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探古宅
午後的陽光有點毒，燒灼感刺痛著皮膚，躲在樹亭裏的封箏和水東都有些百無聊賴，隻是俞柳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的。
俞柳說要回去添置些物什，順便跟家裏打聲招呼，可是明明出門前，嬸子才說玩多晚都行，封箏想著今日的俞柳總有些前後不著調，不過總是溫吞的性子，倒也沒多想，索性也沒等多久，俞柳就回來了。
祭禮結束後的封村，要安靜許多，因為各家都要準備第二天的祭祖席，忙著備菜，煙囪裏盤旋繚繞的煙氣，就跟一堆人聚眾吸煙似的，不斷噴湧著。整個封村的山坡小道裏竟就隻有封箏一行三人的踏步聲，偶爾還摻些不甘寂寞的蟬鳴，也許還有胸腔裏震動得心跳聲，若是挨得近了，就能聽見俱都是快如擂鼓，大概都是緊張的吧。
不同於昨日的優哉遊哉，今日的封箏目標更加明確。其實封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執著於那棟老宅，也許隻是因為它建在神秘的後山上，也許就是因為想向好友介紹未經發現的新天地，也許，也許因為封村的奇特祭禮，也許，隻是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她。
封箏覺得一定是老哥的四字留言影響的，隨遇而安，到底是要安什麽？想太多，好像會餓，還是不想了吧。
過了祠堂，沿著巷道，很快就走過了後三路的宅子，初站在後山腳下，依舊沒有俞柳說的會攔截不讓上山的族人，嘚瑟的遞過去個眼神。俞柳和水東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隻是跟在封箏地後頭，偶爾在封箏興奮說起古宅時搭個幾句。
沿著幻草指引的坡道，很快就走到了昨日休息的大石塊窩著的地方，站定後看向封村，這是個可以將整個封村盡收眼底的觀望點。
“怎麽樣，好看吧，我從來不知道在煙氣下的封村這麽美。”
“是啊，很美。”順著封箏的視線，眼前的封村籠在一片綠色裏，寬窄巷道隔絕排列的屋子，形成的八卦圖陣，美，很美，卻更加神秘。
“昨天，我就是在這拍照片，然後就拍到了一個灰蒙蒙的東西，走過去就看到那個古宅。”封箏邊興奮說著，還比劃著古宅的位置，邊向古宅所在的地方走去。
如果在今天以前有人告訴封箏，這個世界是玄幻的，封箏絕對會翻個白眼，然後再罵一句白癡，可是現在，封箏認為自己有可能就是別人眼中的白癡。
從大石塊往裏走不過十分鍾不到的路程，便能看見原本應該隱在綠蔭裏的灰褐瓦礫，再往裏走便該是一大片的牆裙，可是現在封箏的心裏估計已經飛過好幾群草泥馬了了。
站在同一個地點，封箏不由得脫口而出一句“不可能。”
眼前別說古宅了，連片葉子都沒有，一塊碩大的平地，平坦，幹淨，真的什麽都沒有。全身的血液感覺都在倒流，仿佛是從地底深淵裏攀爬上來的寒氣，沿著腳心，直衝向頭頂。當寒氣鑽進手心時，封箏兩腿立時就脫了力，直接軟倒，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心裏猶如生出蟻獸，在不自覺間啃完心髒，再向大腦侵去，整個身子就跟浸在寒冬的水裏似的，封箏已經沒法用言語去形容了，就連俞柳和水東都開始茫然無措了，兩雙眼裏的擔憂直接就投射出來，互相對視一眼，複又沉默。
“怎麽可能，明明在的。”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的封箏，似乎魔怔了，不斷重複著，還在的，還在的。
“箏子，你先起來。”深吸了幾口氣，俞柳也有點忐忑，好不容易平複下來，該來的還是要麵對的。“水東，過來拉一把。”
“俞，俞柳，我，我，我昨天。”
“嗯，我知道，先緩緩再說，慢慢說。”
“給，喝口水。”水東從口袋裏拽出一個水壺，打開瓶口，能聞見淡淡的草香味。看見封箏伸出的手還在止不住得顫抖，水東握住水壺，遞到封箏嘴邊，強灌了封箏幾口，也沒喝下多少，大多數都被封箏咳了出來。
