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18章蟹釀橙(2)
除了上朝的時候,薛岑其實並沒有什麽皇帝架子,微服出宮的時候更如常人一般,若相處甚熟,壓根不會覺得有什麽君臣隔閡。
也許正因如此,琴濯在心裏不待見薛岑起來就更自然了,完全不會因為他是皇上就嘴軟。
不過今見殿中群臣恭敬,一丁點差錯都沒有,琴濯還是不由自主精神緊繃。
行過禮後,眾人平身都是退著兩步入座,琴濯緊跟著孟之微,一眼也沒敢錯看,坐入兩邊的位置後她也沒辦法伸個頭出去再看,對上首寶座的人也不過隻聽了個聲音。
“這之後應該沒事了吧?”琴濯小聲問孟之微。
孟之微搖搖頭,知道她已經饞了許久果盤裏的桃子了,拿了一個給她。
“這時節居然還有桃子,我方才就好奇了。”琴濯聞了聞,桃子的香氣濃鬱,一點不比時令的差。
“皇家有專人打理的果園,應該是用什麽特殊法子催生的。皇上的千秋在臘月十五,那會兒還有西瓜呢。”
“冬天的西瓜,那可真是太奢侈了。”琴濯暗暗稱奇,總算明白為什麽以前會有人爭奪皇位不惜代價了,這一當皇帝,多少常人享受不到的東西呢。
桃子白裏透紅,長得也是水靈靈的,就是個頭有點大,琴濯還盼著一會兒的正菜,覺得一整個吃不了,便分了一半給孟之微。
“分桃吃小心嘴歪。”
“等你吃完再分你一半,再歪回來。”
說不過琴濯的歪理,孟之微低頭咬走了她手上的桃子。
夜宴中除了席位有所區別,菜品卻是講究一視同仁。畢竟是皇帝把一幫臣子給叫來的,為的就是君臣齊樂,順帶嘉獎一下臣子們平日的忙碌,所以必須得給吃好了。
就是琴濯覺得上菜的速度有點慢,禦宴的菜品都講究精致和適等的分量,基本上三四口就沒了。她特意空著肚子來,這會兒才剛開胃,正是鬧得慌。
眼見下一碟菜估計得等眼前的宮娥跳完舞,琴濯隻好又啃了半個桃,另外一半照舊給了孟之微。
孟之微接過來數落:“早吃一個不得了,你是非得驗證一下老祖宗的話有沒有道理?”
“實踐出真知,驗證一下也沒什麽不好不是麽。”
孟之微搖了搖頭,又道:“現在蟹子正是肥,一會兒肯定有硬菜,你再忍忍。”
琴濯理所當然覺得要是沒有一道硬菜,也枉費這麽大的排場了。
過不多時,一夥宮人如魚貫入,每個人的托盤裏放著兩隻黃澄澄的橙子。
琴濯看到後就亮了下眼睛,“是蟹釀橙呀。”
以前在鄉下,每逢這個時候琴濯和孟之微都會去河邊捉蟹,琴濯會變著法子做蟹,清蒸、油炸或是生拌膏蟹、炒蟹腳,因鄉下取用方便,每次不用花大價錢就能吃到滿足。
蟹釀橙這道菜琴濯也做過,今日夜宴則是特意從南邊運來的大閘蟹,肉厚而鮮,橙子也是多汁飽滿。琴濯揭開上頭的橙蓋,看到滿滿當當的蟹肉蟹膏,再一次感歎自己沒白來。
中秋正是吃蟹的季節,隨著蟹釀橙還有兩隻整蟹被端上桌,旁邊擺著精致的蟹八件。
琴濯先用小匙咬了一勺橙子裏的蟹肉,鮮味十足一瞬間就將她的味蕾征服,由衷歎道:“還是宮裏的禦廚好啊。”
“好吃是好吃,我覺得你做的也好吃。”孟之微作為一個單純的食客,對好吃的定義不及琴濯細致,所以說得也算沒錯。
琴濯細品其中的味道,對橙肉和各種用料的多寡都能有個猜測,做菜的時候更能運用貫通。所以螃蟹美味,她也還是慢條斯理地吃著。
以前家裏吃蟹的時候沒有這麽講究,孟之微喜歡吃又嫌麻煩,常是吃了蟹膏留下八隻爪不想理會,這時候都是琴濯用一把剪刀把蟹肉剝出來,那殼上的肉半點不會浪費。
如今有了更稱手的工具,琴濯剔蟹肉更為嫻熟,偏生吃光的部件還是完完整整的,拚在一起若不細看,還以為沒動過。
孟之微方才悶頭吃著,罷了見琴濯麵前的盤子裏還是整齊的一隻,便伸過手去,“怎麽還沒吃?都要涼了。”
他話音一落,卻是光拿了個蟹殼。
“喲,你這什麽時候吃的?也吃得太幹淨了。”孟之微看看空蕩蕩的殼子和蟹腿,驚奇不已。
“蟹便要這樣吃,才不至浪費了美味。”琴濯滿足地擦了下手指,又撿起孟之微盤子裏的兩條蟹腿,剪刀剪開兩頭尖,用簽子挑出來一絲蟹肉,“瞧你這吃的,暴殄天物。”
對於孟之微來說這肉就是白撿的,忙張嘴湊過去。
螃蟹的美味令人回味,這一頓還沒完,琴濯已經開始想下一頓了,“等過兩天我們也弄些河蟹來吃。”自家吃的想有多少,也不必緊著這點分量。
孟之微也咂咂嘴,肚子裏飽了,嘴上也是差點,“再做點蟹黃豆腐吧,拌上一碗白米飯,整點黃瓜醬菜。”
這都是家裏尋常菜,也許是這會兒被這螃蟹勾起了欲望,琴濯聽著都想流口水,道:“你還是別說了,我都快呆不住了。”
孟之微咽了下喉嚨支棱起來,卻見一個公公又端著托盤過來,上麵是一隻黃澄澄的橙子,還有幾隻螃蟹。
她左右看看,確定旁人是沒有的。
“這是皇上特意給狀元爺的。”公公笑眯眯的,放好東西退了下去。
“看來讓皇上蹭飯還是有點好處的。”孟之微樂嗬起來,搓搓手揭開橙子,給琴濯推了過去。
琴濯看著麵前的蟹釀橙,咬了下嘴唇不解,“皇上為什麽多給你一盞?”
