世界的,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的奢求罷了!
她緩慢的呼吸,衝淡心田緊滯的痛楚和壓抑。
不能哭蘇拉,不可以哭。至少,不能在他們的麵前,表現出你其實這麽的在意。
她在心中反複的告誡自己,逼回眼角的淚水。
他的無心,她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嗎?隻要事關黎淺香,她永遠都被他拋在記憶最後的末章。
莫天淩教訓的話她沒聽見,她的手,一直背在背後,戒指的壓痕,甚至快要讓她白皙的掌心滲出血跡。
她機械的跟在莫景辰身後回房休息,始終不曾抬頭看他,在上樓的空當,飛快地眨掉眼中的水汽,收起悲傷。
“黎小姐病的嚴重嗎?”站在房門口,她打斷莫景辰的道歉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很好,聲音沒有問題,表情應該也沒問題。蘇拉,再堅持一下!
“不太好,燒得很嚴重,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提到黎淺香的病情,莫景辰的眉頭蹙了起來。他怎麽也沒想到,普通一個發燒,竟然會轉成肺炎!
“哦這樣啊。”他的表情自然沒能逃過蘇拉的眼睛,她意義不明的應了一聲,強忍住喉嚨的哽咽,“那你盡量早些回家,伯父伯母有些懷疑今天的事了,你還是不要被他們發現吧!”
“對不起蘇拉,我沒有考慮到……”
“哎呀,都說沒事了!”她揮揮手,快速插話,揚起笑容,“黎淺香小姐的身體比較要緊嘛!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在你心目中,我所占的比重究竟是多麽小,所以,我不會生氣,因為,愛上你,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需要對此負責,而我,亦沒有權力要求你給我同樣的回報。
“謝謝。”不知道是蘇拉偽裝得太好還是莫景辰根本沒有仔細觀察,他沒有發現蘇拉笑的勉強,“今天你累壞了,休息吧!晚安。”說著,像往常一樣伸手揉揉她的發頂。
“嗯,晚安。”她不動聲色的輕輕躲開,感覺他的大手微微一怔,笑著抱怨,“我又不是寵物,老是摸我頭發!很丟臉噯!”
莫景辰看著她皺起來的小鼻子,放鬆的笑笑,沒說什麽,轉身回房。
她在他轉身的刹那,滾落一滴眼淚。
其實我,隻是害怕,沉醉在你偶爾的溫柔中,再也無法自拔,變得軟弱,變得自私,變得隻想獨自擁有你的一切。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所以,請讓我離得遠一些,好讓我還能在理智中,繼續愛你。
手指上的戒痕淡去,傷口包進心裏,在陽光下東躲西藏,在暗夜中汩汩流血。
我假裝不愛你,你是不是就可以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