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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重重

  洛帆的馬車行在她們的前邊,漸漸地停了下來。


  三人陸續跟下車,洛凡安一見洛帆,不禁“噗嗤”一聲笑彎了腰。


  隻見洛帆也換了套苗族青年的服裝。黑色無領,肥身對襟小褂,包了塊長頭巾。


  “喲~我們家三公子這麽一穿,倒像是哪家俊俏的長工。”裴鈺打趣地繞著他轉了轉,提了提他過於長的褲腿“一定是雲羿使的壞!知道你個兒不高還給你穿這麽長的褲子!他當是給他自己穿麽?”


  洛帆不好意思地撓頭憨笑。


  雖說苗疆多嬌娘,但像洛凡安她們三人這般風格迥異的美女,莫說在苗疆,就是放眼天下,都是拿得出手的。


  三個美女外加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一路上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洛凡安有些不習慣,雲容也是害羞得緊,可裴鈺就不同了。


  裴鈺性子張揚,就像盛開的牡丹,絲毫不吝惜展現自己奪目的美麗。


  下車前她已將那重重的各式各樣的苗銀頭飾全數戴上,加之沉甸甸的耳墜,讓後邊的洛凡安很是為她擔心。


  “鈺姐姐,你戴著這麽多東西,不累麽?”洛帆出言相勸,卻被裴鈺白了一眼。


  “在苗疆,首飾一向是越多越以為美,愈重愈以為俏。我豈能輸給她們!”她說著一揚頭,額前的墜穗子隨著動作發出鈴鐺般的脆響。


  “現在快黃昏了,我們今天在哪邊落腳?”


  “放心,我和阿鑠都不是頭一次來了。看見那邊那一排吊腳樓了沒有?其中一幢就是阿鑠上次來的時候花錢雇這邊的當地人紮的,裏麵的東西也叫人買了。住那邊不成問題。”


  她這麽一說,洛凡安鬆了口氣。


  “今天晚上我們先在那邊住下,這裏有個土姑婆我認識,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找她問情蠱和杖頭蠱的事情。”


  一行人前前後後走了不到小半個時辰,方才看著還渺小的吊腳樓已近在眼前。


  苗疆居民熱情好客,這一路走來不下二十個人向他們打招呼,有的聽說他們自中原地區來,還真誠地邀他們去家中坐坐。


  苗裝裴鈺嬌靨如花,常有苗族男子直勾勾地盯著,她倒也被盯得自在。一晃便到了裴鈺口中所說的吊腳樓。


  洛凡安抬頭觀望,這腳樓以杉木製造,紮得緊密精致,分上下兩層,上層住人,下層用於堆放雜物,圈養牛馬,為雙吊式。


  裴鈺找著了當時租借的居民,並出示了相關令文。大約是上次裴鑠來時出手極為闊綽,管轄的苗族婦人一見他們便喜笑顏開,殷勤地帶著他們上下參觀。


  不多時,從外頭還鑽進了一個約莫八九歲模樣的苗人男孩,生得白嫩,手中拿著盛放粑粑木碗,送了進來。


  裴鈺與那婦人寒暄著,洛凡安閑來無事,見堂屋外的懸空走廊那安著隻美人靠,便坐在上頭小憩。


  雲容坐在她對頭處,別頭就能看到外邊怡人的風景。


  “若生在這邊,多好啊。這兒這麽美,也沒有上京的那些爾虞我詐。”


  “哪裏都有爾虞我詐,有人的地方就有麻煩,隻不過我們暫時看不到罷了。”


  “哎?剛才走了一路,你有沒有感知到那個前邊跟蹤我們的人?”


  洛凡安笑了笑“探子也有累了餓了的時候,總要教人休息一下。”


  雲容抿嘴偷笑。


  裴鈺和那婦人說完了話,抱臂走來“你們吃不吃東西?”


  苗人的主食大多帶有油炸的粑粑,再加以酸菜和肉餡調和,味道鮮美獨特。


  幾人均是錦衣玉食慣了,吃了這帶有民族風味的粑粑,也都嘖嘖讚歎。


  “沒想到,這邊的食物也是這般美味。”


  “過兩日便是櫻桃會,我們還趕得及去參加。”裴鈺喜笑顏開。


  “櫻桃會?”洛帆偏頭道“那是什麽節日?”


  “便是苗鄉青年男女交會的日子,哎?洛帆,你要不要去參加啊?我今天可看到了!有苗疆女偷偷地塞山花給你!”


