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洛凡安開始害怕了，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的同時，可以通過自己薄薄的那層皮膚，感知到自己內心中狂跳的心髒。那心髒是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後又複蘇性地一陣狂猛地亂跳。
這樣的搏動是不同尋常的，這樣的感覺，也是洛凡安從未有過的。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認為什麽樣的事情到最後都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她有這樣的想法，之前無非是自持有美貌和身世，而之後.……卻是依仗著身邊有雲羿。
有這麽一個靠山為她遮風擋雨的，她自然是不需要去擔憂什麽。之後離開雲羿，遭到變故，洛帆身死，自己深陷囫圇，她也沒有太大的擔心，因為這昊明侯府畢竟是雲羿的地方，他總能想到辦法保護她的。
洛凡安是值得所有女人羨慕的，女子出嫁前從父，出嫁後從夫。而洛凡安無論是父還是父都極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護她。使得她活得無憂無慮，使得她有了屏障去抵抗所有的艱難險阻。
但現在，洛凡安回頭看看，她之前從未想到過，自己的這兩把保護傘，也不是萬年青，能夠永永遠遠地守護自己下去.……
父親現在算是個廢人了……而雲羿.……
她一直以為雲羿很強，雲羿是萬能的，有雲羿在她什麽都不用擔心，隻要懂得依靠，隻要在傷痛時將腦袋湊過去擱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就可以了。
然而.……雲羿也不是神，他終究是會有一天遭到非議，深陷難以想象的境地之中的。
雲霽說得對，這樣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畢竟他的確是知道得太多，這對一個臣下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大小姐思考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一些.……”雲霽的神情很奇怪，明明是在討論如此攸關的事情，他卻始終保持著一副慵懶的模樣，好似他們的話題與他全然不相幹似的“您還需要考慮多久……又或者說……這個問題，您從來就沒有想到過.……”
洛凡安始終低著頭，雲霽掌心的微光照耀著她的輪廓，在她的眉骨處投下了一片陰影.……雲霽看不到她的眼神，卻從她的臉龐上捕捉到了一絲傷痛的情形。緊接著，那陰影處擠出了兩道泉眼，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滴落在地上。
“你……你哭什麽？”雲霽有些慌亂了。洛凡安怎麽說也是他的大嫂，要這事被雲羿知道了，還不知要如何訓斥他！逼哭自己的嫂子？
他也當然想不到，自己的這個做法對於洛凡安來說是多麽殘酷的選擇。
一方是自己的愛人，另一方，卻是自己的親人以及父親留下的基業。
一邊是仁孝忠義，一邊是自己終身的幸福。
洛凡安慘然一笑，是啊，這樣的問題，自己不可能從來就沒有想到過，或許自己早就想到了，隻不過是因為逃避而沒有深究罷了.……該麵對的還得麵對，該選擇的還得選擇啊……
“我選阿羿.……”她好半晌才憋出了這麽一句話來。將雲霽都嚇得愣在原處。
緊接著她抬起頭來，美麗的臉龐上海掛著幾串未幹的淚痕，但臉頰上卻浮現出不忍的笑容“若是.……若是他日召樓當真因為這些事和阿羿起了隔閡。我一定在中間做好工作，決計不讓召樓傷害到他半分！隻是……”她想了半晌“依照召樓的性子，是不會為了這些事情而和阿羿起齟齬的……”
“世事難料呐，大小姐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會明白我今日的擔憂了……”雲霽補充了一句“不過大小姐今日能有此承諾，雲某已然非常欣慰了，也請大小姐記住今日的承諾，我大哥是重情之人，請你不要讓他為難。”
