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集結前夕
安然打坐一整晚，天際才微微亮，洛辛便睜開了眼睛，啟開窗戶撲鼻而來的泥土腥氣裏還夾著些草木沾了露水的濕氣，猛吸一口，氣體充盈全身，竟帶來飽腹感，渾身都好似充滿了力氣。
封村所處的地界也算的上是山靈毓秀，千年的時光裏借著天然形成的屏障，自成一處天地，也算是躲了不少禍事。
兩手交叉呈合手抱一之勢，晨間的氣，講究急吸慢呼，感覺氣體在身體裏遊走一圈，再慢慢調息，洛辛覺得竟然是把這許多日子裏的濁氣都給排出去了，神經不覺都鬆散了。
引鹿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宗主到底會怎麽安排，昨日晚間受到老族長一家的熱情款待，洛辛按著平日裏的生活習慣倒也沒有多吃，就是經不住老族長的勸酒，多喝了幾杯，實在是架不住，隻好讓師姐頂上，最後族長一家幾個壯漢硬生生的被師姐給喝趴了。
“師姐，醒了嗎？”
“哦，就來！”屋內響起‘嘭’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掉了下來。
“師姐，你不會掉下床了吧？”
“哪，哪有！”話音都有些不自然，洛辛嘴角扯起一個弧度，轉身回了自己的屋。
稍會功夫，冷卉就進了洛辛的屋子，臉都沒洗，還有夏日涼席的印子留在臉上，眼神還飄啊飄的。
“那個，昨晚喝的有些多，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所以才，才……”臉都憋的紅撲撲的，冷卉略有些手足無措，但又不知怎麽表達才能少些尷尬。
“才什麽？”好笑的盯著冷卉，平日裏還真是少見到師姐這般模樣，頭發也還沒束起，有一撮發梢許是睡覺時壓的，折起向上翹著，顯得，更呆了。一時沒忍住，洛辛笑出了聲。
“敢笑話我，找打是不是？”聽到笑聲就跟點了導火索一般，直接就炸了冷卉腦子裏名為理智的玩意，雖然平時僅存的理智就少的可憐。
躲開冷卉扔過來的枕頭，卻沒躲得了連著扔過來的折扇，直接敲在洛辛的頭上，還好也不怎麽疼，連忙跨出門，迎麵就和正準備跨步進來的老族長撞個正著，洛辛眼疾手快想抓住老族長，哪知老族長幾個後退跨步，竟直接翻了半個身子，帶著風勁給身體來了個緩衝急刹，再一收腿，兩手合抱收勢，呼出一口氣，對著兩少年合拳抱了一禮。
“老族長，好身手啊。”在老族長剛一被撞時，身形猛向後一收的時候，洛辛就看出來老族長是個練家子，勁力急收可不是普通練武之人會有的反應。
“居然是破風拳。”冷卉訝異老族長怎麽會自家的拳法，祭魂宗的功法早在千年前就不外傳了，後來封山之後，就更不會傳與外人了。
“丫頭好眼力，老祖宗與祭魂宗有些淵源，整個封族上到我老頭子，下到三歲孩童都會打這破風拳，老祖宗傳下來的，不敢怠慢啊。”
“剛剛就老族長這幾下，可比我家師傅都要厲害，我都許久沒見著我家那老頭子練功了，想來就是到了這裏，跟老族長對上幾下，都會落了下成。”想起處處管著自己的師傅，冷卉沒好氣的嘟囔了幾句，不過聲量可一點都不小。
“哎，哪能跟宗主比啊，小老兒就是練了幾十年的，才算的是能出手，真要對戰，可不敢和正宗的宗派比，丫頭太抬舉我了。”這兩個娃娃真是比自家那個混小子好太多，想起水東那個混小子不聲不響當了兵，連家都沒回就直接考去警察學校，若不是今年有個祭禮，還不定什麽時候回來呢。“不說了，聽見你們屋子有聲音，就猜到應該都起了，老婆子做了不少點心，你們快洗漱一下，直接去前堂就行。”
“又要叨擾族長，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哎呀，不要總這麽客套，千年前，咱們封薛可是一家。”
送走老族長，簡單洗漱了下，便入了前堂，還沒挨著桌，就能聞見許多香味衝雜在一起，早餓了肚子的冷卉，可是一點也不客套的撲了過去。
“天哪，這是搬了點心鋪來嗎，這麽多，這個是棗泥糕，春雲餅，哎？這是草西子？現在居然還有人會這種糕點！”
