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北冥美味
“這肉不好看，”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運用，葉逢已經能夠很熟練地使用刀叉，這就是成為尼羅之後對身體控製能力增強的好處。
他不懷疑現在的自己就算去參加地球的奧運會，隨便來個項目都能拿金牌。
醜老頭吃之前三角眼撩起來看了眼對麵的小夥子，表情是日常的不說話自帶三分嘲諷。
葉逢討了個沒趣，便不再多言，將餐盤上的肉放進口裏。
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刺激著味蕾，瞬間讓葉逢眼神都亮了。
外層確實帶著脆香的口感，裏麵的肉質卻鮮嫩得如同陽春湖水、又如同初冬細碎的雪，不是入口即化，卻是唇齒一碰便將其肌理切割開來，流出似乎久煮濃鬱的肉湯。
跟葉逢活了兩個世界的任何一種肉類的口感都不同，嫩、滑、鮮、香，味道層次分明卻又濃鬱至極。
從上菜開始，老陳就還了一身灰色的廚師袍，此刻就站在桌邊，看到葉逢的表情這才滿意點頭。
“從頭盤開始，每一道都是為了讓尊貴的客人的味覺在此刻達到最佳狀態，才能品嚐出北海冥鹿的極致美味。兩位先慢慢享用，之後得收尾也請放心交給我。”
葉逢沒忘了自己得端著有修養的紳士人設，十分優雅地朝人點頭道謝。
醜老頭則依然‘冷若冰霜’，連個動作都沒有。
美食當前，有沒有禮貌這種事情已經不重要，葉逢隻想一口把盤子裏的鹿排都吃了，可又覺舍不得，甚至開始惆悵以後吃不到這種味道該怎麽辦？
這中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卻又如此真實。
直到餐刀無意間劃過銀質的盤子，發出不大的刺耳聲音，葉逢才猛然回神。
事情不太對，自己作為一個尼羅，怎麽可能會忘我地沉迷於人類食物？
抬頭看醜老頭，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醜陋的臉上還有不懷好意的笑。
幾乎是一瞬間，葉逢抬手要去拔劍，雙臂卻根本沒有絲毫力氣。
視線凝實，才看清楚雙手手臂有細微到幾乎不可見的墨絲，紮透關節，讓一雙手臂如同廢棄般無法動彈。
“不好吃？”醜老頭像是根本沒注意到葉逢身上的異常，依舊悠然自得地切著鹿排，“這道美味就要趁熱時味道才吃最好的，稍微涼了便會失去嫩滑的口感，就不足以被稱為北冥之最了。”
手指微動之間，葉逢的雙手仿佛被提線的木偶肢體般，竟然自己動了起來，切肉、喂食，絲毫都不用他這個主導者費力。
葉逢不明白醜老頭為什麽這麽做，但這鹿排肯定是有問題的。
得到了醜老頭的稱讚，老陳這才帶著服務員回了廚房。
葉逢視線跟隨移動，發現從老陳到那些穿小馬甲燕尾服的服務員們，身上都有根根墨絲的影子。
可仔細一看，這些黑色的絲線又並非跟自己雙臂上的一樣，並不是來自醜老頭。
葉逢心裏有了個猜測，這醜老頭不讓自己動，莫非是早就發現了這些人不對勁。
這是……釣魚？
葉逢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他明白了老頭的用意，那兩根極細的墨絲才消散在空氣中。
故作享受地吃著鹿排，葉逢視線不經意移動間，便發現餐廳內的人身上都有老陳他們一樣的墨絲，密密麻麻地纏繞著、操控著。
操控墨絲的那人或者幾個人肯定不簡單，這些顧客不僅沒意識到自己被控製了，甚至還各自談笑著，而且神態和說話的內容也都不相同。
意識到這一點，葉逢隻覺得背上有冷汗留下來。
墨絲這玩意兒醜老頭之前才說了從凝聚到利用都十分不簡單，現在這麽多人都被控製，對方就算正麵戰鬥能力不足，別的方麵肯定也十分強大。
鹿排眼看就要吃完了，葉逢得不到醜老頭的進一步提示，正在焦急的時候，隻聽‘叮當’一聲。
醜老頭手裏的刀和叉同時落地，下一瞬間，醜老頭的腦袋便砸進了餐盤。
這是……葉逢當然不信醜老頭真的暈了過去，所以那就是裝暈。
“你怎麽……”
葉逢演技十足地想要起身拔劍，可動作隻做了一半，甚至警惕四周的視線都還沒收回來，人便順著凳子栽到地板上，甚至還抽搐了兩下，才閉上了眼睛。
這可是跟星爺學過的，就算沒有人家傳神，也模仿了個十之七八……略微浮誇。
浮誇歸浮誇，隻要能騙過這個世界的人就可以。
果然不過幾十秒，便有幾道熟悉的腳步聲進了餐廳。
“真的是黑袍？”是老陳的聲音，在質疑葉逢的身份。
有人在葉逢身邊蹲下，聲音帶著不正常的抖動，“我用了三倍的迷幻獸血清，他就算是頭巨魔也會倒下的。”
三倍？迷幻獸？
葉逢沒了解過迷幻獸的資料，可就聽名字也基本知道這玩意兒的功效了。
不就是提煉技術更先進的蒙汗藥嗎?
