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曲深玉垂了垂眸,放下書走了過去,陳楚圓性格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惡劣,最愛做的事便是讓人以為她放過對方時,又突然給予對方重重一擊,這在圈子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她倆從幼兒園開始便是一個班的,哪怕沒有深交,曲深玉也不八卦都知道這些,所以陳楚圓喊她進去時,她反倒鬆了一口氣。
未知反而才是最可怕的。
見曲深玉進來,陳楚圓衝著她抬了抬下巴,頤指氣使:“水冷了。”
曲深玉聞言,直接就過去放水了,浴室是被陳楚圓特意裝修過的,大圓浴缸坐下兩個人綽綽有餘,旁邊放著伸手就能拿到的酒杯,巨大的窗戶視野開闊,曲深玉看著浴缸裏沒放滿的水想,不知道等會兒她喊陳楚圓把窗簾拉上,她會不會拒絕。
看著曲深玉低眉順眼的模樣,陳楚圓隻覺出了一口惡氣,她還記得當初上學那會兒曲深玉給誰抄作業就是不給她抄,雖然在這事發生的前一天,她還撂下了“再跟曲深玉說話她就狗”的狠話,但這並不妨礙第二天來到學校她發現自己因為昨天玩得太嗨忘了寫作業後找曲深玉借作業抄。
曲深玉又不是沒脾氣,理所當然的沒有借。
陳楚圓性子就是那樣,自己拒絕別人可以,而別人,哪怕是仇人拒絕她她都能一直記著,哪天報複回來才肯在記仇本上勾掉這事,現在看曲深玉拒絕不了自己的命令,頓時隻覺從腳舒服到了頭發絲。
水很快被重新放滿了,陳楚圓卡著她的命脈——錢,所以曲深玉服務態度極好的問:“這個溫度可以嗎?用我再換嗎?”
陳楚圓伸腳試了試,她體溫比一般人高一些,所以對水溫的要求便會相應低一些才覺得舒服,現在水裏的溫度有些燙了。
她皺了皺眉,餘光瞥見曲深玉低垂的眉眼,心裏不由罵了句髒話,才不自在道:“可以了。”
陳楚圓想,天下間再沒有像她這麽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了。
曲深玉這才站起來。
她身材纖細,比例很好,哪怕穿著不顯身材的長衣長褲也有種目下無塵的矜持感,陳楚圓身材比較好,倒不覺得有什麽羨慕的,她隻為自己的臉不夠有氣勢而苦惱過,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看了會兒,見曲深玉還站在那兒,沒有走人的意思,眉頭一皺:“你怎麽還不出去。”
難不成還想跟她一塊洗?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曲深玉看她一眼,這才往外麵走去。
陳楚圓被她臨走前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但她懶得多想,直接就進去泡澡了,泡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正準備就這麽出去,走到門口時才想起來屋裏還有別人,又罵罵咧咧的穿上睡衣出去。
她沒理會站著的曲深玉,坐梳妝台前往臉上抹化妝品,熬最晚的夜用最貴的化妝品一向是陳楚圓的行事方針,等她做完這一切後,就又過了半小時了。
曲深玉站得有些腿酸,陳楚圓看著都替她累的慌,又不是沒有凳子,她還不至於刻薄到不讓人坐,但她不想開口說,仿佛開口了自己就弱上一籌似的。
陳楚圓很有身為債主的覺悟,直接躺到了床-上蓋上被子,很是期待道:“看到書簽了吧?就從那頁念起。”
曲深玉垂眸看書,並不是什麽雜書,而是金融方麵的,陳楚圓為人虛榮張揚是各方麵的,什麽都忍受不了被人壓一頭,但她那臭脾氣,陳楚圓實在很難想象她做生意會是什麽樣。曲深玉一直懷疑,當初陳楚圓上學那會兒看自己不順眼是因為她粗心大意考試總是丟分,以至於被自己拿了第一,但陳楚圓沒承認過,曲深玉也無從考證。
畢竟她也不可能因為陳楚圓不滿就故意讓自己成績變差,腦子得多不好使的人才幹的出這種事?
在曲深玉清冷的念書聲中,陳楚圓的困意重新被喚醒,被擾亂的心情又重新舒服了起來。
當初幼兒園陳楚圓意圖以自己苦練的二胡技驚四座,結果就在自己後麵上台的曲深玉靠著一首兒歌成了焦點,下台就被人圍著送玩具送糖,陳楚圓那時還不懂什麽叫曲高和寡,但她卻因此而又記上了曲深玉一筆。
而現在,那些人心目中到現在還恨不得再聽上一回的聲音成了自己的哄睡機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和報複心。
心情一輕鬆,對陳楚圓來說,哪怕臥室有個陌生人也不影響她睡覺。
曲深玉念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她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目光不由落在陳楚圓身上。
她想過今晚會發生什麽,甚至怕陳楚圓挑刺卡自己命脈還專門去學習了,卻沒想到陳楚圓會讓自己在房間裏念了快一小時的金融書。
她有些摸不清陳楚圓的想法,是覺得她這麽好的玩具得慢慢玩,還是隻是看在好歹認識這麽多年的份上順手幫一把?