“雖然我不想吹,可我怎麽都算個新晉的青年才俊吧,皇上主張提攜後輩,有一點點的特殊待遇,也是自然嘛。”
孟之微的話雖然沒說,可卻不能完全說服琴濯。她看了下孟之微毫不在意的側臉,再一想到兩人之前所談論的話,忽然啊了一聲。
“怎麽了?”
琴濯扭過頭,看著孟之微的臉微微出神。
孟之微雖然特意往陽剛了打扮,但身為女子還是帶著不多見的俊秀,往常她的同窗也不是沒取笑過她太過秀氣,因她本是女子對此也不多計較。
也正因如此,孟之微放在男子中總是俊秀有餘,琴濯看著她白淨的麵容,忽然冒出一個令自己起雞皮疙瘩的想法。
難道那條龍還是個斷袖?!
怪道他總是到自己家裏蹭飯,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群臣夜宴還特意多給了之微一道蟹釀橙,可不是“特殊待遇”麽……
琴濯想到此處,眼睛都瞪圓了。
孟之微看她的表情,還以為她吃東西噎著了,慌忙順了順她的後背,“沒事吧?”
琴濯一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憋了半晌道:“薇薇,咱們回去吧。”
那條龍原來是色性不改,貪圖男色,來這裏豈非是羊入虎口?
“不舒服麽?”孟之微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隻是皇上還沒走,不好提前告退,咱們再稍微等一等。”
“你不是說皇上就來走個過場,通常早走了?”
“是這樣沒錯……可能今年皇上興致好吧,跟大家一起樂樂也挺好。”
好什麽好!琴濯在心裏叫囂,那條龍必定是藏著什麽壞呢,不然為什麽一改常態?樂,有什麽可樂的,喝點兒酒上了頭,什麽事做不出來……
琴濯越想,越覺得心裏毛毛的,麵前的螃蟹都沒了胃口。
孟之微見她不動,問道:“方才不是還覺得差點兒?又飽了?”
“都涼了,沒胃口。”
孟之微聽罷,便自己拿了過來。
琴濯看她樂嗬的樣子,張了張口又不知道怎麽說,暗自歎了聲氣。
這品嚐美味的夜宴,最後倒成了琴濯的一場煎熬。
她熬啊熬,就是沒能把薛岑給熬走,反而還見他踱步過來了,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強拉著孟之微的衣袖起來。
“皇上。”
“免禮。”薛岑看了下桌麵,笑意柔和,雖著一身袍服,也並未表現得拒人於千裏,“今年的蟹都是南湖養殖送過來的,隨取隨用,足夠大家吃得盡興。孟卿若覺得尚可,隻管敞開肚皮吃。”
孟之微忙謝了禮,琴濯聽後微低的臉卻有些難看,心想這老色胚是明目張膽開始搞特殊了。
“夫人的廚藝卓絕,若做這蟹釀橙必然不輸禦廚,等回頭朕叫人送一些蟹到府上,夫人也可讓孟卿一飽口福。”
聽到薛岑忽然點到自己,琴濯勉強調整出來一個笑容,嘴上稱謝,心裏是一千一萬個拒絕。
薛岑本是怕人多眼雜誤會,所以句句都是以孟之微開頭。偏生琴濯越聽越想得歪,最後更覺自己就是個幌子,他的目的就是孟之微。
薛岑在此尚有一陣時間,目光落在琴濯暗紅的裙角上,又被旁邊孟之微的袍角吸引過去,才發覺兩人穿著有所一致,心裏登時一窒,勉強呼出來一口氣,“行了,你們安心吃喝吧。”
他得去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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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日記一則
八月十五,天氣晴。
今天終於見到了心上人,心上人跟她夫君穿了情侶裝,朕心甚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