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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衡利弊

  昌頤侯府的主母裴夫人洛琴是在接近傍晚時才出現在用膳的偏廳中的。她穿得甚是素淨,這個年紀的女人很少再花心思在自己的穿著打扮上了,她有些花白的頭發盤成尋常婦人的發髻,簪了根再普通不過的發釵。然而神情卻是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幸福。


  “這盤菜鑠兒愛吃,放他跟前。”


  她指著桌上的一碟糖醋鯉魚對下人吩咐道。


  一桌子菜擺了個遍,她橫看豎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用手巾抹了抹手,朝外頭張望。


  遠遠看到裴鑠與雲容並肩走來,兩人邊說邊笑。裴夫人看在眼中喜上眉梢。


  在任何母親眼中,自己的兒子都是最最出色的,而裴鑠是她的獨子,也是她的驕傲。


  “鑠兒!”


  裴夫人叫喚了一聲,裴鑠緊趕兩步走進屋內。


  “方才去哪了?怎麽流了這麽多汗啊?”裴夫人掏出手巾就要給兒子擦汗。


  裴鑠縮了縮脖子,避開她的手“我去後院練劍了,娘,這裏還有旁人呢!”


  他說著看向雲容。


  他可不想讓雲容認為自己是個媽寶。


  “裴夫人好,容兒來此打擾幾天,實在給您添麻煩了。我大哥預備了些薄禮,還請夫人收下。”


  裴夫人這才把目光從兒子身上移到了雲容那兒,露出一副和藹的笑容,接過禮物“哪有什麽叨擾,我這開心還來不及呢。你說你來就來還帶什麽禮物啊?阿羿真是客氣了。”


  裴鑠扶雲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邊。


  裴夫人看著二人,越看越覺著兩人簡直天造地設,般配至極。尋思著原先鑠兒打死都不肯婚配,原來是因為雲容啊。這個雲容出身不凡,家世顯赫,看樣子又乖巧懂事,要是成了,也是件難得的好事!

  她越想越喜,盯著兩人直看。雲容麵皮薄,被她看得臉皮發燙。


  洛凡安與洛召樓跟在後頭,按理說他倆不能上桌,隻得站在一旁,洛召樓倒是還好,洛凡安站了一會心裏嘰嘰咕咕地開始發牢騷了。原本依照她的身份,別說不能站著了,她若是上座,其他人都隻有跪著的份!

  真是風水輪流轉!

  洛召樓還是抱著那柄古劍倚靠著牆壁,看著裴鑠與雲容,心裏又燒開了一鍋醋。


  自從上次他自作主張將弩給了姐姐後,雲容就沒怎麽理過他,也不知是想氣氣自己還是怎地,成天和那裴鑠黏在一起,像是分不開一樣。


  他正氣悶著,又感覺一陣不舒服,瞥眼望去卻是裴鈺進屋來了。


  洛召樓的眸子追著她一路,裴鈺也不遑相讓,直直地看了回來。直到她坐下身來,才不留痕跡地移開目光。


  “鈺兒!”裴夫人一見她,似乎氣不打一處來,將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摔“今天那個林公子到底哪裏不好?哪裏配不上你了?你看不上就算了,還把下聘的人打了出去!”


  洛凡安聽得掩口直笑,原來今天下午那一路子馬車是來提親的呀,結果卻被裴鈺打出去了。


  林公子.……

  她在腦海中迅速地搜索了一下漠華上下林姓的官員。


  也就兩家了,不是刑部尚書林保家的公子就是京兆尹家的了。


  無論哪一家,配配裴鈺的確是夠了。


  “哪都不好!”裴鈺不想多解釋,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塊最大的魚肉給裴鑠,然後又挑了塊到雲容碗裏。“這種俗物還入不了我的眼。”


  “娘知道你眼高於頂,可你現在可不年紀大了麽?三十二歲姑娘啊!再這麽下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裴鈺“篤”地放下筷子。


  “我寧願終生不嫁,也不要委曲求全嫁給自己不愛之人。”


  母女間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了,裴鑠見慣了這種場景,見怪不怪了,笑著打圓場。


  “大姐,你這俗物俗物俗物的,你說說全漠華有幾個男人不是俗物的?”他眼珠一轉,垂下筷子“莫非你中意阿羿?”


