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騎馬踏春
玉景唐從怡荷樓出來，一直往前院福夀樓去，管家齊馬貴見主子進來，臉無顏色，不明白其中原由，隻得小心侍候，他陪笑著臉問：“老爺，我昨日托人買了上好的烏龍茶，不知道味道如何，老爺要不要嚐一嚐。”
\t玉景唐擺擺手，說：“馬貴，去馬房裏牽兩匹馬來。”
\t“牽兩匹馬？老爺，牽馬幹嘛？您要出去坐汽車更方便啊！”
\t“叫你牽你就牽，囉嗦什麽。”
\t“是，老爺。”齊馬貴雖然疑惑，也不敢再多問什麽，轉身去馬房去了。
\t玉景唐見齊馬貴去了，一轉身又往後花園過來。後花園寬敞闊大的草坪上，玉家班弟子正在排戲：嘶唱，高笑，怒罵……好一個熱火朝天的場麵。玉景唐靜靜地看著，鴦虹在人群中央，她演的正是嫦娥，一身雪白的戲長服，因那戲服是白蠶絲綢的，軟滑精美，穿在秦虹身上更是顯得她氣質飄逸，精美絕倫。玉景唐心中一動，多麽像秦雪昉啊，那時，秦苕昉也是秦虹這個年紀，美不勝收的年齡，可是……是自己辜負了她的深情，才使得她負氣出走，反戈一擊，賭氣嫁給玉家班的仇人棠繼仁。他心裏那種暗痛此時更不能平複，隱伏了多年的苦像被挫開一個小口子，源源不斷地要流瀉出來。他有些忘乎所以，快步走到鴦虹身邊，一把抓住鴦虹的手，說：“鴦虹，走，陪我騎馬去。”
\t鴦虹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早被玉景唐一把拽開了。玉家班子弟麵麵相覷，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倪彩芝站在一邊，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極其的難堪。婄鳳是個心事細密的人，早看清楚了這件事情的微妙之處，她臉上顯出一絲絲嘲弄的笑意，暗暗歎道：彩芝剛被許了婚期，還在一團高興裏，轉眼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玉公館果然是要有好戲看了。
\t穎兒悄悄站到婄鳳身邊，問：“姐姐，你笑什麽？”
\t婄鳳一把推開她道，“我什麽時候笑了？去，排戲去。”她回頭去看倪彩芝，倪彩芝已經看不見了。
\t婄鳳點著穎兒的頭說：“死丫頭，以後少亂說話，小心被齊公館趕出門。”
\t穎兒噘著嘴，說：“有那麽嚴重嗎？我也沒說什麽！”
\t婄鳳冷笑一聲，說：“不信，你試試！
\t鴦虹被玉景唐拽著，胳膊不能動彈，著急地說：“老師，您把我的手弄痛了。”
\t“哦。”玉景唐似乎驀然驚醒，忙鬆開手，歉意說：“鴦虹，老師今天心情不好，你陪我出去騎馬散心好嗎？”他滿懷期待看著鴦虹，那麽怕她一口拒絕，心中甚是幾分忐忑。
\t“可是，老師，我還穿著戲服呢，你看，你看，這怎麽能騎馬呢？”鴦虹笑著打開長長的衣袖。
\t“嗬嗬，是啊，我都忘記了。”玉景唐輕輕拍著腦袋，說：“去吧，快去換衣服，我在前院大門口等你。”
\t鴦虹去換衣服，轉身到大院門口時，齊馬貴早牽了兩匹馬等在那兒了。
\t齊馬貴問：“老爺，要不要小的一同跟著侍候？”
\t“不用，你去忙你的吧。”玉景唐心不在焉對他說。
\t“哦。”齊馬貴有些狐疑，這玉景唐叫他牽了兩匹馬不叫自己陪同，卻又是給誰準備的呢？他正要退下，忽然遠遠看見換了衣服的鴦虹走過來了，忙避讓一邊。自己原以為玉景唐叫的應該是倪彩芝，沒想是另外的人，卻好像不認識，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那女子，這不是新來的玉家班弟子秦鴦虹嗎？
\t隻見那秦鴦虹穿著一件半新的水煙綢短衫，半新淡青窄綢長褲，卻身材窈窕，容光素淡，清婉可人，心中一驚，暗暗歎道：人都是說秦鴦虹像秦苕昉，果真像極了秦苕昉，不僅五官麵目像，氣質也像。而且奇巧的是她們都唱戲極好。那時秦苕昉被人讚是個會百變的人，穿什麽衣服變什麽氣質，如同美輪美奐的百變魔女，這個秦鴦虹也何嚐不是，那日在福夀樓大廳第一次看見秦鴦虹穿著舊色衣服，可是也掩不住她美豔嬌媚，嬌豔迷人。如今這一襲青衣又如一枝清荷，淡妝素雅，婷婷可人。這些都是勾逗人記憶的事情，哎，事情看來是複雜了。
\t齊馬貴來玉府做管家也有好幾年了，身在管家這個位置他自然極其懂得進退周旋之人。他在玉府這幾年了，玉府發生的事情他大多知曉的，那年，秦苕昉反戈事件他也是知道始末的。他隱隱替玉景唐擔憂起來。雖然他和玉景唐沾親帶故畢竟他是主子，主子的事情他作為管家也不便過問。主子現在叫他退下，他自然是遵命退下，但是，這件事情以後被老夫人知道了問起來呢，他該怎麽去回答，他有些頭痛了，看來他隻能準備頂著一頓臭罵了。
\t玉景唐此時內心在一團喜歡裏，他是不懂齊馬貴此時的煩惱憂愁。他和秦鴦虹騎著馬慢悠悠出門。
\t一路風和日麗，景色逸人。
