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可惜太遲了
誰料他還沒有說話，洪亮就轉過身來，滿臉是虛假的笑容，明裏說著大義凜然的話，暗裏給他下套：“顧老爺一向最是公正，又深明大義，想必一定能理解下官的苦衷，願意配合下官早早將這案子給結了，是不是？這人頭畢竟是在顧府發現的，雖然下官知道顧老爺是清白的，但是這案子一日不結，皇上的怒氣就不會消，京城的百姓就不會安寧。若真追究起來，聖上發怒，下官丟了烏紗帽倒是小事，若是讓皇上誤會了顧家，影響了顧府和太子府結親，恐怕就不好了吧？”
這話裏話外都是在敲打顧百萬，不要以為你富可敵國，皇上給你三分顏色，你就以為自己比皇上還要厲害了，還敢在皇上麵前拿喬。
他洪亮可是奉著聖上旨意在辦差的。
顧百萬心裏清楚，皇上有多忌憚顧家，這時候的確不好出這樣的風頭，雖然心裏嘔了一口氣，但臉上卻不能顯出來，隻能看向顧明元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明元，你就跟洪大人走一趟吧，他也不過是例行公事。俗話說得好，不知者不罪，洪大人，一定會還你清白的！洪大人，你說是吧？”
如果你真敢對顧明元怎麽樣，我顧百萬一定會在皇上對我怎麽樣之前，先把你怎麽樣了！
洪亮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老奸巨猾的笑了一聲，抱拳道：“多謝顧老爺體諒下官的苦處，還望顧老爺能夠配合下官，盡量不要將此間的消息傳出去，以免讓那馬六聽到風聲，畏罪逃跑了。如果馬六真的跑掉了，那顧大少爺這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這是自然！”顧百萬氣的渾身發抖，但也奈不得洪亮半分。
這狗官，先前怕太子降罪於他，巴巴跑來顧府套交情時，還滿臉奉承，恨不得給他舔鞋底。
現在案件有了進展，又和顧府有了聯係，便自以為腰杆硬了，立即變了嘴臉，還敢擺臉子給他看了。
顧百萬冷哼一聲，瞳孔縮了縮，看著洪亮等人消失的方向陰沉的想道：“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洪亮走出顧府，看了一眼那金字門楣，冷哼一聲，心裏暗自腹誹道：不過是個下賤的商戶出身，皇上是需要用你們家的錢，才隨便給個側妃的名頭，還真把自己當成國舅爺了，我呸，就你這賤商也配！等皇上將你們顧家利用怠盡之後，你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婉居裏顧芊婉收到消息，聽說顧明元被官府帶走了，不由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笑意來。
如果先前沒有收下阿大阿二，她也無可奈何，但正巧有了這兩個人手，她倒是可以再多做一些事情，為她的好大哥分憂。
讓他在牢裏，不至於太無聊！
她拿出一個玉哨，輕輕吹了吹，阿二立即就出現在眼前：“主子有何吩咐？”
“阿二，我的那位好大哥顧明元呢，剛剛被應天府尹以殺人犯幫凶的罪名，帶走了。”
“主子是想阿二去救他嗎？”
“當然不是啦。我巴不得他死在牢裏才好呢！不過眼下就這樣讓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我聽說就算是牢裏，也是有地域之分的。而且據說還有一種新來的人要被前輩好好教育一番的慣例，不知道我們這應天府裏，有沒有呢？”顧芊婉十分惡趣味的想到了什麽。
阿二頭低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沉聲道：“隻要主子說有，它就必須有！”
顧芊婉真喜歡這樣的感覺，一切大局盡在掌控之中，便壞壞一笑，點點頭道：“那就拜托阿二了，就讓我的好大哥，在牢裏，盡情享受一下，被人照顧的美妙滋味吧，可不要讓他太孤單寂寞噢。”
“是，主子！”阿二應聲，身影轉眼即逝。
顧芊婉拿了剪刀，一邊替花枝修剪多餘的枝葉，一邊麵帶微笑：顧明元，小妹我親手為你調製的這盤牢獄大餐，你可要好好品嚐一番，它必使你終身難忘。
這就是算你前世那般對我，先行收回的一點小小利息吧。
趙媽媽匆匆進來，摒開左右丫頭，在顧芊婉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顧芊婉長眉一挑，眸中冷光四溢，看似淡淡的“哦”了聲，但卻讓人感覺意味深長，且渾身汗毛直豎。
顧芊婉低下頭，繼續修剪花枝，仿佛根本沒有把趙媽媽的話放在心上，趙媽媽也不著急，靜靜侍立旁邊等待。
許久，顧芊婉才慢慢說出一句話來：“那就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希望這次她不要讓我失望。”
杏兒氣息奄奄的躺在小廂房裏，臉色如金，嘴唇蒼白，整個人如同紙片人兒一般，她的娘親丁婆子，正坐在床榻邊抹眼淚，而妹妹小雨則在外麵守著藥爐子發呆。
杏兒努力撐起身子，想要看一看門口，她托人代話給五小姐，想見她一麵，不知道五小姐會不會來？
