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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覺得整個帳篷都變暖了,心中湧出抹奇怪的感覺,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他竟然很羨慕小安,也有點嫉妒小安呢!
這真是怪異到不可思議的情緒!
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子,根本也談不上認識,他卻清晰地感覺到她有一顆無比溫柔善良的心。
不過,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子,她怎會孤身一人帶著年幼的孩子流浪在邊關?冰天雪地,如果不是被帶到烏瑉軍營,他們將會怎樣生活?
“咳!”慕容赫發現自己想多了,回神時,對上女子沉思的目光。他隻好故意清清嗓子,掩飾性笑道,“不知道姑娘怎麽稱呼?”
因猜不出她的年紀,他心想稱呼“姑娘”總是沒錯,女人都喜歡被人叫得年輕一些。
不過,女子對稱呼沒表現出多大的反應,卻看出了他在好奇自己的身份,淡淡道:“認識我的人都叫我三娘。”
“哦,三娘。”慕容赫念了一遍,“不知道小安跟三娘是什麽關係?”
“娘娘其實是我的……”
小安急急回答,可是,三娘的語氣陡然間變得急促,故意打斷小安。“我是小安的三娘,所以日子長了,其他人也都隨著他這麽稱呼。”
“原來如此。”慕容赫對這個答案尚可接受,不過,她剛才慌忙搶著回答的語氣教人生疑。
再看小安,突然抿著小嘴,繃著小臉蛋似乎在煩惱些什麽。
慕容赫不禁再生感慨。每個人都藏著屬於自己的秘密,不願對人提起,就連這身份看似樸實平凡的一大一小,似乎也藏著不少秘密。
三娘帶著小安就這樣住下來,烏瑉國軍營的人果然將他們視為客人,每天及時送來膳食和茶水,還不時噓寒問暖。
又過一日,軍中的大夫真的過來了,專門為三娘看病。
三娘躺在硬邦邦的榻上,並不算柔軟舒適的棉被蓋在身上,五年來心裏從未如此平靜和溫暖。
大夫替她把完脈,又查看了她臉上的皮膚和嗓子,神色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才沉吟著離開。
三娘明白大夫的想法,她當然也希望容貌和嗓子能恢複,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五年前,自己不是這個樣子,而自己的名字也根本不叫“三娘”。
一個人可以忘記一切,卻不能忘記自己原本是誰。
她叫——紀思寒,燕楚國丞相府千金……
至於其他的記憶,的確模糊,也沒人可以幫助她想起。
她記得自己坐在一輛瘋狂奔跑的馬車裏,有人追殺,馬車急速地滾下山穀。
待她醒來,卻已身在大漠傳說中最神秘的部落裏,一個滿頭銀發的俊逸男子是該部落的神醫,名叫皎月,他每天給她施針救治,保護胎兒。
思寒知道,如果沒有皎月,如果不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沒有下床,腹中那孩子就不可能保住,也就沒有今天的小安。
她永遠不會忘記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懷胎十月,小心翼翼,拚了命地等到的那一天——
當時難產,母子危險,她和孩子隨時都可能進鬼門關。
她哭喊著求皎月,自己死了都沒關係,無論如何要救下孩子,一定要救下孩子!
皎月這才說了句最沉重的話語,有一隻烈性的毒蠱在她體內生了根,要救孩子沒問題,要救她也有希望,隻是過程十分危險,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她咬牙流著眼淚,嘴唇都咬破了。
“不管是什麽代價,我都願意……隻求你讓孩子平安……如果我死了,求你收留這孩子,將來孩子長大了,告訴他……告訴他……他的父親是……”
腹部劇痛,一身冷汗,她話沒說完,暈厥過去。
皎月全神貫注施針。
後來,她再醒轉,小安已經出生,是個健康可愛的男嬰。而她卻永遠沒辦法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因為那一部分記憶似乎被連根拔除了。
而她的容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她一開口說話,被自己的聲音徹底嚇住了……
皎月說當時情況危急,他不得已使出最危險的招,將蠱毒全部逼向她的頸部以上。因為若在心髒,會直接導致她死亡;若在心髒以下的位置,也將直接害胎兒致死。
她果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帶著小安住在皎月的住處。
皎月將她的毒性當成最具挑戰性的研究,每天親自替她紮針,可惜三年過去了,都沒有作用。
三年裏,她跟隨皎月專門潛心研習過醫理和毒物,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已是十分了解。
某一天,皎月突然離開了,說要去尋找治療“三生忘情蠱”的解除之法。
於是,她也帶著小安離開了,每天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衣,蒙著黑色麵紗,不敢回去燕楚國見父母,暫時在玉龍關附近住了下來……
現在,她已經淡然,隻要不危及性命,能不能恢複從前,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小安不嫌棄自己,不害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