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動機
傅婉書一想到自己將來可能要被渣男主給哢嚓,寒意頓時從腳底湧上頭頂,雙臂不自覺就浮起了一層毛栗。
鄧吉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還以為他一直隱於山水,不願見到皇族子弟,可身在遍地皇親權貴的京城,哪能不接觸天家人。
“你是怎麽看出那老婦和劫犯是同夥的?”鄧吉主動談起案子,試圖緩解傅婉書身上的寒意。
傅婉書回過神,將思緒回到案子上,略一沉吟,道:“老婦很精明,言語上沒有絲毫漏洞,且善於偽裝,但她忘了偽裝自己的眼神,她的眼睛裏對劫犯沒有埋怨和警惕,過於沉靜,就像再看一個不相關的人,這可不是一個曾被打劫嚇破了膽子的人該有的眼神。”
既然提到眼神,鄧吉自然就把目光移到了傅婉書的眼睛上,隻見一雙桃花眼,明眸流轉,燦若灼華。
這少年讓他想起一個人,想起那個前幾日在書坊見過的姑娘。
噢,對了,那姑娘是傅逸徵的妹妹,和少年是堂親,有些相像也說得過去。
“眼下,隻有找出他二人的殺人動機和作案手段,複盤案件全貌,才能讓他們乖乖認罪伏法。”傅婉書堅定地看著鄧吉,表示自己一定要查出真相。
三位書生講兩位死者並沒有得罪什麽人,可他倆的死法卻如此殘忍,可能是隱藏了十幾年的深仇舊恨也說不定。
“咕~咕~”
傅婉書一日三餐,餐餐不可少,此時未用午膳,已是有些餓了。
鄧吉聽見動靜,笑了笑,指著旁邊的餛飩攤,“我們到那兒坐會兒吧!”
“嗯。”傅婉書到是不覺尷尬,大方地走了過去。
餛飩攤上簡單擺了幾套桌椅,待二人過來坐下,攤主招呼了一聲,就又去鍋前忙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端來了兩碗餛飩。
餛飩碗裏冒出熱氣,傅婉書用木勺舀起一個小餛飩,放進嘴裏,頓時唇齒生香。
“真鮮!”
“嗯,這家餛飩攤在朱雀橋下開了十幾年,一直以麵皮滑嫩,餡料鮮香聞名。”鄧吉也嚐了一口,緩緩說著。
“鄧將軍身尊位貴,也常來這種小攤?”
傅婉書意外,年少盛名的將才竟也會來這種橋邊小攤嗎?
“我自小在軍營長大,粗野慣了,隻要能填飽肚子,什麽都能吃,何況是此等美食。”鄧吉吹了吹熱氣,又將餛飩送入口中。
傅婉書抬頭打量他,驀地笑了,鄧家三郎在老夏的故事裏或許隻是個一兩筆就能帶過的小人物。
可此刻,他卻如此鮮活地坐在自己對麵,身姿魁梧,麵貌英俊,手握兵權,深得帝心,能掌控他人生死,也能與自己談笑風生。
“你笑什麽?”鄧吉瞧見他,有些莫名。
這廝不會是看自己有點好臉色就得意上了吧……
“我聽慣了風言俗語,以為自己能像諸葛先生一般,不出茶嶺,便可知天下,可今日見到鄧將軍,才知不可盡信傳言,傳聞裏的鄧將軍雖有鷹擊長空之姿,三秋朗月之貌,可與你本人相比,仍舊是差了些。”
傅婉書說完還嘖嘖了兩聲,實在有趣,鄧吉忍不住扶額笑了。
傅逸徵這個堂弟還真會蹬鼻子上臉,這麽一會兒,就敢打趣上自己了,膽子還真是大。
不過這少年一直笑盈盈的,任誰看了,心裏都會變得輕鬆起來。
“鄧將軍生得這般好看,該常笑笑才是。”傅婉書繼續奉承,笑眯了眼。
“快吃吧,一會兒你兄長回來,看見你與我說笑,定要囉嗦你。”鄧吉收起笑容,臉色恢複如初,心裏卻依舊受用。
既提到兄長,傅婉書也納罕他二人關係為何交惡至此,不過她尚有自知之明,怕惹了鄧將軍不快,不敢問詢,隻依言埋頭吃起了餛飩。
這廂傅逸徵拉著馮植匆忙回府,取了東西就要乘車去接傅婉書,卻在路上被寺承胡宜信攔住,說查到了新線索。
“傅大人、馮大人,總算找到您二位了。”胡宜信騎著馬找了三條街才找到他倆,急得滿頭是汗。
兩位大人說是去十皇子府了,他到那兒跟司閽一打聽,才知幾位大人根本還沒去,幸好在街上看見了傅府的馬車,這才趕緊到跟前兒叫住。
“什麽事兒急成這樣?”馮植挪了挪身子,探頭問。
“方才幾位大人走的時候,傅小公子曾托我查近十年的黃冊,看看是否有被檢舉作弊,科舉不成的秀才,我到戶部一查,果真有個秀才在景隆十三年秋試時被人檢舉夾帶,終身不得再科考入仕,然後這個秀才一時想不開便自縊了。”胡宜信拿著戶部給的冊錄,仔細回稟道。
傅逸徵一向聰明,聽了胡宜信所言,便頓時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兒,可馮植卻未聽懂。
“傅小公子叫你查這個做什麽?”