來福管家將她從清元居裏救了出來，還親自替她把脈診治，怎奈她先是被虐待至小產，本來就體質極虛，又被顧明元折騰了大半天，現在早就病入膏荒，無藥可醫了。
也是到這時候，她才終於幡然醒悟，隻是可惜，太遲了。
曾經有一條光明大道擺在她的眼前，她沒有立場堅定的選擇光明大道，反而自以為是的選擇了一條獨木橋，當了一顆沒腦子的牆頭草，結果換來這悲慘的下場，她心裏十分清楚，誰也怪不到，隻能怪她自己。
杏兒好恨顧雨薇的無情無義，更恨顧明元的心狠手辣，但是她卻是被整治的怕了，她不敢報仇，也知道僅憑娘親和妹妹的微薄之力，根本就不是顧明元的對手。
與其讓妹妹也陷入顧府這潭混水受苦，倒不如請求五小姐幫忙，給她們一條活路。
或許是快要死了，她的腦子突然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起來，她把前後事情一想，突然明白一個道理：現在這顧家，最厲害的人，不是顧百萬，也不是顧明元，更不是劉氏，而是五小姐。
別看她表麵上好像驕縱囂張，衝動魯莽，有時候好像還沒腦子，但事實上，每一步都是經過精心計算的。
這樣的轉變，就是自上次紅龍魚事件之後。杏兒堅定的認為，之前四年顧芊婉一直是在隱忍，扮豬吃虎，或是為了等待某個時機成熟。
紅龍魚事件就是那個成熟的契機，你看，自從那件事後，一向無往不利的孟姨娘，逐漸被剝奪了管家權利，五小姐還把自己身邊的芍藥送去給老爺，與孟氏形成互相牽製的局麵。
一直被顧百萬捧在掌心裏的三小姐，逐漸被老爺厭棄，甚至名聲狼藉。
還有一向被當成嫡子培養的大少爺，更是因為五小姐幾句話，就失去了江南一百零八鋪的管理權。
凡是忠心五小姐敵人的丫頭奴才們，都沒有了好下場，被活活打死的孟媽媽，被推出去當頂罪羊的小桃，被人取了首級的姚婆子和若兒，還有現在生不如死的自己。
“姐姐，五小姐來了。”小雨趕緊跑進來說道，隨即趙媽媽和桂芸已經將小廂房的布簾掀了開來，頓時一股極為濃重的藥味熏香味，夾雜著血腥氣兒，撲鼻而來。
趙媽媽和桂芸都立即蹙了眉，用帕子捂住口鼻，一副嫌棄難聞的模樣，但是杏兒卻看見顧芊婉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從容淡定的走了過來，讓人都要錯以為，她行走乃是滿是花香的玫瑰園了。
不但杏兒驚訝之極，連趙媽媽和桂芸都互相看了一眼，沒想到自家小姐這般厲害。
杏兒的身體一直在出血，已經漸有血崩之勢，為了不讓屋裏的氣味太過難聞，她讓丁婆子點了熏香，又有藥味兒，連她自己聞到都有種想要吐的感覺，這顧五小姐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顧芊婉前世做殺手快穿任務時，曾在血海屍山裏潛伏了一個星期，血海屍山在太陽的長久暴曬之下，那氣味兒簡直能把人熏死，若是胃口淡的人恐怕胃液都要吐出來，並且十天半月都不想吃飯了。
但是顧芊婉那時候執行任務時，不但能鎮定自若的睡在腐臭無比的屍體堆裏，還能在那裏吃幹糧吃的津津有味。
在她的字典裏，除死無大事！
顧芊婉一進來坐好，杏兒就將丁婆子和小雨攆了出去，又眨眨眼看看趙媽媽和桂芸。
顧芊婉仿佛根本沒看到她的眼神似的，隻是冷冷的說道：“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今天我能過來，是看在你好歹幫過我一次的份上。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奴婢八歲就進了顧府……”杏兒的眼神一下子飄的很遠，仿佛是看到了過去，那個單純天真，總角的小女孩，好奇的打量著這顧府的一切，看到這裏奢華漂亮如皇宮一般。
顧芊婉站起來，就要走！她是要杏兒明白一個道理，現在倒底是誰求著誰？
杏兒所說的秘密，關於李玉娘死亡的秘密，她調動蓬萊閣的高手，遲早也能查到，她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五小姐請留步！”杏兒急喘了聲，蒼白如金紙的臉龐上浮上一抹苦笑，她是在嘲笑自己，怎麽都快要死了，老毛病又犯了，自以為知道一點秘密，就想要拿捏別人。
也不看看眼前這個人是誰？豈是她能隨意拿捏得住的？想要拿捏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奴婢知道五小姐和夫人雖然從未見過麵，但母女連心，一定想知道夫人當年真正的死因。但是奴婢想用這秘密換取五小姐一個承諾。”杏兒感覺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她快要不行了。
“保你母親和妹妹平安是不是？”
“沒錯，幫奴婢讓他們好好的活著，不要報仇，不要攪進顧府這潭混水裏了，這裏太可怕了，不是她們能夠想象的，把他們送的遠遠的，哪怕隱姓埋名的活著，也比在這裏受罪好。”杏兒的聲音逐漸微弱了下去，好像快要不行了，眼睛也朦朧的閉了起來。
不，她怎麽能死，她還沒有說倒底有什麽秘密呢？
桂芸著急了，趕緊上前，將床頭櫃上麵一碗已經冷掉的參湯，在趙媽媽的幫助下，敗開杏兒的嘴，給她強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