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線索

  他指著題著“為美院”的匾額,問:“這回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吧。”


  裏仁為美,出自《論語.裏仁》:“裏仁為美,擇不處仁。”大致意思是說:“居住在有仁德的地方才是好的。”


  傅婉書恍然了悟,笑道:“裏仁為美,父子情深,今日我算是長了見識了。”


  不愧是陸府的院子,連院名都要附庸風雅一番。


  陸嘉興見他明白了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些被堪破的舒爽,對他不由稍微高看了一眼。


  “書房就在我院子裏,進去吧。”陸嘉興走在前頭,有丫鬟迎麵走來,她忙站到路旁垂身行禮。


  “母親還沒回來嗎?”陸嘉興忽然站住,問她。


  “回公子,夫人還沒回來。”那小丫鬟怯生生地,垂著頭不敢看他。


  “崇古寺離京城有二十多裏路,母親一早去的,晌午的時候想必會在寺裏吃齋飯,可她若是回府了,就到書房來稟我。”陸嘉興吩咐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怪不得不見陸夫人,原來她去寺廟了。


  傅婉書跟在陸嘉興身後走著,回頭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莫非……


  “今日陽光明媚,風輕雲淡的,正適合出遊,陸夫人既然去了寺廟,可會在寺裏多住一晚?”傅婉書裝作不經意,試探著問了一句。


  “哎,母親為了大哥的死,難過得幾乎要暈過去,府裏的管家勸她到寺廟為大哥祈福,這才一早就去了。”陸嘉興想到大哥,歎了口氣,苦笑一聲,然後推開了書房的門。


  終於說到正題了,傅婉書心中一動,假裝不知陸嘉臨的死,疑惑地問:“陸大公子的死?”


  陸嘉興看她這模樣,不像是對自己書房有興致,頓時皺了皺眉,說:“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


  然後他又指了指書房裏的書架子,“這些都是我的書。”


  傅婉書見他不搭腔,有些失望,不過被陸嘉興瞧著,她隻得朝書架看去,隻見一排排書冊羅列在木架上。


  她走過去細看了看,木架外側是些紙質典籍,四書五經一應俱全,裏側竟是些竹簡,傅婉書要打開,卻被陸嘉興伸出胳膊攔住了。


  他得意地問:“這都是孤本,宮裏都不曾有的,你可見過?”


  你都不讓我看,我哪知道見沒見過……


  傅婉書暗自腹誹,擠出笑容,回他說:“如此難得的孤本,我自是不曾見過。”


  “茶嶺也沒有嗎,你父親被人稱為大儒,想必也是博古通今之人,難道連幾本孤本都不曾藏之?”陸嘉興放下胳膊,往後退了一步,任其自在翻閱。


  表哥說過,傅逸徭是從茶嶺來的,經世大儒的兒子,讓自己在他麵前別露了怯,丟了京城學子的臉。可如今一瞧,他是有些才華,不過尚且拿不得台麵上來。


  文人相輕,陸嘉興自詡才華橫溢,又見傅逸徭這副傾慕自己的模樣,覺得傅逸徭不過如此,也就失了戒心,且生出一些想為其師,對他指點一二的心思來。


  “陸學子說笑了,茶嶺哪能和京裏比呢。”傅婉書笑笑,翻開了竹簡,嘴角一抽,竟是《詩經》和《楚辭》。


  還以為是什麽稀奇少見的文章,不過是自己從小就會背的詩文,要是告訴陸嘉興自己能倒背如流,張口就來,他是不是會氣死。


  傅婉書又看了看紙質的典籍冊錄,一邊翻著頁,一邊惦記著案子。


  陸府對陸嘉臨的死毫無反應,這叫自己如何下手,隻能等到陸大人和陸夫人回來了。她就不信,陸大公子都死了,他的親生父親還能不管不問。


  她又看了一會兒,正覺得無聊,程大人就來了,他到書房門口朝裏看了一眼,喊道:“逸徭,別看了,回去吧。”


  他憑借自己的手段已經將陸府打聽的差不多了,又何必在這耗著浪費時間。


  “是,大人。”傅婉書放下書,朝陸嘉興作輯,道:“多謝陸學子款待,我受益匪淺。”


  陸嘉興正在案前作詩,想著一會兒在傅婉書麵前賣弄一番,可苦思冥想地隻琢磨出了兩句,此時被程春打斷,十分不悅。


  “程大人來我府裏也不知是來做什麽的,是公是私,是要問話還是觀景,都不說個明白,如今自己逛夠了就要走了,可真是懂規矩。”陸嘉興想到程春剛才不知去了哪裏,說話更加陰陽怪氣。


  他雖然沒有官職,可他父親是禮部尚書,外祖父是襄南侯,表哥更是皇子,程春雖然官至刑部侍郎,可卻是寒門出身,他自然打心眼裏瞧不上程春。


  前些日子,程春去十皇子府問話,他能配合,也是看在同行的鄧將軍麵子上。


  程春聽了陸嘉興的話,就似沒聽見一般,等傅婉書走到自己身旁,領著她抬腿就走,連個眼神都不曾分給他。


  陸嘉興看著二人背影,冷哼一聲,擺手招呼了一個正站在花廳外探頭探腦的小廝過來,問:“有人在府裏閑逛了半天,你們就沒人發現嗎?”


