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想看見你

  從醫院出來，賀修宸一句話都沒說，周身氣壓低得能凍死人。


  李薇薇眼含熱淚，楚楚可憐地道：“修宸，你相信我，我這麽做隻是因為太愛你了，我不該欺騙你，我錯了，我保證下不為例，你原諒我，好不好？”


  賀修宸上了車，司機跟著上來，被他掃一眼後，又默默下去，等李薇薇也上來，他才開口問：“綁架是怎麽回事？”


  李薇薇佯裝聽不懂：“修宸，我不知道，我是事後才聽說夏夏被綁架的。”


  賀修宸看都不看她，淡漠提醒：“我問的不是小島上的那次，想好再回答。”


  李薇薇咬唇，絕不承認病毒那次的自導自演：“我真的不知道。”


  “給過你機會了。”賀修宸輕嗤一聲，降下車窗，吩咐保鏢，“帶下去，和大寶二寶關在一起。”


  大寶二寶，是他養的那兩隻藏獒，吃生肉，無比凶猛。


  李薇薇臉色一白，渾身顫抖起來：“不——不要，修宸，我承認，我認！不要把我和它們關在一起，我會死的！”


  這個“死”字，輕輕撥動賀修宸腦海中的某根弦，他腦海裏浮現蘇夏的身影。


  醫生說，她被注入了過量的病毒，此病毒是真的無解，接下來，她會精神恍惚，記憶力減退，一點點喪失行動能力，直到……


  賀修宸深吸一口氣，心口像擱了一把碎玻璃，怎麽閃躲都痛不欲生。


  “承認就好。”他說，“帶走。”


  李薇薇被捂著口鼻帶進醫院，又被捂著口鼻拖著離開，直接送到地下拳擊場，丟進了關著藏獒的鐵籠子裏。


  那兩隻藏獒大概是剛吃飽，隻是衝她叫了兩聲，便乖乖在角落裏趴下了。


  饒是如此，李薇薇仍舊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汗毛豎起，冷汗一茬接著一茬。


  她張嘴欲喊，保鏢麵無表情地提醒她：“李小姐，大寶二寶不喜歡吵鬧，你若是驚擾了它們，沒人能保證會發生什麽。”


  李薇薇猛地抿緊唇瓣，連呼吸都暫時屏住，抓著鐵欄杆往後縮，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精神緊繃，一刻也不敢放鬆，藏獒睡了一覺醒來，她早已臉色煞白，活像閻王派來索命的白無常。


  藏獒起來抖了抖身子，她也害怕得跟著抖了一下，藏獒張大嘴，肥厚的舌頭掃過嘴，凶狠地盯著這個外來者。


  李薇薇肝膽俱裂，在藏獒猛地竄到她跟前時，終於沒忍住尖叫：“啊——”


  ******

  話分兩頭。


  賀修宸處理完她之後，自己驅車去了醫院，蘇夏躺在病床上，深深地沉睡。


  這幾天都是這樣，她醒著的時候比睡著的時候少得多。


  賀修宸站在門口，雙腳被罪惡釘在地上，努力了好幾次，才步履艱難地走到病床邊。


  他俯身，顫抖著去親吻她的臉頰，眼眶驀地通紅，一滴淚落在她眼皮上，他從喉嚨裏擠出艱澀的音節：“夏夏，對不起，對不起……”


  蘇夏眼睫一顫，緩慢地睜開眼睛，迷茫了足有半分鍾，神智才歸位。


  賀修宸已經直起身子了，她伸手摸到眼皮上的濕潤，發現新大陸似的：“賀修宸，你哭了。”


  沒有人的心腸比他更硬，有生之年，她居然能看到他的眼淚，太神奇了，太諷刺了。


  蘇夏輕輕地笑起來，眉眼彎成好看的形狀：“知道真相了，對嗎？賀修宸，你好可憐啊。”


  被一個李薇薇耍得團團轉，先是誤導他追查父母死因的事，再是拿著枚破戒指換取信任，她從來不知道，他原來這麽蠢，一點小把戲就能將他成功誆騙。


  賀修宸難得沒發火，握住她的手說：“罵吧，夏夏，是我做錯了，你怎麽罵我，我都受著，隻要你能好過一點。”


  蘇夏譏誚地道：“隻是錯嗎？賀修宸，你這是犯罪！”


  非法囚禁，非法研究，每一樣都不可饒恕。


  賀修宸怔了一下，問她：“你想讓我去坐牢？”


  “我想你就會去嗎？”蘇夏抽回自己的手，“你堂堂賀家大少，隻手遮天，誰敢讓你坐牢？”


  “夏夏。”賀修宸固執地將她的手放在掌心，指腹婆娑著突出的骨節，“我答應你，隻要你好起來，我就去坐牢，好不好？”


  蘇夏的眼淚滑出眼眶：“怎麽，知道真相就發現愛我愛得無法自拔了？”


  賀修宸沒回答。


  他一直愛她，無論是七年前的小島，還是兩年前的邂逅，隻是他太固執己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釀成大錯。


  這幾天，他總是在想，若當初他們不是在李薇薇剛找上門的時候結婚，若他父親和他爺爺沒有插手婚事，局麵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他終究要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蘇夏掙紮不動，任由他反複揉捏她的手指，喃喃地道：“別騙自己了。”


  就算愛過，也是敗給了有心人的陰謀，病毒無解，她知道自己好不了。


  賀修宸堅定地說：“夏夏，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蘇夏抹了一把眼淚：“把我關進實驗室的時候，你也是這麽跟李薇薇說的吧。”


  賀修宸啞口無言。


  “離婚吧，賀修宸。”蘇夏不知第幾次提出這個懇求，“我不想等我死了，名字還留在你家的戶口本上。”


  誤會的時候，賀修宸不答應，現在更不可能答應：“不，夏夏，我不會離婚，永遠不會。”


  蘇夏絲毫不意外這個結果，別過臉，疲累地說：“我不想看見你。”


  賀修宸身子一僵：“那你想見誰？”


  蘇夏唰地轉過頭，條件反射地說：“你不許動我爸媽，不許動承則哥哥。”


  賀修宸滿嘴苦澀。


  他的意思是，若她想家人朋友了，他叫他們來陪她，卻沒料到她是這樣的反應。


  原來在她心裏，他已經如此十惡不赦了嗎？


  賀修宸喉結滾動：“我不會動他們，以後，隻要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做。”


  蘇夏伸手，筆直地指著門口：“出去。”


  賀修宸僵直不動：“夏夏……”


  蘇夏冷笑：“我早該知道，你的承諾，一文不值。”


  賀修宸被自己的話噎住，看著她冷漠的麵孔，躊躇半晌，不舍地退出房門外，守護神似的站在那裏，不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