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名單
她正盤算著,就聽村長高聲道“裏邊的人,雖然穿著沐嘟爾的衣服,也在沐嘟爾家,但這並不能證明這就是沐嘟爾!我在這裏大膽猜想,我們一直在抓的那個凶手,很可能就是沐嘟爾她自己!”
他這一段話說得鏗鏘有力,四周的村民突然之間像是炸開了鍋,紛紛議論起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個叫作伊甘的青年站起身來大聲反駁“沐嘟爾她都死了!為何你們要讓她死都不得安寧!”
村長揮了揮手,他身後的兩人馬上上前製住伊甘。
“自從出了死亡名單這件事後,我就好奇,怎會有這樣的事!這分明就是有人從中作祟!我懷疑,是養蠱人之間的爭鬥,為了消除對手而搞出來的幌子!”
“那也不能證明這就是沐嘟爾幹的啊!”伊甘掙紮著大吼道。
“你聽我說完!”村長清了清嗓子“前幾次,我們都前去查看屍體,前邊死的養蠱之人,屍體雖遭到蠱毒侵害,但還是可以辨認的。我們也一一確定了他們的身份。我們試圖找過凶手,但怎麽也找不到,因為凶手必定是一個很厲害的養蠱人,才能讓這些人都死在自己養殖的蠱毒下。”
村民當中有人稱是,也有人表示疑慮。
村長又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可是我們忽略了一點,我們懷疑的凶手,不在這名單中啊,因為我們想不到,凶手自己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到名單當中。這也是我們錯過凶手的真正原因!”
底下的村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們瞪著雙眼期盼地看著村長,希望他繼續講下去。
“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昨晚有人偷偷潛入我家,還動了我書桌上的筆墨,幸好被我家婆娘發現,這才破窗而逃。然後就傳來了沐嘟爾的死訊!”
“這又能說明什麽?”伊甘還是不服。
村長刷地一下攤開紙張,指著上頭道“我猜想,凶手便是沐嘟爾,為了鏟除養蠱的對手,又能掩人耳目,她便弄出了這張死亡名單,讓我們相信,這是鬼神幹的。每次她殺完一個人,就潛入我家,在那張名單上畫上黑框。而就在昨晚,她找了一個年齡身材與她差不多的女子做替死鬼,用自己的蠱毒死了她,然後將她假扮成自己的模樣,毀了容貌,讓別人都以為死的就是她自己。誰又會懷疑一個死人呢?可是她沒有想到,這次她潛入我家,想要在名單上畫黑框的時候,正巧被發現。而我們發覺家中進了賊之後,就一直將名單藏在懷中。這也就為什麽,這張名單上,她的名字沒有被畫上黑框!”
村民們歎服不已,但還是有人高聲叫道“可是村長!我記得有一次發生命案後,大巫祝當眾拿出這份名單,眾目睽睽之下,我們是親眼看到那個黑框慢慢浮現的!”
村長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盅“這是我從沐嘟爾房中搜出的,這東西,叫隱蠱,磨成粉後加入墨水中,初時不見墨跡,但過幾個時辰,墨跡就會慢慢浮現。我猜想,沐嘟爾就是事先幾個時辰,用了這種墨水在外頭畫了框,過了時間,等她一切都做完了,這墨跡也就出現了。我們也就更加相信,這是鬼神之說了!”
他這一番推理擲地有聲,聽得村民們啞口無言,連連點頭。就連一旁一直狡辯的伊甘也說不出話來。
“村長明鑒!事實應當就是這樣的!可那妖女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村長搖頭“那妖女蠱術高強,說不定就易容成某一個人混跡在我們當中!”
這一下可算是炸開了鍋,圍觀的村民開始誠惶誠恐地看著身邊的人,唯恐相處了許久的友人就是沐嘟爾假扮的。
洛凡安卻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雖說村長的猜測合情合理,但她是知道昨天究竟是誰潛入了村長家中的。
“你說,到底事實是否如村長所講?”
裴鈺冷笑一聲,將她拉到一邊,迅速地朝著他們居住的腳樓方向走去“這可說不準,我覺得,卻是那雩風在搗鬼!”
“此話怎講?”洛帆有些鬧糊塗了。
“真是個笨蛋!”裴鈺嗤笑一聲“整件事情,或許根本就是雩風幹的,每次他行凶一回,就潛進村長家中用特定的墨水圈出死者的名字。”
“可是.……”洛凡安打斷她“又如何解釋兩張名單是不同的呢?”