  那小廝低頭,小聲說:“奴才們以為,那人是公子您的好友,所以…”


  “還不快去跟著,把他送出去,省得又在府裏亂逛。”陸嘉興冷著臉吩咐了一句,又回到桌案前繼續想著方才還未寫完的詩。


  小廝趕緊朝著程春走過的方向小跑著追去,一想到自己剛才和那人說過的話,心亂得厲害,彷佛要跳出了嗓子眼。


  “逸徭,你真是個人才,竟然拖了陸嘉興這麽久。”程春回過身,笑著拍了傅婉書肩膀一下。


  傅婉書嗬嗬笑了一聲,說:“不知大人要做什麽,我隻好盡力拖住他了。”


  “這陸府啊,忒亂,我可找到不少線索。”程春看了看四周,歪著身子,在傅婉書耳邊小聲說:“一會兒出府了,我到馬車上再告訴你。”


  “大人!”那小廝快步走著,終於追上了他,有些氣喘籲籲地叫住了人,問:“大人說的話可算話?”


  “算話算話,你先送我倆出來。”程春看著這小廝,咧著嘴說。


  “好。”小廝謹慎地看了一眼周圍,見四下無人,跟在程春和傅婉書身後慢慢走著。


  待出了府,他又送到馬車前,司閽在門裏守著,瞧不見馬車處的光景,隻見那小廝突然衝程春伸出了手,程春又朝傅婉書一仰臉,道:“給錢。”


  嗯?傅婉書有些懵,問:“給什麽錢。”


  “這位小兄弟沒少幫我,說了不少陸府的事兒,我允給他三兩銀子。”程春依舊笑吟吟,舉止未動,沒有半分要掏錢的意思。


  這是要讓自己給錢了,傅婉書看了他一眼,無奈地抿著嘴從懷裏掏出錢袋子,細細數出三兩銀子給了那小廝。


  小廝拿了錢,什麽都沒說,迅速跑回了府裏。


  “程大人說的線索原來是買來的。”傅逸徭勾唇,將錢袋放回懷裏,又調侃他道。


  “我軟硬兼施,剛柔並濟,才套出了他們的話,你待會兒要是聽了,就不會怪我費銀子了。”程春上了馬車,主動給傅婉書撩起了簾子。


  畢竟剛花了人家的銀子,還是要給些好臉色的。


  傅婉書笑著上了馬車,然後從陸府到刑部一路都在聽程春講他查到的線索。


  原來陸嘉臨的生母王姨娘是陸大人早些年偷著找的外室,後來被陸夫人發現,便納入了府裏做妾,可惜沒過兩年好日子,生下陸嘉臨就因難產而死了。


  陸大人覺得他克死了生母,是不詳之人,對他十分不喜,陸夫人自然也嫌惡他,不過礙於名聲,陸夫人還是會假裝大度,時不時地關心他幾句。


  陸嘉臨一直在府裏比較偏僻的院子裏住著,性子內斂,也不常出府,所以下人們都不常見他,也就不怎麽提起他。


  等到他及冠之後,陸大人發了慈悲,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虧欠了大兒子,有心貼補,就把府裏的玉茗茶樓和幾個鋪子給他經管了。


  他管了四五年,生意雖然一直不錯,但他在府裏的名聲卻越來越不好,都說他是賤民出身,天生反骨,陰狠毒辣。


  傅婉書聽程春和自己說著陸嘉臨的遭遇,心裏湧起一股不適,她想起了鄧吉。


  陸嘉臨僅僅是不受陸府重視,被府裏人惡語中傷,鄧吉卻承受了整個京城的流言蜚語。


  “陸嘉臨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傅婉書下意識地同情陸嘉臨,可忘記了自己根本沒有接觸過他,又怎麽給他直接下定論。


  “府裏的小廝說看見他將一隻貓關在籠子裏,用開水澆它,那貓痛得一直叫喚,他卻在旁邊咧嘴笑著,場麵十分恐怖。”程春背靠在車廂上,感覺自己又學到一招,隻是不知自己若是如此對付犯人,會不會把人給燙死了。


  “啊。”傅婉書聞言,失望地啊了一聲,然後又將自己所了解到的消息說給程春:“陸夫人去崇古寺了,興許是因為陸嘉臨的死。”


  “這個我知道,有個小丫鬟說陸夫人聽說陸嘉臨死了,傷心地差點暈過去,陸府的管家勸了好一會兒才消停。”程春說完冷笑一聲。


  這個陸夫人可真會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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