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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頭傀儡

  洛凡安第二日破天荒地比雲羿早起了些,她這才感覺脖子有些酸痛。


  果然,還是老老實實地平躺著睡比較好,這麽躺在他的懷中,兩人都不舒服。


  她小心翼翼地掠開了雲羿的胳膊,替他掩了掩被子,躡手躡腳地下床穿好鞋襪。


  這屋子後邊居然還有個封閉的天井,用於采光。天井下邊還有一口井水。


  洛凡安咽了咽口水,撩起袖子。說實話,她還從未打過水,隻好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將擱在一旁的小木桶輕輕地用繩索放了進去。


  然而木桶吊下去了卻一直正口朝上,洛凡安有些惱了,使勁晃了晃繩索。


  一隻厚實的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的柔荑。


  “恩?你醒了?”洛凡安驚詫地看著眉眼有些惺忪的雲羿。


  “醒了。”


  “你好像還沒睡醒啊?昨晚沒睡好麽?”


  雲羿瞥了她一眼“大小姐,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呼嚕聲很獨特?”


  洛凡安的臉一下子紅了,怯懦道“人家.……人家這幾日都沒好好睡嘛.……”


  雲羿嘴角一彎,就著她的手,繩子一抖,井下的木桶馬上歪向一邊,井水湧入桶中。他又稍稍用力,拉著粗繩就將桶拎了出來。


  洛凡安麵露喜色,蹲下身來,用手鞠了清水,將自己仔細地洗漱幹淨。


  “好了麽?”


  “好了,你也洗洗吧.……”


  雲羿矮下身來,提著洛凡安用剩的半桶清水,臨頭一澆,雙手胡亂在臉上抹了幾把,甩了甩頭發上殘餘的水珠。


  洛凡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這個舉動。


  他.……他這就算好了?

  雲羿大步回到裏間,扯下發簪,理了理鬆散的碎發,對著鏡子挽了個四方髻。


  洛凡安慢慢踱步過來,將他的發髻扶正,雲羿的頭發既黑又粗,厚實沉重,不需要像尋常公子那般在裏邊加東西,她取了根黑檀木簪,一下子便固定住了。


  雲羿的手繞過頸側,抓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洛凡安就被他扯得坐在了他的膝蓋上。她這次倒沒怎麽拒絕,隻是看著鏡中兩人的樣子。


  算來,她帶著那張假麵具已經許久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做多久的“竇筱”,還要掩蓋多久的容貌。


  “今天,你替我易容麽?”她盯著鏡子怔怔地道。


  雲羿摟緊她。這房中的鏡子是西洋的玻璃鏡,與銅鏡不同,纖毫可見,清晰萬分。妝台上有一盒銅黛,雲羿順手擰開。


  “今天,我替你畫眉可好?”


  洛凡安呆呆地看著銅黛“可是.……雖有銅黛,卻無眉筆啊。”


  “這個簡單!”雲羿站起身來,四處尋了尋,一把抓起書桌上的一支小狼毫道“反正都是筆,用這個可好?”


  “這怎麽能一樣!”


  “怎麽不一樣?乖.……”雲羿按住她的雙肩,將她按回座位上“我畫得可好了!無論用什麽筆都是一樣的!”


  洛凡安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也就坐在那邊由他畫了。


  裴鈺進來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副畫麵:洛凡安乖乖地坐在妝台旁,雲羿正仔細地替她畫眉。這樣的場景,任誰看了,都會發自內心地感歎:這是何等般配的兩個人啊.……

  有道是“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從古至今,夫婿給娘子畫眉的樣子都是最為溫馨最為美好的,更遑論兩人都這般的貌驚天人,驚才絕豔。


  可這畫麵似乎有啥瑕疵.……

  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裴鈺湊近後看了看,突然放聲大笑,笑得花枝亂顫,停不下來。


  洛凡安起先見裴鈺來了,覺著有些慌張,但看她這麽笑,心裏一下子雪亮了,揮開雲羿的手,照了照鏡子。


  隻見鏡中的美人濃眉大眼.……說濃眉大眼似乎是輕了,為何這眉毛會粗成這樣!活像兩條毛毛蟲掉在了臉龐上,況且.……這兩條毛毛蟲還連在了一起。


  “雲羿!”洛凡安怒從心中起,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你給我解釋一下!”


  雲羿尷尬地笑了下,舉了舉手中的筆“這其實不怪我……我也沒用過狼毫畫過眉。”


  “你不是說你技術好,用什麽筆都一樣麽!”


  “哈哈.……”


  “你還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洛凡安作勢要打,卻被雲羿捏住了手腕。


  “好了好了,你先去洗掉吧……啊?”雲羿朝她擠了擠眼睛。


  洛凡安重重地哼了一聲,拂袖就走。


  雲羿見洛凡安差不多走遠了,笑容慢慢褪去“阿鈺,有結果了麽?”


  裴鈺不回答,反而問道“你和她有沒有圓過房?”


  雲羿的耳根燙了起來,別過臉“我問你正事!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我說的也是正事!”裴鈺挪了過來,坐在雲羿身旁“大小姐中的,是蠱毒。”


  雲羿心中一凜,隨即又有些不解“蠱毒和圓不圓房有什麽關係?”


  “你們到底有沒有?”


  “啊呀!”雲羿架不住裴鈺的追問甩手道“沒有沒有!”