“召樓也是重情之人！”洛凡安上前一步“雲霽，我不否認真的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但是我的弟弟，我明白他的為人，若真有一天因了利益而需要鏟除異己。召樓定會念在當年的情誼上手下留情的。”
雲霽直視著她的眼睛，好半晌才道“但願如此.……大公子的為人，我非常清楚，也知曉他是這樣的人，但怕隻怕.……他太過重情！”
洛凡安沒聽懂他話中的意思，才要詢問，雲霽似乎有所避諱，不再接茬反而往前大步流星地走了幾步，“大小姐加快一下步子吧！前邊是快到了呢……”
洛凡安無語，這話題她自己也是實在不太想涉及下去了。於是乎跟著他的步子走了一小段距離之後，停留在一處石壁之前。
“嫣兒呢？你說會帶我和她一塊兒去楓林苑的。”
“別著急嘛……”雲霽揮了揮手“她就在外頭的馬車中，我全都安排好了的.……”
說著他的手按在了一旁的石壁上，用力在上邊開始推動，直到石壁受力向內擠壓，才轟隆隆地裂開一道口子。
隨後半邊的暗道門開了，外頭的光線一下子射了進來，照耀得洛凡安險些睜不開眼睛，下意識地便捂住了眼睛，擋開那刺眼的陽光。
“你們終究是出來了.……”
淡然的話語聲，熟悉的聲音。像是一桶冰水，澆在了洛凡安的身上，冰涼刺骨，難以想象！
“你……”她一下子撤去了手背，看著外頭的情景，那光亮使得她眼睛發痛，且震驚起來！
外頭顯然已經是昊明侯府的莊子外頭了，綠蔭叢叢，鳥語花香，這情景若是在方才，她還會有心思再欣賞一下。但此時此刻，這院子裏卻層層疊疊地環繞著數十個人！
“大嫂還當真是不放心我呐……這麽多人？一起陪我喝茶麽？”雲霽見著這個場景，仍然淡定地一笑，雙手抱在胸前。
眾人退出一條路來，使得一個貴婦能夠從這條道兒中走了進來。
“龍心.……”洛凡安咬牙切齒的看著她“你……當真是不肯放過我！”
雲霽右手一扯，將洛凡安像拎小雞似的丟到了自己的身後“怎麽大嫂？你好似對我的舉動不是很滿意？”
“二弟說笑了……”龍心一麵接過身旁的丫鬟遞過來的絲帕揮了揮，撣去外頭的灰塵，並且皺了皺鼻子尖“二弟，你大哥走的時候，可將這侯府上下的事情都交由了我處理呐……這丫頭很是古怪，且對我出言不遜，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我這才將她關了起來。怎麽？你現在是不想讓我關著她？這你可以和我商量嘛.……幹什麽挖出這麽一條道兒來把人偷偷地帶走呢？你這叫我這個做大嫂的難堪啊……”
雲霽嗤笑一聲，眼睛從龍心的腳上一寸寸地向上爬著，最終爬到了她的臉龐上“我原來想著，大嫂的腳小，行動應當是會慢的。不想大嫂雖然腳小，這走起路來，倒是一等一的快！都不等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已經守在此處了！做弟弟的佩服！佩服！隻不過大嫂如此能幹，不知我大哥知道否？待得大哥回府，我定要向大哥好好誇讚大嫂一番呐！”
“怎麽？”龍心媚眼如絲，瞟了他一眼“二弟這是……想告狀？”
“我怎敢如此？怎敢如此！”雲霽拱了拱手“大嫂是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一眼就識破了弟弟我的心思。這個丫鬟，我很是喜歡，不想得罪了大嫂，有什麽過錯的，做弟弟的在這裏給大嫂陪個不是了，也請大嫂大人有大量，寬容則個，大嫂若是肯就此罷休，想必大哥遠在外頭知道了 ，也會非常快慰吧……”
“你少拿你大哥來壓我！”龍心再也抑製不住，爆發了出來，之前的假笑在那濃妝豔抹的臉龐上完全崩盤“這個女人，你不能帶走！我好心才讓她活到今天，可她居然不知好歹，不但不思所錯，反而得寸進尺，勾引二爺！二弟你還年輕，一不小心被迷惑了，也不怪你，就此放手，讓我在這裏處理了她吧！”
她說著身邊的幾名侍衛便上前幾步，幾乎就要將洛凡安從雲霽的身後拉出。雲霽像是在玩老鷹捉小雞，一下子護住洛凡安，那過人的好脾氣終究也是壓抑不住，爆發了出來。
“大嫂當真不買我這個人情？”
“你讓開！”龍絲毫不肯退讓。
雲基地額眼神掃過眾人，鼻尖又哼了一聲“嫣兒呢？是否也被你帶走了？”
龍心不作答，隻是，看著她的神情，洛凡安幾乎也能夠猜到一二了……
“大嫂，你覺得，你帶來的這些個侍衛，若是當真動起手來，會不會是我的對手呢？”雲霽終於擺開了架勢，手探到了自己的腰間。
長劍已緩緩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