雖然認識這麽多年了,但曲深玉與陳楚圓還真不熟,並不知道陳楚圓平常就有隨便把副卡給人的習慣,在她看來,隨隨便便給人這麽多錢,不可能隻是助人為樂的。
——她原本以為陳楚圓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就是為了上-床而已,畢竟她喜歡女人,而有什麽比看曾經的對頭躺在自己身下折辱她更能讓人覺得出氣的方式呢?
曲深玉還記得陳楚圓曾經說過,她就喜歡看別人看她不順眼還不得不在她麵前忍氣吞聲的樣子,曾經越是對她不屑一顧的人這麽幹她就越有成就感。
別說,還真有人不知怎的從針鋒相對莫名其妙喜歡上她了,結果跟她在一起不到一周就因為給她寫的懺悔信有錯別字被她給踹了。
曲深玉還記得當時那家夥臉都給氣綠了。
她垂了垂眸,陳楚圓脾氣不好,耐心也算不上好,應該是玩不來什麽攻心的把戲了,所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不,曲深玉覺得,陳楚圓或許沒有跟自己上-床的意思,但想折騰自己的心肯定是真的,她找上門來時語氣裏的幸災樂禍和興奮根本就沒收斂過。
然而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幫了她。
曲深玉扭頭看了一眼幾米外的大門,思索片刻才輕輕將書放下,將反鎖的門打開,又輕輕合上門。
不管陳楚圓是今天沒興致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對曲深玉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能拿自己換這麽多錢,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
曲深玉原本也沒有考慮過這種做法,她還沒畢業,賺錢能力有限,都做好了被債務纏身一輩子的打算了,而陳楚圓的行為,確實是讓曲深玉懵了一下,說實話,曲深玉確實是感到尊嚴被踐踏了,從小接受著正常三觀教育的人都很難平靜的接受這種事。
但她不喜陳楚圓的行事作風歸不喜歡,卻也很清楚這是一條怎樣的捷徑,而陳楚圓是出了名的大方。
在很多事麵前,自尊自愛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而陳楚圓,對曲深玉來說並不是多難以忍受的人。
曲深玉自嘲的想,曾經她以為自己有多清正,然而現在她才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個經不起誘惑的人,哪怕是做這種她瞧不起的事。
可重病在床的父親,年紀尚幼的弟弟,以淚洗麵的母親,能撐下這一切的,竟隻剩還沒有畢業的自己。
曲深玉不知道這算不算為自己找借口,她隻知道,別的什麽都是虛的,而她現在隻需要錢。
回到次臥,曲深玉有些疲憊的躺了上去,周圍都是陌生的氣息讓認床的曲深玉有些失眠,身上的衣服是陳楚圓留下的氣味,是帶著些許奶香的檀木香。
陳楚圓這人喜新厭舊,頭天喜歡的東西隔天就不愛了,喜歡的香氣倒是沒變過,上學時班裏的座位都是按成績排的,以至於跟陳楚圓相看兩厭的曲深玉坐了很長時間的一段同桌,對這種香味很熟悉。
聞著這樣與陳楚圓身上如出一轍的氣味,曲深玉緩緩的睡了過去,夢裏,沒有沉重的現實,而是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
陳楚圓那狗脾氣從小到大都沒變過,甚至可以說是變本加厲,那會兒她每天對著跟班同學笑得開心,轉頭看到曲深玉就能垮起個臉。
但陳楚圓也有衝她笑的時候,她求人時也是高傲的,那天全班一起去野餐,跟她玩得好的都跟她一樣要風度不要溫度,而曲深玉老老實實穿著媽媽挑的外套。
陳楚圓不想跟男生借外套,她男女有別的意識從小就有,於是衝她抬了抬下巴,理直氣壯:“喂,曲深玉,外套借我穿穿。”
曲深玉本不想理她,但見她凍得發抖,還是脫下外套遞給了她。
本來皺著眉的陳楚圓這才眉眼舒展,給了她一個‘算你識趣’的眼神。
說實在的,曲深玉當時就想讓她把衣服還回來。
然而當時陳楚圓心情好,便衝她笑了笑,低垂著眉眼看她,唇邊的笑意跟身後的桃花相映成輝:“看在你這麽識趣的份上,以後你就不在我的仇人名單上了。”
她難得有對她這麽好臉色的時候,曲深玉被晃了晃神,沒能第一時間回答她,然後,她就因為‘傲慢’沒有順水推舟同意而重新被她放回了仇人名單。
陳楚圓就是這麽一個小心眼且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記仇的點總是奇奇怪怪,以至於小時候曲深玉對她是真的相看兩厭,後來反而因為她小學生一般的脾氣而哭笑不得,沒那麽討厭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