“馮大人,這個秀才姓董,是上午會審的案子裏被劫老婦人的孫子,而檢舉這個董秀才的,也正是那兩位書生。”
說到這兒,馮植才明白過來,這明擺著的舊恨就是殺人動機,那個老婦人,刑部可能真的沒有冤枉她。
傅逸徭是怎麽看出來的?他隻是觀審了一個上午而已,自己查了幾遍案卷尚且毫無頭緒,他怎麽就知道叫人去查黃冊呢?
馮植瞪大了眼睛看著傅逸徵,傅逸徵卻沒理他,隻吩咐胡宜信回寺裏監管好老婦和劫犯,又叫車夫快點駕車,繼續朝朱雀橋駛去。
傅婉書剛吃完餛飩,一抬頭相府的馬車就映入了眼簾,她心下頓時鬆了口氣,終於可以不用被大哥拉著一路小跑了。
“這是方才你叫胡宜信去戶部查的冊錄。”傅逸徵看著鄧三和妹妹相對而坐,立馬跳下馬車,拉起妹妹,把冊錄塞到了她手裏。
傅婉書翻開一瞧,正是她想要的,勾唇笑了笑,說:“胡大人辦事兒還真是快,這麽一會兒就查到了。”
傅逸徵聞言怔了怔,方才胡宜信和他說,是傅小公子叫他查的,他還有些不信,眼下聽了妹妹親口所說,才霎時驚覺妹妹的才智。
“你是怎麽看出來那老婦人和死者有這樣的舊仇的?”
“大哥,馬車上說吧。”傅婉書合起冊錄,轉身看向鄧吉道:“鄧將軍與我們一道乘馬車去吧,許是還能趕上壽宴開席呢。”
“不用了,我自會走著過去,不麻煩傅大人了。”鄧吉看見傅逸徵,立馬又冷起了臉,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他剛邁開步子,衣袖卻猛然被扯住,一抬眸正對上傅婉書的笑臉。
“投桃報李,禮尚往來,鄧將軍既請了我吃餛飩,我又怎能隻顧自己乘車輕便。”傅婉書又看了一眼大哥,眉頭微皺,眼含懇求。
傅逸徵冷笑一聲,罕見得沒說話,自顧自地上了馬車,他與鄧三自七年前就沒互相甩過好臉子,倆人共乘一車等同是癡人說夢。
鄧吉板著臉不作聲,隻垂眸看著自己的衣袖,袖口此時被白嫩細長的手指扯著,突生出了些許褶皺,他想伸手撫平,卻又忍住了。
“也罷,將軍若是不肯乘車,我也隨你一並走著便是。”傅婉書長歎一口氣,朝著鄧吉頗為無奈地笑笑,鬆開了手裏拽著的衣袖。
“別呀,小公子,你還得說你為什麽叫胡宜信去查黃冊呢?”馮植見她要走,忙從馬車裏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叫嚷起來。
“哦,對了”傅婉書挑眉一笑,問:“大哥,你不是也想知道嗎?”
“我說想知道,你就能講了?我說的話,你何時聽了?”傅逸徵一甩袖子,竟朝傅婉書發起了脾氣。
他是真的生氣了,妹妹和鄧三越走越近,他攔都攔不住。
再這樣下去,鄧三這個人精遲早會知道妹妹的身份,他定會稟報陛下,說相府把嫡親女兒送到大理寺摻和案子,該論個管教不嚴,欺上瞞下的罪過。
沒準兒鄧三現在就看出來了,正準備著使什麽壞主意,可憐妹妹還嬉皮笑臉,一無所知。
傅逸徵突然橫眉豎眼地說了一句,把馮植都嚇愣了,“傅大人這是做什麽,好端端朝小公子發什麽脾氣。”
傅婉書眨巴著眼睛,暗道糟糕,真的把大哥氣著了。可正當她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傅逸徵又主動說道:
“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日頭都要落了,陸嘉興一會兒回了國子監,誰也別想拽他出來問話。”
傅逸徵也覺出自己有些失了分寸,擔心自己過度緊張妹妹,會讓鄧三瞧出異樣,說完話便抿著唇看了看傅婉書。
“是啊,將軍,快上來吧。”傅婉書以為大哥在主動緩和氣氛,不等鄧吉說話,就拉著他的手,順勢將他拽上了馬車。
待四人坐正,車夫架著馬車朝十皇子府駛去,車內一時安靜無言,唯有風絲兒躡足而進,攪弄得車簾上下翻飛。
“小公子,你快說說吧,為什麽叫胡宜信去查黃冊?”馮植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率先打破了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