  裴鈺操起筷子狠狠地敲了裴鑠幾下。


  “他雲羿還比我小呢!”


  “是是是!”裴鑠連連點頭“阿羿還比你小呢,現在孩子都有了。”


  “你!”裴鈺作勢又要打,卻被裴夫人劈手奪下“鬧夠了沒有!”


  裴鈺還不及回答,門外環佩叮當,裴妙拎著裙子跑了進來。


  “跑什麽啊?餓死鬼投胎啊!”裴鑠忍不住插了一句。


  裴妙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個白眼快要翻到頭頂上了,遠遠看到方才雲容送的禮物,一把搶了過來,翻弄了一陣,吊起高昂的嗓子“我還道昊明候府怎麽的大富大貴呢,就拿出這些東西糊弄我們!”


  “妙妙!胡說些什麽!”不止裴鑠,裴夫人也覺著裴妙這話太過分了些,拉了下她的衣袖“快給雲姑娘道歉!”


  “道歉?”裴妙甩開母親“我憑什麽要道歉啊!”


  洛凡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我家小姐不曾虧待於你。今天早上你說你喜歡我家小姐的鐲子,我家小姐馬上就摘了給你了,你何至於這樣出口傷人!”


  裴妙的一雙杏眼瞪得更大“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雲容原本很淡定地坐著,此時有些坐不住了,她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將洛凡安撥到身後,此時此刻以洛凡安的身份,硬碰硬說不準是要吃大虧的。


  然後她馬上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了,自己早上給裴妙的那隻鐲子不見了,她沒戴在手上!

  依照裴妙的個性,到手的好東西不帶就等同於暴殄天物,萬沒有藏起來的道理,那鐲子到哪裏去了!

  “手鐲呢?”雲容攤手道。


  裴夫人和裴鈺有些疑惑,不明白雲容所指,裴鑠低聲將早上的事說了一遍。裴夫人頓時感覺顏麵掃地,慚愧不已,瞪著裴妙,語氣中帶了份嚴厲“妙妙!拿出來!”


  “嗬!什麽手鐲!”裴妙圍著雲容踱了兩步“還以為你有什麽好東西!這樣的假貨也拿來糊弄本小姐!”


  “住口!”裴鑠的火一下子大了起來,他早上憋著沒發,而今終究忍不住了“你還要丟人到什麽時候!把鐲子還給容兒!”


  “二哥!”裴妙直跺腳,裴鈺卻沒有給她撒嬌的時間,刷地製住她,探手在她衣襟中翻了幾下。


  “大姐!不在我身上!”裴妙委屈地叫道。


  裴鈺的確搜不到什麽,手上一緊,扭住她的肩膀“說!去哪裏了!”


  裴妙掙脫數次都不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道“我原本拿著這鐲子想去卿家小姐麵前炫耀一下,本來都快贏了!可我一下子沒站穩,鐲子摔在地上斷了!我這才發現這鐲子這麽透,水頭這麽好看,是因為裏頭被挖成了空心,灌了水銀在內。所以從外頭看起來才會這樣光華流轉!卿家小姐笑話我拿假貨,我的臉都丟光了!”


  幾人聽得匪夷所思,雲容心頭一震,這鐲子她帶了十幾年了,從不曉得是這樣一種構造。


  “摔斷的鐲子在哪裏!”裴鑠喝道。


  “凶什麽凶!”裴妙哭道“既然是假的,我就扔到後院池塘中了!”


  裴鑠又驚又怒,卻忽見眼前人影一閃,洛召樓已經衝出房去。


  他略一思量,也跟著衝了出去。


  洛凡安皺眉,這兩人是要去哪啊?


  雲容卻站起身來“他們去後院了吧!”


  幾人趕到後院的時候,卻見兩人像兩根木頭似的插在池塘中,彎腰低頭打撈著。


  “裴大哥!虞大哥!你們上來吧!鐲子我不要了!”雲容扶著雕欄大叫。


  “鑠兒!天太冷了!你上來!我讓下人下去找就是了!”裴夫人亦是著急得很。


  裴鑠揮揮手,示意不必擔心。湖麵剛下過一場雪,呈半凍不凍的狀態,浸在這樣的水中,何等難受刺骨,可想而知。


  洛凡安的心也揪了起來,不知為何,看到此情此景,她竟想起當年雲羿為討她開心,取蛟龍內丹的事來。


  微妙的情緒移了上來,她呆住了,那會是否也像現在這麽寒冷?那會他還要同蛟龍搏鬥,是否比現在的情形危險百倍?

