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與少年

  飛雲城一年四季溫差不大，年平均氣溫15℃，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四季如春，氣候宜人，鮮花常年開放，草木四季常青，是有名的花之城。


  現在是6月份，算是一年中溫度最高的時候，但最高溫也才20多度。


  諶遇提著一個空的籃子，穿著白色編織的薄毛衣，牛仔褲，白色運動鞋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的花賣的格外快，以至於他能早點回去，期中考試就在下周，最近的課業負擔有點重，畢竟拿不到級部前三名，就得跟獎學金擦肩而過。對於除了一畝花田一無所有的人來說，昂貴的學費簡直就是噩夢，沒了獎學金也就隻有退學。


  飛雲城的天空藍的透亮，巨大的雲山在天際線處堆砌著，如同龐大的怪獸俯瞰著這片種滿了鮮花的城市。青石板鋪就的商店街小路，常年濕漉漉的，地麵上非常幹淨，隻在街邊的牆縫裏能看到綠色的苔蘚。


  諶遇今年25歲，雖然身高長到了一米八五，但由於身材偏瘦且又生了一雙圓溜溜的杏仁眼，使得整個人看上去特別顯小，跟個小孩一樣。


  當然，按照整個聯邦的法律來說，這裏30歲成年，諶遇也確實是個小孩。


  其實他是可以申請政府補貼的。


  但是曾經住過一周的孤兒院院長告訴他，如果他繼續申請補貼，按照法律規定，他們將對他僅有的一畝花田進行代管，在他成年後才可以歸還給他。


  這本沒什麽問題，可是當他提出保留花田裏的荊蘭時，院長卻拒絕了。荊蘭的花期短，且不易栽種，從經濟收入和需要投入的人力資源上來說，非常的不劃算。


  但荊蘭和花田一樣，都是奶奶留給他的。


  那些荊蘭是奶奶用盡一生培育出來的。


  院長安慰他可以留些種子，並願意為他提供一個花盆，讓他在宿舍裏栽種一棵。


  他在宿舍裏輾轉反側，在太陽初升的時候，看著花盆裏那顆怏怏的荊蘭，抱著被子難過的快要不能呼吸。


  所以他去找院長要回了花田。


  從那時開始，他就自己一個人住在奶奶留下的老房子裏，自己做飯洗碗，自己洗衣服擦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走過三條街，去照看奶奶留下的花田，然後坐最早的班車上學。


  日複一日，就這麽過了十年。可能有些辛苦，但習慣了也就平靜下來，算得上歲月靜好。


  而這一切，被貼在街角的一紙通告打破。


  老城區要修建遊樂場。


  其實消息他一周前就知道了，市政給他發的信息，奶奶的一畝花田和他現在的老房子都將被征用，補償款30萬甚至都已經打到了他的賬戶上。


  諶遇當然不願意。


  但這個世道，他不願意也沒什麽用。


  諶遇因為早回家而稍微好轉了一點的心情，因為看到通告瞬間又落到了穀底。上麵明明白白寫著，這裏將在一個月後開始拆遷，讓住戶們趕緊收拾搬走。夕陽在他身後留下長長的陰影，直到他拐到一個胡同裏，那影子才消失掉。


  奶奶的老房子在這片街區的邊緣位置，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公寓，住在這一片的人都不算富裕，但教養還不錯，街坊鄰裏的能做到和睦相處。房子在公寓的二樓，樓梯在外麵，他需要繞到房子後麵才能上去。


  諶遇繞過最後一個黑漆漆的拐角，快要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腳下被絆了一下。


  他扶住牆壁站好，在心裏抱怨著不知道誰又在胡同裏亂丟垃圾，結果看過去就愣住了。


  那是個一頭白發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略有些淩亂的白裙，倚著牆坐著，雙目緊閉，白色的睫毛纖長濃密。她的頭微微側著，長發披散在肩頭，猶如流蘇花一般，女孩很白，即使是在黑漆漆的胡同裏，依舊白的顯眼。


  精致的如同藝術品。


  諶遇心髒一緊，蹲下身來，手指小心的放在女孩鼻翼下。


  雖然虛弱但還有溫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