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推測

  還真有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舒坦勁兒了,正想找他二人呢。


  傅婉書衝鄧吉使了個眼神,示意鄧吉看台下的王大新,鄧吉冷不防被她一瞧,心卻霎時猛地一跳,垂著頭想她衝自己眨眼是何意思,耳邊不自覺染上淡淡的緋紅。


  傅婉書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又挑眉遞過一個朝左看的眼神。


  鄧吉這才緩緩抬頭瞧見了台下坐著的王大新,明白了她的意思,眸中黯了黯,抿唇問:“要過去找他嗎?”


  “先等等,台上正舞著,咱們不能擾了大家雅興。”有夥計端來幾碟小菜,傅婉書抄起筷子夾了一顆青豆放進嘴裏,一邊看著台上,一邊脆生生地嚼了起來。


  鄧吉默默看著她,沒作聲,傅婉書轉過臉正和他對視,問:“將軍不喜歡這舞?”


  鄧吉搖了搖頭,說:“不是不喜,隻是對此情此景無甚興趣。”


  他端正著身子,真的一點都不瞧台上的舞女,舞女們身上環佩叮當作響,與絲竹之聲相和,悅耳動聽,舞女們的腰身如水蛇一般細嫩,媚眼如絲,妖嬈婀娜,卻勾不起他的興致。


  傅婉書不解,世間還有這般不懂風月的男子?

  她放下筷子,笑問:“那將軍喜歡什麽樣的曲子,什麽樣的美景呢?”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隻要心中有景,自然時刻歡喜。”鄧吉深深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似乎意有所指。


  但他也不確定,她能不能聽懂自己的心思。


  “將軍果然深諳道法,若是不去戰場,即使做學問也必定能成大儒。”傅婉書聽他說的這兩句十分有理,忍不住抬手鼓掌,連連讚歎。


  鄧吉聞言嘴角一抽,她確實是沒聽懂。


  台上舞曲兒很快就結束了,鴇母忙領著流微下台走了過來,王大新自然也跟在她身後。


  “鄧將軍,你們怎麽來了?”王大新訕笑著撓了撓頭,先打了一聲招呼。


  “我們有事找司妙姑娘。”鄧吉頷首,直接說。


  “誒呀,將軍您樓上請,公子發善心讓司妙跳完了這支舞,她也該好好伺候您二位爺了。”鴇母一邊笑著說,一邊瞧鄧吉的臉色,生怕他突然動怒。


  “公子樓上請。”司妙一身舞女裝扮,麵上覆了一層薄紗,腰間掛著銅鈴,躬身行禮間發出幾聲脆響。


  “嗯,帶路吧。”傅婉書從桌上起身,看了一眼幾碟小菜,有點後悔,剛才隻顧著看舞,都沒吃幾口。


  她輕搖著折扇跟著司妙上了樓,王大新想要跟著上去,剛走兩步,就被司妙瞪了一眼,伸開手臂要攔著他上來。


  “哎,大新兄弟不是外人,不必阻攔。”傅婉書合上折扇,用扇柄碰了司妙的胳膊一下。


  “對,我和鄧將軍還有小傅公子都認識,他們都知道我常來找你,是你的相好。”王大新憨笑了兩聲,看著司妙說。


  司妙聞言垂下眼睛,將幾人都請去了房間,摘下麵紗,給幾位恩客逐一倒上熱茶。


  今晚客人很多,坊裏沒有空房,司妙隻好將大家領進了自己的屋子裏。


  傅婉書端坐在交椅上,抬眼看著她在自己身側彎腰倒茶的模樣,雙手纖細沉穩,麵色亦如常。


  “我是為了陳斌和陸嘉臨的死來找你的。”傅婉書突然說了一句,試探她的反應。


  果然,司妙的臉色登時就變了,手臂亦是一顫,茶水也灑在了桌上。


  她很敏捷,很快就恢複了情緒,笑道:“公子的玩笑說得太過認真,把我都唬住了。”


  “是嗎?”傅婉書側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漬。


  司妙扭著腰從匣子裏拿出帕子,笑吟吟地擦了擦水漬,一邊給鄧吉倒茶一邊又道:“我一介弱女子,有什麽本事兒能連殺兩人。”


  “萬一是毒殺,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倆也都是喜好流連煙花柳巷的人,與你也該是常見的吧。”傅婉書端起茶盞,輕輕吹了一口氣。


  “公子說錯了,陳公子與陸公子平日裏隻愛找柳江苑的流微,公子要懷疑也該懷疑她才是。”流微端著茶壺,站直了身子,言語間有些激動。


  “姑娘莫急,我何時說過人是你殺的了。”傅婉書笑笑,心裏對司妙的懷疑又深了一層。


  首先,她知道陳斌和陸嘉臨不是毒殺,其次,她明顯有事兒隱瞞,且在撒謊。


  “就是,怎麽懷疑也懷疑不到你頭上去。”王大新突然出聲說了一句,說完也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被燙得伸了伸舌頭。