“這丫頭我喜歡，比我家那個渾小子精貴，也識貨。”一個老婦人端著一盤點心正走過來，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卻透著光亮，眼角的皺紋，簇在一起，滿是笑意，老族長跟在後頭，兩隻手裏都是點心盤子，按著樣式算來該有四五種不同的點心。
“您還會做草西子啊！我隻在很小的時候吃過，自從崔崔不在了，我就再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了。”像是說到傷心處，低垂著腦袋，惹得老婦人鼻子一酸，正要安慰時，冷卉兩手各拿了一個點心，居然一齊塞進嘴裏，直把老族長一家看愣住了。
“見笑，師姐平時，平時不是這樣的。”這時，洛辛除了尬笑，實在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水東媽將點心盤挨的離冷卉近些，頗為憐愛的看著冷卉：“挺好的，能吃是福！我家那混小子一頓能吃四碗飯，抵得上後院那頭大花豬，看看姑娘家吃東西就是秀氣。”
“崔崔是哪個？整個宗門就她一個人會做吃的啊，那她不在了，你們都怎麽吃飯啊？”老婦人將一整盤的草西子都裝進冷卉的碗裏。
洛辛沒法解釋崔崔到底是啥，隻好拿話題搪塞過去，宗裏靈氣充盈，山中靈物開了靈智的數不勝數，崔崔不過是一隻擅烹飪螢飼鳥兒，目前處在落羽期，凸著個腦袋羞於見人罷了，從哪來的不在了。
“我老婆子就這一手做點心的手藝還能拿得出手，丫頭不嫌棄就多吃點，回頭要是離開，給你帶點走。”
“真的！”連手上的油漬都沒顧得上擦，直接拉住了老婦人，可算是說到心坎裏了。洛辛在一旁無語，想翻白眼又怕做的太明顯，隻好傳音讓師姐要點臉，兩人悄無聲息的傳音鬥嘴，麵上都沒顯出異樣。
兩位老者相看一眼，越看這兩個娃娃，就越是喜歡，都是討喜的娃娃，還這麽懂事，雖然認識也才不過一天，但看起來做事情有理有據，進退維穀，比水東都不知好上多少倍。
“丫頭，你以後要是想吃點心，就來封村，咱們封村雖不比外麵那些地方好進，但隻要你想吃，隨時來，或者給你寄都行，要不然奶奶教你可好，我這點心手藝就我那兒媳婦會些，小輩的一個沒教，隻要你想學，我就教你。”長輩對待晚輩的喜愛從來都是沒有理由，族長奶奶看著麵前的丫頭，眼角不覺都沁出了淚珠，水東這一代的孫子輩裏，整個封村就三個丫頭，其餘都是男孩，老祖宗的手藝也不知還有多久就要爛在手裏了。
避世的世家確實要更加淳樸些，感情來的快，也要更加細膩，可是那也要看給對人啊，就師姐的反射弧，能感覺出來才有鬼。單從因為雙手被抓住了，卻阻擋不了不時瞟向點心的眼睛開始，洛辛就知道還是高估了冷卉師姐對待食物的定力，尤其是喜歡吃的。
一聲鹿鳴伴著踢踏聲，躍進略有些溫馨的畫麵裏，晨間的陽光直透而過，夾著光亮還遮了眼，等到老族長夫婦眯縫著眼看清楚，一頭鹿，帶著白霧蒙蒙的虛影，就這麽落在院子裏，不時得踢著腿，鼻翼裏噴著氣，搖頭晃腦的甚是可愛。
“老族長，別怕，這是引鹿，是祭魂宗所處的山體自然生成的靈物，平時多用於傳遞消息，尋路之用。”插手進身側的小袋裏，尋摸出一粒黒丸，還散著藥香，就這麽向外一扔，引鹿抬頭便吃了下去，低頭踏入屋內，將鹿首在洛辛的胳膊上蹭了蹭，震動脖頸處的鈴鐺發出脆響。
細讀從鈴鐺裏取出的信件，大致和自己得想法一樣，原打算接過朱玉自己去聚魂，宗主卻是要求協助便可，總歸結局是一樣的，也就不怎麽糾結了。
“這是？”洛辛將回信遞給了老族長。
“眼下也是不用急著回去了，還請老族長告訴我們怎麽去找那個結契之人。”
細細看了回信，祭魂宗回的信息簡單，看的也很明白，老族長思考不過一會功夫，便把封箏的電話地址都給了洛辛。
等到兩人出山坳時，族長奶奶已經包好了幾個大包裹，當然全是點心，還囑咐讓冷卉有時間就回封村，對兩人的喜愛真是從裏到外無止境的滲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