  而那對耳鐺,自己卻看都沒看就送了龍心。雲羿對此也沒發什麽火,甚至沒有發表什麽意見,隻是淡淡地道“東西我既然已送了你,就是你的,你愛給誰就給誰……”


  洛凡安的手掌慢慢握成拳頭,她覺著冷,徹骨的寒冷。


  自己的這顆心,曾經是這樣冰冷的麽?曾經的自己同今天的裴妙有何不同?


  她想了片刻,漸漸鬆開手心,有一物事滑入她的掌心中,冰涼沁人。


  她低頭去看,那是雲羿送給她的玉豬啊.……

  洛凡安抽了抽鼻子,將玉豬塞回袖中,等回府後,勢必要好好待他的……

  裴鈺輕打了一下裴妙“你往哪裏扔的!”


  “幹什麽啊!”裴妙大聲抗議,眼淚汪汪地心不甘情不願地指了一處。


  洛召樓的雙腿有些發麻了,他被幽禁的兩年因為地牢中天寒地凍,供暖不足,雙膝早已落下病根,此時浸在冰水之中無異於雪上加霜。


  他略提了提內力,想暖和一下周身,裴鑠卻已摸到了他身邊。


  “怎麽?你腿部有不便?”裴鑠抬頭望著他。


  洛召樓點頭。


  “上岸去吧,我一個人找就是。”


  “不必.……”


  裴鑠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算拿到了鐲子,也不見得有什麽結果。”


  洛召樓知道他所指為何,心中暗笑了一番“這是我職責所在罷了。”


  “嗬……”裴鑠剛想再說些什麽勸他知難而退,手中陡然摸到一彎彎的硬物,拔出一看,果然是半截玉鐲,裏頭空心,進了些雪水汙泥,不僅大喜過望,忙用衣襟包著擦了幹淨。


  洛召樓見狀知道另一半定是在不遠處,摸索片刻找到了另一半。


  兩人相視一笑。


  “總算沒有白費力氣!”


  “是啊。”


  雲容見兩人濕漉漉地上岸,也顧不得什麽鐲子了。


  “沒事吧?”


  裴鑠搖頭“我沒事,他倒是很難說。”


  洛召樓接茬“你都沒事,我更不會有什麽了。”


  “都別說了!我讓下頭人燒了熱水,都給我去泡個澡去!”裴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對對對!”裴夫人忙不失迭地過來扶過裴鑠“鑠兒,快去泡個澡才是!”


  裴鑠應聲點頭,將手中的半截玉鐲塞到雲容手中“明天見……”


  雲容朝他微微頷首。


  “這不就沒事了麽!”裴妙尖細的嗓音又飄了過來。


  “還說沒事!給我回房好好呆著去!明天再和你算賬!”裴鈺喝道。


  裴妙還想說什麽,但似乎極為忌憚這個凶悍的大姐,委屈地挪步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瞪了雲容一眼。


  雲容麵露感激之色“多謝裴大小姐.……”


  裴鈺微微一笑“不謝,不過這位小哥……”她將頭偏向洛召樓所在之處“這位小哥的腿腳似乎不太方便啊,恰巧我會一門獨門的腿部按摩,對疏通血管特別有效,待會便讓小哥試試。”


  “多謝裴大小姐,不過男女有別,腿部按摩這種活也不是大小姐該做的,鄙人粗賤,洗個熱水澡便好,不勞煩小姐了。”


  雲容心知洛召的病灶,見他拒絕,急得不行,拉著裴鈺的手道“我這個侍衛,腿部的確不便,府上可還有懂得此法的醫師?”


  洛召樓見雲容依舊是關心自己的,不安的心平複了些,將自己手中另一半手鐲交給雲容,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裴鈺笑著拍了拍雲容的手“放心好了,我定讓他安安穩穩毫發無損!”


  雲容知道自己不該再說什麽了,若是再吩咐,勢必讓人看出自己對這個侍衛有些不同。當下不再言語,隻是點頭。


  手中緊緊地握著那兩截空心手鐲。


  這手鐲,到底為何會是空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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