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7章八珍糕(2)
一國之君主動上門蹭飯,對孟之微來說還是挺受寵若驚的。
雖然薛岑也沒有明確表示過自己是來蹭飯的,但眼見這個時辰,讓一國之君空著肚子走,孟之微覺得也有點不合適。
隻是琴濯還沒回來,孟之微差點為此絞盡腦汁。家裏糕餅點心都被她搜刮完了,實在沒有東西可招待,隻能洗了幾個蘋果先湊合。
這看在薛岑眼裏,便又是一副寒酸了。
“你如今官職在身,也無需如此儉省,改日朕給你撥幾個人,日常有什麽需要也不必事事都勞動你夫人。你寒窗苦讀出人頭地,不也是為了圖個舒坦日子。”
薛岑說得有理有據,孟之微也深以為然,隻是她瞞著身份,多個外人總歸不太安全。
“早先我也想過充盈一下人手,隻是內子一直勸我不可忘本,我們倆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也不慣人伺候,所以這事一直沒能提上日程。”
薛岑聽罷歎道:“夫人治家勤儉,實是孟卿的福氣。”
“是啊,這些年若非她相陪,我也走不到如今。”
看孟之微一臉由衷深情,薛岑覺得自己真是閑得沒事來這兒找飯吃,側目調轉話題:“夫人今日又出去打葉子牌了?”
從孟之微口中揣測,打葉子牌似乎是這位夫人的日常,十有九次都是如此,實在想象不來這位夫人也有如此喜好。不過再一想輸贏都是些吃食,與她勤儉持家的形象倒也合得上。
琴濯走的時候在後廚的案板上留了字條,孟之微依她所說,已經把幾樣豆子分揀好用水泡上了。
“她出去買東西了,回來做八珍糕,皇上若不著急走,不妨再賞臉品嚐一下。”
薛岑說來蹭飯,也不過是玩笑話,隻是想起來上次那鴨糊塗的味道,沒有推辭。
宅邸大了沒多少人,總顯得比較冷清。除了孟之微日常上朝走正門,琴濯逛集市回來都是直接由後門進了,後門離廚房近,帶著大包小包也不必跑遠路。
府裏沒人應門,琴濯回來的動靜前頭也聽不到,隻有孟之微添茶的時候望一眼,跑第二回的時候,琴濯已經在廚房忙活上了。
“回來啦?”孟之微拎著茶壺,樂顛顛地走進來。
琴濯挑著蓮子裏邊的苦芯,見她踮著腳走路,撩起眼皮道:“你怎麽跟個賊一樣?”
孟之微嘖了一聲,“皇上在呢。”
“皇上怎麽又來了?”琴濯下意識就皺起了眉心,顯得有點不耐煩。
孟之微看到她毫不掩飾的反應,又嘖了一聲:“皇上來做客,這不得讓我們家蓬蓽生輝?沒準他就是惦記你的鴨糊塗,所以來蹭飯呢。”
“他一個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鍋碗瓢盆八十道菜的,來我們家蹭什麽飯……”琴濯嘟囔著,把撿幹淨的蓮子丟到碗裏。
灶台上的水還沒開,孟之微放下茶壺幫她淘豆子,一邊循循善誘:“皇上其實挺平易近人的,說我娶了你這樣勤儉持家的夫人,可是好大的福氣呢。”
“好像就他長了張金嘴,我又不用他誇。”琴濯依舊不買賬,但也知道皇帝畢竟是皇帝,孟之微如今還在他手底下當差,替孟伯父翻案還是得靠這條龍,便是再不喜,還是得裝著。
“好了,這裏不用你,你隻管去招待那條龍吧。”琴濯翻了翻今日從集市的收獲,把一些榛子、榧子和查條裝進了攢盒交給孟之微,又撿了兩顆雪梨出來,“本來今天隻做糕的,再加個梨炒雞給那條龍?”
孟之微聽著她的稱呼,也忍不住笑了笑:“你是掌廚的,全依你就行。其實皇上也沒說留飯,這不是出於禮貌,總得讓一讓。”
“來都來了,你不得伺候好了。”便是不為別的,身為孟之微名義上的夫人,琴濯也不能怠慢了貴客,隻好又翻箱倒櫃找出些食材來,盡量讓那條龍吃滿足了。
他們兩人都不擅飲酒,除了琴濯做菜用些,逢年過節也隻自家釀些果酒。
上次的花雕隻剩了壇底一點了,拿出去沒的丟人,琴濯見孟之微搖壇子,道:“上個月釀的三花酒正好能喝了,你看看行不行?”