“咳，咳，咳···水東你想嗆死我啊。”抬起手，就想去打水東。
“好些了吧。”
“俞～柳～，我是不是撞鬼啦。”封箏的聲音裏已然開始帶有哭腔，不自覺的用手抓住俞柳的衣角。
“你先起來。”
“我腿軟了～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我掐你一下，你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那你掐水東，我怕疼～”封箏一聽要掐自己，登時就身子一側。
“知道怕疼，就不是在做夢，我拉你起來。”不由得笑出聲來，這個箏子啊，真是，沒話說。
水東早已不在身邊，等到封箏站起身時，水東都已經將那塊平地踏了個遍，“你們快過來。”
眼前偌大的平地，真的就隻是平地，若說有什麽不同，也隻能說太幹淨了。四周都是樹木花草，沙礫鋪地，山坳裏四季更迭的，風晴雨雪的，總該有個落葉啊，枯枝什麽的，可是這塊地就像被什麽隔絕了一般，什麽都沒有。
“箏子，你會不會記錯了，也許還沒到？”雖然知道僥幸心理沒什麽用處，但總會和記憶裏的某樣東西撞擊，即使知道它的特殊，可是現在眼前的景象，總覺得已經超出了認知範圍，人在遇見無法理解的事情時，下意識都會選擇一個合乎情理得理由先說服自己。
“也，也許吧。”盯著平地，怔愣發呆。封箏知道，其實就是這塊地，昨天的自己就在這裏，進入了一棟破敗的古宅，沒有人煙，本不該存有一點念想，可是她沒有告訴他們，昨日在那棟古宅裏，封箏丟了一樣東西，一樣對於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平地裏卷起一陣風，夾著落葉提溜的轉著圈，三個少年就這麽盯著那個小小的風旋，忽上忽下的快要挨近空地時，像是被吹到一堵牆邊似的，停了下來，再沒有向前一步。
“是不是看錯啦！”
“三個人一起看錯？”
“說不定呢。”三個人步伐一致，向後退。
“過去看看？”封箏強咽了口口水。
慢慢挨近空曠的平地邊緣，抬起的手臂猶如年邁的老嫗顫顫巍巍，憑空比劃了幾下，連忙縮回，不見任何阻擋，睨了一眼腳邊的落葉，眉頭也不自覺的皺緊了幾分。
三個人分頭四處看看，除了樹就是石頭，許是神經鬆了幾分，這或是腿軟走不動道，最後幹脆席地而坐，稍作休息。出來的有些久了，陽光穿在林密的樹葉裏，投射到地上，竟也開始西斜。就在封箏快要妥協覺得一切都是夢境的時候，被水東的一聲驚呼嚇了一跳，抬頭時，不由得猛竄起來。
“我天，從哪冒出來的？”最先跳起的水東，抱著腦袋，張開嘴都忘了合上。
“我靠！”
“水東，剛俞柳是不是說髒話啦？”
“你們都看見了？”
“我又不瞎！”
就在剛剛，原本一覽無遺的平地，突起一幢古宅，門簷高聳，灰褐色的簷角挺翹聳立，連延門庭，顯得十分高大，依舊沒有牌匾，想來建在封村後山，總歸和封村脫不了關係。
三個人呆立許久，腦袋裏都像是被眼前的古宅抽空，什麽也沒有留下，目光所及，被滿滿的灰褐色遮蔽，剛剛複又盤旋飛轉的落葉正好停留在牆邊，仿佛這房子一直都在，不曾消失過。
最先緩過來得是水東，猛的用力拍向封箏和俞柳，“這，這房子，你們有看到是怎麽，出現的？”
“啊？啊，就，就這麽看見的。”想起上山前老族長叮囑的話，可是也沒說是這麽個出現法啊，這是想嚇死人啊。
“我聽見你們叫，才看到的啊。”
“那你昨天怎麽來的？”
“昨天～來～來時～就在啊！”封箏地聲音抖動的開始出現哭音。
“沒事，我們要進去嗎？”俞柳指了指大門緊閉的宅子。水東沒有吭聲，隻是看向俞柳，見他看過來，隻點了點頭。
“要，既然來了，當然要進去。”下定決心的封箏，幾個跨步就已走到寬厚大門前，伸手正欲推門，還未觸到，咿呀聲響，大門朝裏竟自己打開了。“這是請君入甕的意思嗎！”強吞了口口水，回頭看了俞柳，水東一眼，深吸一口氣，踏步跨過門檻，待到俞柳，水東也都進去後，剛剛開啟的大門，像是有人從裏推動般，嘭的一聲，關合上，就像從沒有打開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