\t玉景唐騎馬邀遊，美人相伴，漸忘出門時的鬱悶心情。他興興地對秦鴦虹說：“我忽然想到兩句很美妙的句子。你來猜猜是什麽。”
\t秦鴦虹笑道：“老師的心情不是學生能揣測的，我怎麽能知道老師美妙的句子呢。還是老師直說了吧。”
\t玉景唐點點頭，說：“這第一句是青衫側帽。”
\t秦鴦虹也點點頭道：“青衫側帽，嗯嗯，這個也符合你現在出遊的樣子，老師，還有一句呢？”
\t“這另外一句是——馬嘶芳草。你覺著怎樣？”
\t“馬嘶芳草。嗯嗯，卻符合我們出遊的意境了。很美妙。老師，如果剛才一切都還是靜的，被老師這樣一說，天地之間一切都感動起來了。”
\t“鴦虹，你說得真好！”玉景唐一雙清潤的眼睛看著秦鴦虹，內心裏很激動，想，她真像苕昉啊，她應該是懂我的。
\t秦鴦虹雖然年紀尚小但是極盡聰慧什麽都懂得，她避過玉景唐鋒銳的眼鋒，說：“是老師說得好。”
\t秦鴦虹這樣一躲閃，玉景唐卻是內心一震，覺得自己過於情露。他忽然覺得有些疲憊、萎懈，他自問：怎麽了，自己這是怎麽了，在一個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女孩子麵前要不自信起來。
\t秦鴦虹見他情緒懈怠倦乏，緊張地問：“老師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t“沒有。”玉景唐微微一笑，說：“很久沒有騎馬出來散心了，竟然不能體會騎馬的快樂。”
\t“是因為和秦鴦虹在一起騎馬才不快樂嗎？”秦鴦虹小心問。
\t“嗬嗬，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騎馬是這樣快樂的一件事情，我竟然放著這樣的事情很久不去做。這不是很傻嗎？”
\t“哦，原來是這樣去解釋啊，那是秦鴦虹太笨，曲解了老師的意思，讓老師費心解釋了。”秦鴦虹咯咯笑起來，她那調皮的樣子讓玉景唐覺得今天所有的冒險都是值得的。
\t再說穎兒被婄鳳無故訓一頓，心中甚是不平。排戲又因為鴦虹不在，沒有練習多久就散了。穎兒閑著無事，忽然想起那日和婧蓯匆匆見麵，還有許多體己話沒有說，想難得今日這樣清閑，不如去怡荷樓找婧蓯玩。
\t婧蓯那時把夫人遲娜菱服侍睡了，也是閑著無事，就在樓廊裏看風景，一個人孤孤單單，甚是無趣。那隻鸚鵡俊哥因在先備受驚嚇，老實了很多，在鳥架子上打瞌睡。婧蓯看它那樣老實，便感歎道：“連鳥兒的秉性也是這樣頑劣不堪，欺軟怕惡來著。”
\t穎兒悄悄上樓，聽見婧蓯一個人自言自語，歎息不已，忍不住笑道：“婧蓯，你對著一隻鳥兒說什麽昏話呢？”
\t婧蓯回頭看見是穎兒，開心笑道：“穎兒姐姐，你不在花園裏排戲來著，跑到這裏來偷懶，當心被老爺知道了重重罰你。”
\t穎兒鼻子裏歎出一口氣，說：“老爺怎麽會知道，這會兒他出門了呢。”
\t“就算是老爺出門了，你也不能偷懶啊，快回去，快回去排戲，等會兒婄鳳姐也要罵你了。”
\t“哎呀，婧蓯，你是不知道，今天是排不成戲了。”
\t“怎麽了？為什麽排不成戲了。”婧蓯驚奇了。
\t“主角不在，戲怎麽演下去啊。”穎兒撇撇嘴。
\t“主角不在？你是說秦虹不在？那她去了哪兒？”
\t“我怎麽知道她去了哪兒？真是。”穎兒懶懶地把胳膊支在欄杆上，看著遠去的風景，臉上一遍茫然之色。
\t“那婄鳳姐也不知道秦鴦虹姐她去了哪兒？老爺問起來呢？大家不都要挨罵嗎？”婧蓯倒替她們擔心了。
\t“秦鴦虹是和老爺一起出去的。我們怎麽會挨罵。”
\t“什麽，鴦虹姐是和老爺一起出去的！”婧蓯驚呼一聲，又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她掩住自己的嘴。
\t“你作死啊，這麽大聲音。”穎兒罵道。
\t兩人屏住呼吸，一起回頭朝屋內看，並沒聽見什麽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t“穎兒姐，你沒有瞎說吧，鴦虹姐怎麽會和老爺一起出去？”婧蓯還是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t“我怎麽會胡說，是老爺把秦鴦虹叫走的。”
\t“哦！”婧蓯睜大眼睛，張大嘴，說：“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老爺和倪彩芝姐才被老夫人許了婚期，怎麽會單獨帶著鴦虹姐出去呢？”
\t那隻鸚鵡聽見“彩芝”兩個字，興奮起來，振振雙翅，條件反射地叫起來：“彩芝來了，彩芝來了。”
\t兩人正在嘀咕著，突然聽見鸚鵡一叫，唬了一跳，回頭一看，一眼看見她們的主子夫人遲娜菱滿麵怒容地站在她們身後，唬得她們兩個撲的跪倒地上戰戰兢兢求饒：“夫人，我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