  “我……”洛帆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我……我可不找苗疆女。”


  “由不得你!這苗疆女要是看上了你,給你下了情蠱,那你可是一輩子都逃不了的……”洛凡安淡淡地道。


  幾人馬上閉嘴,氣氛有些尷尬。連同洛凡安自己也覺著食不知味了,她放下餐具“我去外頭走走.……”用絲帕抹了抹嘴角便走開了。


  洛帆裴鈺麵麵相覷,不知有什麽理由阻攔,隻好由著她。


  苗疆人晚上為了省燈油,一般都早早地睡了,隻是現在的天色沒有完全擦黑,隻是霧氣朦朦朧朧的,帶著初春的濕意,加上洛凡安心中被壓抑許久的心情,有些許的不快活。


  布鞋踩著鬆軟的泥土,一路漫無目的地閑逛。時有包著布巾的女子光著腳丫來來回回地搬運著桑葉。


  小路向前延伸至末,是一木橋,木質已開始酸腐,看樣子是長年累月不曾維修了。


  洛凡安趴在橋沿處,向下望著清澈的湖水。曾幾何時,在穆梓園中,她也喜歡站在橋邊發呆,隻是那時總有雲羿陪伴在側。


  要是他在這就好了……

  洛凡安幻想著雲羿換上苗服的樣子,不由托腮淺笑。


  “哆哆哆……”


  不識相的響聲打破了她的沉思,她循聲望去。隻見橋的另一頭,一背影佝僂的老者正舉著錘子敲打著橋身。


  洛凡安剛開始以為他是在修葺木橋,可仔細看去,那老人既沒有帶釘子也沒有任何其他工具,手中的錘子也有些古怪,敲打之處卻是橋底。


  “老人家.……”洛凡安站起身來叫喚那老者,可他卻充耳不聞,繼續敲打著。


  “老人家,您是在修橋麽?這橋好端端的,雖然舊了些,但還不用修。”


  那老者突然回頭,洛凡安險些被他嚇得尖叫。


  這張臉如同枯槁的樹皮,死氣沉沉,但最讓人膽戰心驚的,還是他那一對空洞的眼睛。


  很明顯,這人是個瞎子,而且瞎得不簡單,他的眼皮下並沒有凸起的眼珠。


  “這.……這.……”洛凡安牙齒發顫,想要逃跑,卻使不出力氣。


  “外鄉人?”


  正當洛凡安失魂落魄的時候,那老人突然開口問她話了。


  “恩……”洛凡安咬牙勉強忍住恐懼回答。


  “哼……”那老人不再理她,繼續敲擊。


  洛凡安也無心問他為何敲擊橋梁了,拔腿就跑。


  好容易擺脫了那個位置,她才禁不住摸著劇烈起伏的胸口一陣喘息。


  “姑娘怎麽了?”


  洛凡安抬頭,是一個年輕的苗族後生,看見她慌張的模樣忍不住出口詢問。


  “沒……沒什麽.……”洛凡安擦去汗水搖搖頭。


  “姑娘不是這邊人吧?”


  “不是,今天剛到這邊的。”


  那男子哦了一聲,拍了拍胸脯“我叫努雄,家住村口西邊。”


  洛凡安自然不可報自己姓名,於是報了竇筱的名字。


  “竇筱?這名字真好聽,可這是漢人女兒家的名兒,瞧姑娘的樣子,像西域人。”


  “我父親是漢人,所以起了漢人名。”洛凡安隨口胡謅了理由,那努雄馬上恍然點頭。


  “對了,努雄,我剛才在橋邊看到一老人家,拿著錘子敲打橋麵。是木橋出了什麽問題麽?”


  努雄想了想“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六十來歲,雙眼看不見?”


  “不錯!就是他!”


  “那是東村的果納叔。他每隔幾天都會在那邊敲木橋,我們也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做,可能是在捉蠱蟲吧。”


  “蠱蟲?”洛凡安一聽這個馬上來了精神“怎麽?那位老伯很會養蠱麽?”


  “可不是!”努雄瞪了瞪眼睛“他可算得上是蠱蟲中的大行家!”


  “可是,他看不見啊!”洛凡安有些奇怪了“這看不見,怎麽捉蠱?”


  “他啊,有的是法子!”努雄神秘兮兮地道。


  “這位小哥,我一向對苗疆的蠱很感興趣,你能不能帶一下路,帶我去他這邊問問?”


  努雄一怔,有些為難“果納叔的脾氣出了名的古怪,他一般不和人說話。他的屋子,我也不敢去,裏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蠱蟲,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他抓了抓頭,突然回身,像是想起了些什麽“對了,你是中原來的,那你一定會下棋吧!果納叔很喜歡下象棋的,經常一個人在林中擺棋譜,你要是能破他的局,沒準他會教個你一招半式的。”


  瞎子下棋?


  洛凡安一下子懵了,但馬上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個高人!他一定有過人之處!要不然一個瞎子下什麽象棋啊!


  但隨即而來的便是苦惱,她真的不太會下棋,以往和雲羿對弈,都是十盤九輸的,唯一贏的那次,還是雲羿放水,要是他在便好了.……

  “努雄小哥,這樣吧,我回去問問我的同伴中誰比較會下棋的,然後我們明天去拜訪這位果納叔,你給我們帶路成不?”


  努雄連連點頭,臉上一直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兩人邊走邊聊著苗疆軼事,說著說著便回到了她寄宿的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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