  “那就好……”裴鈺喃喃道。


  “怎麽?這蠱毒還和這個有關?”


  “關係大了去了!”裴鈺也站起身來“大小姐中的,正是赫赫有名的情蠱,可惜她自己還不知道,蒙在鼓裏。”


  雲羿一聽到情蠱這兩個字,腦袋轟隆一聲炸開了。


  他一下子坐了下來,雙目遊離,搖擺不定。


  “真有這東西!世上竟然真有這種東西!”他抱住頭,使勁搖了搖。當初,雲容對他說,雲霽中了情蠱,他還有些不信,想著那不過是謠傳的東西罷了,不想這東西真的存在,而且還被種在了洛凡安身上!


  “哐當!”


  雲羿回頭,隻見洛凡安站在拐角的柱子旁,手中端著的一隻三足筆洗摔了個粉碎。


  她的眼神很空洞,似乎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站在那裏。


  “凡安!”雲羿跑上前去,作勢要扶。


  洛凡安卻輕輕地掙開她,一步步地走上前來。


  “難怪我會對他情根深種,難怪我會對他舊情難忘,難怪我會泥足深陷,犯下這麽大的錯誤!”


  她胸口劇痛!“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捂住胸口,坐倒在地上。


  “大小姐,你冷靜一些。你要知道,你是被人算計了,你也是受害者,這一切的一切,都和你無關!”裴鈺蹲下身來安慰。


  “是啊,凡安,不怪你的.……”雲羿還未說完,洛凡安便一頭栽到他的懷中,她的雙臂自他腋下穿過,緊緊地掛在雙肩上。


  “阿羿,對不起.……”


  “大小姐,現在是不幸中的萬幸。阿羿,你也聽好了,中此蠱毒者,除了與下蠱者,不得與其他人行房事。不然蟲蠱會在體內爆破,無藥可救。”


  淚珠從洛凡安的眼眶中整顆滴落,她睜大雙眼鬆開雲羿,慢慢回過身來看著裴鈺“也就是說,我不能嫁給阿羿了?”


  裴鈺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若是.……若是他不介意這個,自然還是可以的.……”


  “我不介意。”雲羿馬上摟住洛凡安補充道。


  “可是我介意!”洛凡安帶著哭腔撩開雲羿的胳膊“我昨天才說,以後還要給你添一個兒子。龍心能為你生兒育女,為什麽我卻不可以?難道以後就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女人給你生孩子?”


  雲羿無語,拳頭硬生生地砸在地板上“曲瑾彧!我殺了你!”


  “不可!”裴鈺阻止道“這情蠱還有第二道禁製,這蠱蟲是由下蠱者精血養成,一旦下蠱者死去,那中蠱者也就命不久矣。但反過來,若是中蠱者死,下蠱者卻不會受到絲毫傷害!”


  “豈有此理!”雲羿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這天殺的曲瑾彧,是想借凡安留一道保命符麽?”


  洛凡安已經無心去想怎樣處置曲瑾彧,她抬起眼簾“裴小姐,這蠱,有無方法可解?”


  裴鈺搖頭“很難說……情蠱是苗族少女為留住心愛之人所創。至於有無方法可解,現今無所可知。但並不排除,這蠱毒也有命門,若是找到了死穴所在,一定能夠一並解了!”


  雲羿來了精神“也就是說,這事情也說不準?”


  裴鈺點了點頭,突然又補充道“還有,阿羿,你上次讓我去查國主所中之毒。我雖未查得很清楚,但大致方向是有了。國主所中的,和大小姐所中之毒一樣,來自苗疆,隻不過不是情蠱,而是另外一種蠱。我翻遍了所有書籍,都未能找到隻字片語。後來阿鑠上次從苗疆回來,帶回來一本蠱王藥典,我這才找到,其中有一段描寫,和國主所中之毒很像!”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左側邊緣呈鋸齒狀,像是才從某本書中撕下來。


  “杖頭蠱……赤紅色成蠱,性寒,服用三日後開始沉睡,遇奇則一日醒,遇偶則半數醒。行至昏迷周期為七七四十九日,蠱蟲則全部吞噬本體。中者如杖頭木偶,受人操縱。”


  洛凡安看到此處腳下一軟,幸被雲羿一把扶住,她顫顫巍巍地問道“你……你上次說,帶召樓去見父親的時候,他的周期是多少!”


  雲羿皺眉“四十四……”


  “也就是說!父親隻剩下五個周期了麽!那是幾天!”


  雲羿一把抱住洛凡安“凡安,凡安,你聽我說,沒你想得這麽嚴重!”


  “怎麽沒有!我父親就要去了!”洛凡安神色開始癲狂。


  雲羿立即拿起那支給洛凡安畫眉毛的筆,取了紙張算了起來。


  上次的那個周期,國主醒了二十二天,按照遇偶為半,算得周期為四十四天,召樓被帶去見國主時是醒了的第三天。而後到現在,又過了五十二天。也就是說到周期為四十九天時……

  “還有一百九十九天!”雲羿扔掉筆道。


  作者有話要說:由於本手手賤,挖了這個坑,想讓女主的爹病得高端一點,結果卻發現.……太TM難算了!好不容易找了個朋友用什麽通項公式加什麽函數給我算了出來。這病很吊!閑得蛋疼的同學可以沒事的時候幫我再算一遍,有沒有算錯,然後打在評論區(但我覺得應該沒有這麽無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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