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沈郎君被下獄
大清早的,何嬌嬌便起床蒸餅,再將瓦罐裏燉好的肉湯以及炒蕨芽一起裝到籃子裏,上麵蓋了一層保溫,又上樓拿了本書,便向著縣衙而去。
沈恒之在獄中已經生活了半個月了,學霸的世界她這等學渣是難以理解的
。自從第一天住進清河縣監獄,等到何嬌嬌獲準去探監,他便要求她帶書進去,以備戰高考刻苦攻讀的態度開始了他的監獄生涯。
他的隔壁住著高正峰,這位是地道的武夫,不好讀書,尤覺獄中時光漫長,每見他埋頭苦讀,都要忍不住刺他一句道:“沈郎,你這般埋頭苦讀,難道是要重新去考個狀元回來?”也不陪人聊聊天!
沈恒之其實也試圖替他解解悶,隻是二人通常在正常的情況下相處,都是小酌幾杯,真要聊起來,風花雪月沈恒之沒興趣,辯文論道高正峰兩眼一摸黑,完全找不到共通點。
現在是非常情況下,高正峰倒是挺願意跟沈恒之聊一聊,整個清河縣從上到下都被鎖拿下,這等聞所未聞之事的原因,可惜沈恒之立誌要當河蚌,死活不開口。
高正峰的監獄生涯真是寂寞非常。
清河縣的監獄在縣衙西側。監獄大門位於儀門前通道西側,呈拱圓形,拱門正中書“牢獄”二字。
圍牆高達三米,整個建築都是青磚灰瓦,裏麵有崗樓,外監,內監,刑房,班房,裏麵竟然還有獄神廟,廟裏供奉獄神皋陶塑像。
每次何嬌嬌路過獄神廟,都要對這位造獄先祖,司法鼻祖表示膜拜。
崔泰此次行動迅速,手段粗暴,所押官吏以及劉成川的家眷都關押在內監,清河縣前三把手各踞一牢,後麵的也有三人一室也有五人一室,女監更是七八人一室。
第一天人滿為患,不過第二日,劉家粗使的丫環婆子便被拉出來發賣,隻貼身侍候的未曾發賣,這是防著審案時,有知情的下仆漏網。
何嬌嬌到得監獄門口,守獄的將士,得了崔五郎的囑托,這半個月何嬌嬌又是天天來,見了她便打開了大門,由得她往裏麵去了。
她熟門熟路走過去,沿途遇上邊防軍守衛,也不作聲。那些將士也不為難她,一路放行,很是順利。
牢房內陰暗潮濕,黴味混合著,沒有及時清理出去馬桶裏的味道,還有餿水餿飯的味道,初次進來真是需要鼓足勇氣。她這些日子日日跑,也算是能夠勉強忍耐了。
守衛見她來了,便拿出腰間一大串鑰匙,從中抽出沈恒之牢房的鑰匙,打開了鎖,等她提著籃子進去了,又重新鎖上。
隔壁的高正峰看見何嬌嬌前來,隔著粗木柵欄,以一副“餓死了求投喂”的可憐表情看過來,惹的何嬌嬌暗笑不已。
他家夫人不少,此次出事之後,高娘子砸了大把的銀子想要探監,隻是崔泰下了死令。
至今也隻高娘子來過一回,於是高正峰的蹭飯技能被逼點亮,每日比沈恒之還盼著何嬌嬌前來。
沈恒之伸手拉過何嬌嬌,將她扯到一邊稻草上坐下,先揭開瓦罐,盛了一碗湯,對著隔壁饑腸轆轆的高正峰禮貌的舉舉碗道:“高兄,我先喝了啊。”
在高正峰羨慕嫉妒恨的目光裏喝了一口,立刻大讚道:“娘子,這湯總有兩個時辰過了吧?真是美味啊!”
何嬌嬌肚裏悶笑,大哥,你能不能別讚的這麽誇張?!
昨天她來的時候,正聽到高正峰在隔壁喚他沈書呆,沈恒之倒是不動聲色,沒想到今日來沈恒之就……隱隱有點黑化的跡象。
“我半夜起來熬的,你多喝點補補身子。”到底是一家人,她胳膊肘還是往裏拐的。
高正峰扒著牢裏的木柵欄,眼神裏透著“你們夫妻用不用這麽狠毒目光”,回頭再看看地上破碗裏放著的餿水餿飯。
終於向著沈恒之折腰道:“沈賢弟,賢弟,算我口誤還不行嗎?你這見天的看書,真是要悶死我了!算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
沈恒之又喝了一口湯,側轉過頭,假裝沒看到高正峰折腰。最近他耳邊天天被這貨聒噪,他怎麽不去撩撥自己隔壁的劉成川啊?
劉成川全家都被下了大獄,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哪怕他以前是縣太爺,如今成了階下囚。
又查出很多髒銀,明顯這官是做到頭了,看守他的又是邊防軍,對他倒比對高正峰與沈恒之更嚴苛百倍,似乎是怕他畏罪自殺,將他牢牢縛在木架之上。
有點像耶穌受難的樣子,嘴裏都塞著,隻到固定的吃飯時間,有將士進來給他強灌進去些餿水餿飯,也不管他嘔吐的多厲害,總之要保持他在過堂定罪之前活著就好。
這樣的劉成川,哪裏能夠發展為解悶的獄友?