  “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王鐵匠不回家嗎?”傅婉書轉過頭看著王大新,問。


  “我今個兒睡在如意坊,不回去了。”王大新歪著身子,靠在椅背上,笑著說。


  傅婉書想到他的妻子或許還在家裏點著青蠟等他回去,便覺得他這副嘴臉有些刺眼,心中漸生怒氣。


  “王鐵匠與司妙姑娘還真是情比金堅,讓人豔羨。”她酸不溜丟地突然說了一句,惹得鄧吉側過臉看她。


  “不過司妙姑娘今晚須得伺候我,不能陪你了。”傅婉書站起身就朝塌上走,用餘光觀察王大新的神情。


  鄧吉看她眸中閃著精光,猜出她是在做戲,可有一瞬間,他竟也有些糊塗了,以為她真的要司妙伺候,那自己怎麽辦?

  鄧吉覺得自己這荒唐的念頭著實可笑,顧自灌了口茶,看傅婉書繼續裝模作樣。


  “公子說什麽玩笑話,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咱們既然認識,您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兒呢。”王大新神色未變,仍坐在交椅上,如一棵老鬆。


  傅婉書朝塌上又走了幾步,餘光一撇,卻有不小的發現,她注意到司妙床榻旁的小幾上有個香爐,爐裏的煙灰很不尋常。


  似乎是灰褐色,微微傳來如同銀杏葉般的香氣。


  她走過去查看,伸出手剛要將香爐蓋子打開,王大新卻不知為何突然站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公子今夜既然要司妙相陪,我就隻好回家了。”


  傅婉書直起身子看著他,笑了笑,說:“你不惱?”


  “我不比公子富貴,自然凡事都要差您一等,即使惱了又能怎樣。”王大新垂著頭坐下,握緊了拳頭。


  “不急,再待會兒。”傅婉書緩緩說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坐在交椅上老神在在的鄧吉,拿起香爐,衝他使了個眼神。


  鄧吉這回立馬就知道了她的意思,站起身兩大跨步走了過去,將目光投向她手裏的香爐。


  “這裏麵有迷煙。”傅婉書打開香爐蓋子,聞了聞

  “別…”鄧吉一聽有迷煙,立馬伸出手自己拿了過來。


  明知有迷煙還要聞,這不是主動被迷倒麽。


  “放心,這點迷煙還迷不倒我,這都是燃盡的煙灰了。”傅婉書又把香爐拿了回來,放在手裏仔細端詳。


  良久後,她看著一直站在桌旁的司妙,問:“姑娘晚上睡得不好?”


  “坊裏最近事多,媽媽常叫我待客,折騰一天下來,奴家也疲得很,這些日子幾乎是剛回到屋裏,立即就睡著了。”


  “姑娘晚上不接客?”傅婉書又問。


  “這幾日夜裏,我都是與王郎在一起的。”司妙看了一眼王大新,眼波流轉,含羞帶笑地說。


  “對,我們一直在一起。”王大新聽了司妙的話,緊接著又重複了一句。


  傅婉書放下香爐,心裏有了底,陳斌和陸嘉臨都是夜晚被害,司妙房中的迷煙,已經足夠她推測一些事情。


  不過現在,還差一點,就能確定了。


  她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兒,眼睛四處掃巡,司妙瞧得心慌,忙上前笑問:“公子是覺得這屋裏擺設有何不妥?”


  “這屋裏怎麽沒有窗戶呢?”傅婉看了一眼王大新,在心裏估量了一下他的體形。


  “有的,在這呢公子。”司妙走到屏風後,指了一扇窗,讓傅婉書過來看。


  傅婉書走過去一瞧,心裏更確定了想法,她站在窗前,正好看到下樓的台階,她伸出脖子朝屋外看了看,突然一躍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王大新見狀心裏一驚,跑出了屋外,盯著傅婉書,問:“公子怎麽從窗戶裏跳出來了。”


  “沒什麽,覺得好玩兒而已。”傅婉書下意識想要拍拍手裏的灰,卻發現手心裏還很幹淨,一點灰塵也無。


  “你這窗戶,總是開著?”傅婉書從門口又邁進屋子,問司妙。


  “現在正是夏日,窗戶自然要一直開著,不然不通風,也憋悶。”司妙想起王大新和自己說的話,心裏隱隱覺出不對。


  當初是王郎勸說她要日夜開著窗戶的,她怕進賊人偷了東西,王郎特地把東西都送到當鋪裏去,給她存了起來。


  傅婉書點點頭,她的回答和自己心裏的推測大致相同,她見了解的差不多,直接問:“司妙姑娘,你可知小幾上的這個香爐裏有迷煙。”


  “迷煙?”司妙一聽,神思恍惚起來,想起自己與王郎的點點滴滴,心弦陡然一震,某不是……


  傅婉書看她神情惶惑,便已明白,她還不知道迷煙的存在。


  “我知道。”


  不一會兒,司妙淡淡說出了與她所料截然相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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