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嫌疑
“擔…擔什麽罪,我不明白。”司妙咬著嘴唇,將頭埋得更低,傅婉書突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頜,直接看向她眼底的驚懼。
司妙被迫仰起臉,眼淚向鬢邊滑落,傅婉書緩緩收回手,心中五味雜陳。
看來王大新沒少給她灌迷糊湯,這場風花雪月的謀局,唯有司妙陷得最深。
“那迷煙裏有毒,你可知道。”傅婉書歎了口氣,還是把真相告訴了她。
“有毒?”司妙一驚,不可置信。
鄧吉聞言,腦中忽然閃過傅婉書拿著香爐細聞的場景,猛地抓住了傅婉書的手,瞪著眼睛問:“真的有毒?”
“我放才嗅一下是不妨事的,可若是像司妙姑娘這般夜夜吸聞,怕是會漸漸損耗心神,最後整個人都陷入癲狂。”傅婉書拍了拍鄧吉的手,繼續說著。
“這毒在北秦不常見,我在南梁相關的古籍裏見到過,名烏藤香,呈黃褐色,苦杏味,人聞之片刻即可入眠,若長久聞之,能使人心神俱裂。”
鄧吉鬆開手,在心裏思忖,南梁的毒物什麽時候都能傳到北秦了。
司妙顯然不信,可她看傅婉書言之鑿鑿,不像是騙她的樣子,但仍搖著頭否定,木著臉念叨著:“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會害我的。”
“他是誰?”傅婉書問。
“我…我”司妙張大了雙眼,神色激動地扯下了麵紗,哆嗦著肩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不知道,別逼我…別逼我。”
“好,我不逼你。”傅婉書看她這樣,也有些不忍,便沒再問下去。
司妙的手還在抖著,她緩了緩,將麵紗又重新帶上,驚濤駭浪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胸口湧去。
王郎知道,自己最恨流微那副得意的嘴臉,可他怎麽會…會點了有毒的迷煙。
當傅婉書查出迷煙的時候,她就認定王郎是因為太愛自己了,才會偷偷地替她殺了那兩個富家公子,所以才會跟著傅婉書離開,甘願替他頂罪。
“公子,刑部到了。”車夫停下車,喊了一聲,司妙抬起頭,回過了神。
天已大黑,圓月高掛,皎潔的月光灑在刑部門口,尚且能看清人的模樣。
傅婉書一下馬車,就吩咐車夫把鄧將軍送回府,鄧吉卻不肯回去,說是想陪著她把人送進去。
“將軍今晚要早些歇息,明日初到都督府,可不能遲了,過幾日案子了結,我定和程大人一起去找你,介時咱們再歡聚。”傅婉書待司妙下了車,又撩開車簾,示意他上去。
“好吧,你說話算話,萬事小心,我等你來找我。”鄧吉抿住薄唇,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散出明光,他定定看了傅婉書幾眼後,才跨步上了馬車。
將軍是不是因為明日要去都督府,感到緊張了,怎麽還有點不願意走呢。傅婉書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然後側過身看見麵色哀戚的司妙,說道:“進去吧。”
司妙抬頭看了看刑部的匾額,雙腿有些不受控製的打顫,她緩緩跟在傅婉書身後,心裏滿是恐懼。
門房看見傅婉書回來,忙上前迎候,隻見傅婉書靠在他耳邊囑咐了些什麽,然後又領著司妙朝牢房走去。
她之所以把司妙帶回來,一是想探探王大新的反應,她方才已經吩咐人去盯著王大新,不怕他不露馬腳,二來也是想保護司妙,畢竟她的情郎可是對她下了毒的。
傅婉書又特意吩咐人將一間獨立的牢房收拾幹淨,把司妙關了進去。
“這幾日你就在這裏住著,我會叫人好好照顧你的。”傅婉書朝站在牢裏的司妙笑了笑,甩著袖子走了。
司妙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喃喃細語:“好好照顧。”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什麽好話,不過她既然已經來了,就該預料到自己會有這般境地了。
月光從牢房的窗戶灑進來,司妙雙手合十,在心裏默默祈禱。
王郎,你可千萬不要負我!
傅婉書從牢裏出來走到院中,看見樹下有一張長椅,徑直走過去坐下,然後仰起臉看著天上的圓月,若有所思。
王大新會是殺死陳斌和陸嘉臨的凶手嗎?可他的動機是什麽?如果說他是因為深愛著司妙,想為她除去眼中刺,還可以說得通,可他明顯根本不喜歡司妙,隻是在利用她,不然也不會給她下毒。
他給司妙下了迷煙,趁著她昏睡過去,又從窗戶裏跳出去,是想做什麽,當時應該都是夜晚,而陳斌和陸嘉臨也都是夜晚被害的。
所以王大新有很大的嫌疑,可他的動機不明,凶器也是未知的。
陳斌,陸嘉臨…
這兩個人還有什麽共同點呢?