裴鈺擺擺手“這就更好理解了,昨晚雩風為了能夠取得你的信任,就又一次故技重施,跑去村長家中偷名單,他事先需要拓寫一份,等拓寫完畢後,剛要用特定的墨汁去圈那個字,不料卻被村長的婆娘發現了,所以他在情急之下,拿錯了名單。也就是說,原本應該放在村長家中的那張會顯現黑框的紙,現在就到了你的手裏。雩風起先沒有發覺,因為那墨水剛開始是透明的,但他沒有想到,他剛走沒多久,上邊的隱蠱就顯現了。所以你就看到了那個黑框。”
離腳樓不遠了,洛凡安停下腳步思索了一下“但是我記得,你早上拿到那張紙的時候,上邊還沾著墨跡啊!這不是證明了這張紙是慌忙中剛寫下的麽?”
裴鈺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噔噔噔地爬上腳樓,推開自己的房門,走到書桌前。
“怎麽了?”洛凡安摸著有些痛的手腕。
“是啊,鈺姐姐,你到底想說些什麽?”洛帆追問道。
“別吵!”裴鈺翻出一張白紙,在紙上寫了一個“鈺”字。
洛凡安似乎看懂了她的用意,扯住洛帆的袖子,不讓他再說話。
裴鈺寫完這個字,又取了一張沒有任何墨跡的白紙,將它輕輕地蓋在原來的紙上。這樣,透過薄薄的紙,依稀可以看到下邊的那個鈺字。
裴鈺又執筆在那空白的紙上將那個鈺字描了一邊,隨後抽走上邊的那層紙,捉了洛凡安的手,壓在了下邊的那張“原稿”上。
“明白了麽?”
洛凡安抽了手,看著手上沾著的淡淡墨跡,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因為雩風當時是把一張紙蓋在上麵拓寫的,紙比較單薄,所以墨汁會順著上麵的紙滲透下去,導致下邊的原稿都沾上了墨汁!”洛帆拍手叫道“鈺姐姐!你真聰明!”
“哼,這樣的問題,誰人都想得出來的。”裴鈺昂起頭。
洛凡安搓弄著手上的墨跡,另一隻手探入衣襟中,取出那份名單。
“你看!我當時就說,這張紙怎會這樣髒!那隻有一個原因!因為它就是原稿,原稿從大巫祝那流落到村長那邊,一路經了許多人的手,這才會油跡斑斑。今天村長拿出的那份名單我仔細看了,幹幹淨淨的,像一張新紙,便就是雩風昨晚寫下的!”
“隻不過還有一個疑點。”清脆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來。
洛凡安回過頭來“容兒?你醒了?”
雲容走了過來“事情我剛才都聽明白了,隻是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
“你說。”
“既然這個雩風每次行凶,都要去村長那邊勾畫黑框,那長久下來,這張名單,他豈不是就爛熟於心了?那他何苦要冒著危險去村長家中拓寫一份?直接默下來,不就行了?這樣既節省了時間,又不至於搞錯。”
裴鈺一下子怔住了,她沒有想到這一層“是啊,這是為何呢.……”
她正猶豫著,洛凡安關切地攬住雲容“大早上的這麽吵,沒有驚到你吧?”
雲容搖頭“其實我早就醒了!我去了果納那裏陪他下了會棋,想和他混熟了。不料他又出了幾個殘局,我答不上來,就記下了棋譜,打算待會寫信問大哥的,你們這兒有紙筆剛好!借我用一下!”
說著她迅速地拿起筆,在紙上開始默寫棋局了。
洛凡安看著她畫得棋局,奈何棋藝實在不咋的,怎麽看都看不懂,但那縱橫交錯的棋盤卻好似一道驚雷,閃現在她腦海中。
“難道.……會是這樣?”她喃喃出聲。
裴鈺道“怎麽?你想到什麽了?”
“裴鈺,若是我要你去複製一份書信,你會怎麽做?”
裴鈺大感莫名“怎麽複製?抄寫一遍咯!”
“問題就在這裏!”
“什麽問題啊?”
“我昨日問雩風要村長的名單。而我注重的,隻是名單的內容,而不是它本身,對不對?”
雲容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洛凡安。
裴鈺還是不太明白“什麽叫本身?”
洛凡安拿著那份名單來到書桌前“按照我們正常人的思維,我們要的,是名單上的名字,如果依照這樣的道理,那雩風隻需要另外抄寫一份給我們,就是了。但是他卻用了臨摹的方法,將一張紙覆蓋在上麵拓寫,這不是多此一舉麽?由此看來.……”
雲容一擊掌“他不識字!”
“對!”洛凡安點頭“雩風他是國公府的暗人,暗人為了替主人做事,會知道很多秘密,為了避免這樣的結果,在培養暗人的時候,主人會選擇隻教給他們武功,但不教他們識字。”
“但這就又不對了!”裴鈺打斷她“如果雩風他不識字,那他怎會知道每次要勾選哪一個名字?”
洛凡安拿起雲容適才畫的棋譜“因為國公府可以通過棋譜布局的方式來傳達每次要殺的人。”她拿著棋盤和名單放在一起正對著太陽光。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寫這個苗蠱連環殺人案,惡補了三部少年包青天,希望這樣的布局大家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