“對皇上來說總歸算個稀罕東西,我去看看!”孟之微放下壇子,就往院子裏的梨樹下跑。
琴濯望了眼,拿著自己的菜刀去了隔壁,不一會就拎了隻褪了毛的雛雞進來,打水清洗,去骨切片,也不過一刻鍾的時間。
那廂,孟之微剛扣幹淨酒壇子上的泥封,怕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打算去跟薛岑說一聲來幫廚。
“不用了,不過多他一張嘴而已,你在還礙手礙腳。”琴濯抹了下孟之微臉上的一道泥,撿了塊切好的雪梨薄片喂給她,“快去吧。”
“喳喳你真好!”孟之微用臉貼貼她,真有一種得妻如此,夫複何求的滿足感,抱著酒壇子忙回去了。
薛岑無聊,又在打量著那一院牆的水壇子,見孟之微又抱了個壇子來,還以為又是裝的泉水井水之類的,甫一聞到酒味,眼底不覺湧上興味。
“挺香的酒。”薛岑也好酒,以前便是喝個酩酊大醉也不過一夢了然,如今社稷在身什麽都沒法過量,漸漸的便也少飲了,如今一聞便被勾起了酒蟲。
看得出來薛岑喜歡,孟之微也鬆了口氣,往酒壺裏倒了一些,用小杯子斟上,“家裏沒什麽名貴的酒,這是剛釀的三花酒,不是太烈,全當爽口。”
對薛岑來說,有比沒有更好,當即飲了一杯,猶不過癮,兀自斟滿。
黃鶴風見了,忙勸道:“皇上,空腹飲酒不宜太急。”
孟之微拿起酒壺,放緩斟酒的速度,又道:“內子已經在後廚準備上了,一會兒還有拿手好菜,配這酒正好。”
薛岑也來了興致,“上次夫人那道鴨糊塗當真好,朕還惦念了許久,今日又能開眼界了。”
“皇上見笑,其實都是些尋常東西,隻不過做的人不一樣,味道也就不同了。”
“這倒是,朕還讓禦廚專門做了那鴨糊塗,吃著卻怎麽都不對味,想來也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薛岑誇的雖是琴濯,倒把孟之微聽得飄飄忽忽,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薛岑看得兀自好笑,這與有榮焉也是沒誰了。
壺裏的酒還未完,熱騰騰的飯菜已經上了桌。
梨炒雞是今日的主菜,未免寒酸,琴濯又特意做了道拌什錦,用做糕剩的山藥做了紫薯山藥粥。
本來若是她跟孟之微兩個人,晚上隻有蒸的糕和粥就行了,薛岑來了隻能做些錦上添花的工夫。
雞肉是現殺的雛雞,過油炒過四五次,肉質鮮嫩不柴。梨片也是琴濯今日在集市上選的剛摘的雪梨,跟雞肉在一起翻炒起鍋,依然保有清脆的口感。
看著不搭調的食材,融合在一起倒有意想不到的味道。
“眼下也快秋日了,梨子潤肺止咳,用來做菜也不錯。”
薛岑聽到孟之微對食材又侃侃而談,笑道:“這又是你夫人說的吧。”
孟之微算是默認,略微地不好意思,“在食材上,我確實不如內子通,食材的禁忌跟搭配,她可是如數家珍。”
薛岑看著已經擺滿小桌的菜,想起來道:“也別讓夫人忙活了,及早就坐。我也不是多講究,別我一來反擾得你們夫妻吃飯都不在一處了。”
先前端菜的時候,孟之微就問過琴濯,琴濯不稀罕見人,自個兒回房去了,孟之微隻能替她找補:“今日出去著了些風,方才就說頭痛,暫時回房歇著了。”
薛岑聽後也沒深究這理由的真假,因對菜滿意,對做菜的人也比較寬和,想來後宅婦人怯生也不是多大事兒。
八珍糕做得尚需時候,出鍋的時候正好當飯後點心。
薛岑對糕點一類從不感興趣,平常放在手邊也懶得多看,倒是把那一壇子三花酒喝了個底朝天。
剛蒸出來的八珍糕還帶著微微的熱氣,造型也沒多奇特,就是用普通的印花模子印出來的,擺在白瓷碟子裏顯得玉雪可愛。
薛岑架不住孟之微有意無意地吹噓炫耀,伸手拿了一塊。軟糯微甜不膩味,倒是比較符合他的口味。
“裏邊有茯苓粉?”薛岑聞著糕點的氣味,約莫猜出來幾種原料。
孟之微點點頭,“這糕原本叫健脾糕,所以裏邊還加了芡實、蓮子和薏米仁等,都是有益的東西。”
“夫人心思精巧。”薛岑誇了一句,覺得這些糕點也不似平常那麽難以入口。
琴濯確也仔細,另外還打包了一份放在後廚的小幾案上,早先叮囑孟之微給薛岑捎上。
薛岑拎著打包好的糕點,覺得來人家裏又吃又蹭怪不好意思的,看到黃鶴風手裏的藥包,幹脆都塞給了孟之微。
“這是來時順路買的,正好留給夫人做八珍糕吧。”
藥包外邊印有店鋪的印記,孟之微看著眼熟,知道是琴濯慣常去的那家,東西既接在手裏,也沒有再推出去的道理,忙稱謝收下。
送走薛岑以後,孟之微還專門提著藥包去找琴濯,“皇上也知道禮尚往來,還買了東西,讓你做糕用。”
琴濯頭也沒回,從鏡子裏看到孟之微手裏拎的,哼地一聲:“我就是那勞碌命,隻配做糕?”
孟之微一噎,忙把藥包提到了身後,讓她眼不見心不煩。
得,皇上這馬屁又拍在馬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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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岑:你可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