朗月清風,院中老樹,傅婉書靠在木椅上思索,時不時有小吏路過,紛紛朝這頭看來。
“傅公子這是怎麽了,都這個時辰了,為何還不回府?”有倆人路過,駐足議論起來。
“不知道啊,好像都坐了一個多時辰了。”
“可能還為那案子發愁呢,聽說陸大人和陳大人聯合上書,要刑部盡快查出凶手。”二人逐漸走遠,各司其職去了。
傅婉書聽見了他二人所說,磨搓著下頜繼續沉思,陸大人和陳大人,一個是禮部尚書,一個是京兆尹,都是顯赫的官老爺,且陳大人和三皇子關係很近。
他們的背後或許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事兒,讓王大新潛藏在如意坊多年,扮演用情至深的浪子,隻是為了利用司妙給自己殺人做掩護。
或者,根本不是他殺的人,不過陸家這條線也得細挖下去,不能有任何的疏漏。
她想了一會兒,漸漸有了困意,強撐著上下眼皮,打起精神準備往府裏走,可府裏稍遠,要是走著回去可得好一會兒。
再者說街上還查著禁呢,自己一個人回去也是麻煩,不若就在程大人的堂屋裏安置一晚。
她如此想著,從長椅上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剛要伸個懶腰,就聽門房小吏急匆匆跑了過來,高聲道:“傅公子,相府的人來找您了。”
早來不如巧來,正好自己要回去呢,她笑著晃了晃胳膊,跟著門房往門口走去。
一輛馬車正停在那兒,她沒細看,直接就跨步上去了,剛掀開簾子,看見車裏坐著的人是誰,不由幹笑了一聲。
“七…殿下,您怎麽來了?”傅婉書坐在他對麵,一下就沒了睡意。
“我今日去你府中,待得稍晚了一些,後來聽說你一直未回府,傅相便托我來尋你,幸好你還待在刑部,不然我還真不知該去何處找你。”七皇子淡淡笑著,見她臉含疲色,貼心地側過臉從旁邊木格裏掏出一個水壺,遞給了她。
“謝殿下。”傅婉書正渴著,接過來打開壺蓋,咕咚著喝了幾口。
喝完之後才突然想起來,這水壺是不是被七殿下喝過了,早知道就不對著壺嘴了,她怕人家皇子嫌棄,回去再把這水壺給扔了,豈不可惜。
七皇子卻自然地伸出手,把水壺拿過去放在了身側,關切地說:“這幾日累壞了吧,陸陳兩家的案子可有什麽線索了。”
“殿下也聽說了?”
七皇子被她這一問給逗樂了,回說:“京裏因為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的,我且不是關外人,又怎能不知。”
傅婉書尷尬地笑了笑,皇子自有府兵門客,四麵八方的消息都在掌握之中,還用聽說麽,自己可真是困得糊塗了。
“線索倒是有,不過還不能確定凶手是誰。”傅婉書飲完水,困意稍退去了一些。
“先帶回刑部,讓程春上刑,凶手自然就招了。”七皇子笑了笑說。
“那如果我查錯了呢,豈不傷了無辜。”傅婉書垂下頭,有些沮喪。
七皇子看她垂著小臉,情緒十分低落,忍不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還有時間的,別急。”
傅婉書抬起頭,抿唇笑了笑,沒做聲。
案子已經過去三四天了,她必須盡快找到凶手,以免出現下一個受害者。
街道上空無一人,馬車駛得很快,車內一時靜謐,隻能聽見車軲轆在街上飛速滾動的聲音。
“殿下可知陳大人和陸大人都有什麽共同之處?”傅婉書想著,左右和七皇子也沒什麽別的話說,不如問點和案子有關的。
七皇子聞言,認真地想了想,細長的手指搓起了衣角,而後換緩緩道:“陳大人是三哥的人,他平時沒做過什麽好事兒,最拿手的是斂財,給三哥送了不少的好東西,至於陸大人,他雖是十弟的舅舅,但在朝堂與諸位皇子往來不多,把大半時間都耗在了書畫文墨上。”
傅婉書蹙起了眉,再沒說話,顧自思忖著,陳大人和陸大人看似沒什麽關係,可他們的兒子卻是同一種死法,傷口都一樣,可凶器至今都不知道是什麽。
她微微抬起眼睫,在心中勾勒凶器的模樣,它應該很薄,不然傷口不會那麽細,難道是軟劍?可又好像沒有軟劍那麽長。
月夜長街,清風浮動,傅婉書想完了案子,才緩過神看向了剛說完話的七皇子,有些疑惑,父親最近怎麽和七皇子走動的如此頻繁,難道這麽快就要參與奪龍之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