何嬌嬌看高正峰說的可憐,從籃子裏拿了個蒸餅,中間破開個口子,將炒蕨芽夾在裏麵,中式漢堡便做成了,起身過去,從木柵欄縫隙裏遞了過去。
高正峰接過去,還不忘關心一下她:“弟妹,你這樣不經沈賢弟允許便給我遞吃的,小心他生你的氣!”他家婦人從高娘子到侍妾通房乃至收用過的丫環,就沒有一個敢違逆他的。
何嬌嬌寬慰他:“沒事,我家我說了算!”
那邊坐著喝湯的沈恒之忽然間嗆咳了一下,何嬌嬌忙回去輕拍他的背,道:“這麽大個人了,喝湯還嗆!”沒想到他咳的更厲害了,整個身子在她手下都要咳成風中的樹葉了。
何嬌嬌無奈之下,拿出以前探親回去侍候小侄子嗆咳的招數來,拽著他的耳垂扯了幾下,隔壁高正峰猛然間也嗆咳了一下。
在何嬌嬌看過去的目光裏笑著點頭附和道:“弟妹說了算!弟妹說了算!”再瞧逐漸緩過來的沈恒之,目光裏就充滿了同情。
果然之前沈郎參加宴飲說的就沒錯,家裏有隻胭脂虎啊。不然像他家似的,哪個婦人敢扯他耳朵?!
沈恒之又喝了口肉湯,才緩和過來,牽過何嬌嬌的一隻手就是不肯放開,許是他方才咳的厲害了,眼睛裏都還有水汽,瞧著竟然有幾分水汪汪的委屈模樣。
讓何嬌嬌忍不住,用另一隻手在他的腦袋上摸了兩下——這完全是在麵對小侄子時,母性爆發的習慣性動作。
高正峰抱著菜餅子幹啃,見此情景差點被噎住,很識時務的扭過頭去了。
沈恒之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的行為,唇角浮起個淺淺的笑,很快就消失不見,拉著何嬌嬌坐到了自己身邊,似乎有些食不下咽的模樣。
低低道:“嬌嬌,對不起!我本來答應了大哥要好好待你的,可是……我可能出不去了。”
“出不去?”何嬌嬌的神經有幾分遲鈍,重複了一遍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頓時就急了:“怎麽可能?我去找崔五郎!”她這話說的又急又快,若非顧忌著隔壁的高正峰,她都要喊起來了。
沈恒之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立刻就急出汗來的手心,這樣溫情的撫摸,反倒讓何嬌嬌心中更急,他自己倒一點也不驚訝何嬌嬌的反應似的。
緩緩低語:“這件案子太過重大,恐怕上麵會將整個清河縣的官員都給辦了,也好給還有同樣行為的官員們給個警示,包庇上司與上司同罪。如若不然,我早被放出來了。”
也就是說,倒黴的沈恒之遇上了嚴打,很不幸的是這個案子被列為典型,從嚴從重處置?!
何嬌嬌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她深感頭疼。普通百姓遇上國家機器,隻有被輾壓的份,完全沒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
“嬌嬌,恐怕就有人來審這件案子,不管是我被判斬首還是流放,你都不用再管我,自己找一家商隊,跟著回錦州去,讓大哥再給你好好找個人家嫁了……”
空有一身力氣,卻對當朝律法完全不熟的何嬌嬌,一聽這話心都慌了。哪怕沈恒之此人隻是個文弱書生,可是他似乎總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他說的話,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回想一下他最近讓她帶到獄中的書,大部分都跟律法刑獄有關,難道他是在努力自救?
單單隻這樣想,就讓何嬌嬌心中升起一絲絕望。不過她從來就是個不服輸的性格,立刻小聲湊近沈恒之耳邊問道:“不行我就……劫獄?”
沈恒之“噗”的一聲,很快緊接著就又死命咳嗽了起來。
如果不是他後麵緊接著咳嗽起來,何嬌嬌都要以為他剛剛笑噴了。
他彎曲著身子,咳嗽的非常厲害,等到何9嬌嬌在他背上拍了十幾下之後,才緩了過來,再次握著她的手,。
似乎是帶著萬分的遺憾,問了一句道:“嬌嬌,看在我就要被定罪,可能我們這輩子,都不能見麵的份上,我能不能……親一下你?”
何嬌嬌覺得此情此景,她不給沈恒之親一下,簡直就是毫無人性!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非常豪爽的,一手扣住了沈恒之的後腦勺,霸氣側漏的吻上了他冰冰涼涼的唇,狠狠的親了一口!
親完了才想起來,案子還沒審,她是不是親的有點兒早啊?!
沈恒之瞬間就呆住了,然後……整張臉都紅透了。
何嬌嬌:……難道是我嚇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