比麻醉劑還是差了點，隻是自己怎麽會沒事呢？難道是……被醜老頭紮了那一下清醒了？
葉逢打算跟著醜老頭一樣，他不動自己也不動。
很快兩人被綁了起來，被人抬著關進了一間充滿刺鼻腐臭的地下室裏。
等人走了之後，葉逢微眯著眼睛打量了一圈，正方體盒子一樣的囚室，五麵都是青黑色石頭，隻有進來那一麵是有小腿粗細的棍子焊接而成。
棍子是某種黢黑的金屬，就粗細和堅硬程度來看一般魔物是出不去的。
“在迷失之地待久了，老陳的腦子是爛了！”
聲音從鋪滿爛布和枯骨的角落響起，葉逢一個翻身便站了起來，“殺出去？”
“要殺出去還進來做什麽？”醜老頭語含鄙視，“你做事也該動動腦子了，不然那骨頭包著的東西早晚也要腐爛發黴。”
葉逢放下拔劍的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對，這死老頭剛才束手就擒肯定是有什麽陰險計劃，打算黑吃黑？
“那我們進來是要？”葉逢沒說出自己的猜測，萬一錯了又會換來一頓嘲諷。
葉逢最近也反思過了，為什麽小白和老師都會說自己做事不動腦子？
沒錯，上輩子的日子也是勞力多於勞心，莫非自己真是打工人的命？
“找人，”醜老頭這才盤腿坐起，黑色袍子裏無數的細小墨絲伸展出來，如同無重的水波，隻要有細微的縫隙便能穿過去。
還是不明醜老頭指示，葉逢緩慢地抽出長劍站在囚室門邊，配合警戒。
本來平滑的墨絲，深入黑暗的那側突然出現波動，就像蛛網捕捉到了獵物，所有的墨絲放棄了其他方向全部匯聚了過去。
“過去！”
醜老頭聲音還沒出，葉逢便已經一劍劈開了囚室的金屬柵欄，如同子彈般衝了過去。
“要活的！”
葉逢自從開始執行任務以來，最煩的就是這句話，活的比死的難了不知道多少倍。
剛才兩人被拖著一路向下，這裏應該是在旅館的地下，就結構麵積來看，比地上的建築還大了不少。
空間被同樣的鐵柵欄分開，墨絲沒有遇到阻礙，可葉逢是個大活人，不，活的尼羅。
跟隨墨絲的軌跡，長劍足足劈開十七道門，才最終找到了目標。
“你們是……誰？”
本來就已經被手臂粗的鐵鏈穿過胸膛和四肢末端，釘在了石壁上的人，此刻還要對抗如同毛發的墨絲鑽入四肢百骸。
葉逢看得起雞皮疙瘩，這還用自己動手嗎？
“怎麽個活法？”葉逢朝身後喊了一句，“留個腦袋夠不夠？”
“別，別別，兄弟有話好好說，”牆上的人先開口了道，“大家同宗同源的，何必互相殘殺呢？救救我？”
同宗同源，葉逢眸子紅光乍現，視線凝視處的身體內，黑氣彌漫，看不清骨骼經絡，內髒隻是一片片陰影。
這是個魔。
還不是迷失者那種被侵染之後的產物，也不是尼羅這類雜種，而是一個真正的魔物。
傭兵旅社禁錮一個魔做什麽？醜老頭又為什麽要救他？
葉逢沒動，等著醜老頭的回應。
近乎黑色的血液順著鐵鏈從魔物的身體裏不斷流出，最後進了石壁的孔洞之中，似乎是在被抽取。
這抽血的方式可夠野蠻的，也是魔物不存在發炎這一說法，不然光是敗血症就早要了他的命了。
也是，心髒都被紮得透透的了，還發什麽炎？
“活口，敢反抗留個腦袋也行。”
終於，醜老頭的話在幾十秒後終於傳了過來。
音量不大，應該利用墨絲的震動傳送過來的。
“你反抗嗎？”葉逢雙手握住劍柄，做出要全力劈砍的動作。
“當然不，我就知道有人會來救我的。兄弟，咱們別用蠻力，你看我頭上這根鐵鏈網上，有個銅環，是解開的機關。”魔物的臉在枯草般的紅色頭發裏，隻看到一片慘白。
“對，就是上麵這根，幫幫忙，你要是直接砍，我會被這些鏈子直接肢解了。”
魔物說的地方確實有個鑲嵌在石壁裏確實有個直徑將近一米、布滿了銅綠還在滴水的銅環。
葉逢狐疑地看著魔物的臉，問道，“直接拉開？”
“直接拉開！”魔物艱難地揚起腦袋，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這張臉……很好看。
跟葉逢從小生活的華國人的麵部特征非常像，隻是五官輪廓深邃一些，線條卻又更加柔和。
不是男生女相，也不是什麽超越性別的長相，相反，看著莫名十分詭異。
葉逢仔細想了一下，這長臉看起來……像是假的。
像是3D建模出來的，跟真正的人類比起來總有微妙的不同，恰巧……葉逢做過這活兒。
“你戴了麵具？”葉逢手指擦過墨絲，走到石壁邊敲了敲。
石壁發出沉悶的響聲，很堅硬。
“這你都能看出來？”魔物的脖子被鐵鏈勒著，動作十分艱難，可還是側過來俯視葉逢的動作，“你從哪個部落來的？我是不是欠了你們老大的錢？放心隻要你救我出去，我絕對能還上！”
這得是欠了多少錢才會讓手下冒這種風險來救你？葉逢在心裏吐槽，然後朝著魔物扯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尼羅！”
“尼……”魔物愣住了，似乎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被人類的走狗救，這簡直……奇恥大辱！
“你別救我了，這麽出去我會被他們笑死，還不如自殺。”魔物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緊緊盯著那無數根墨絲，充血的雙眼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
“留腦袋也行，”葉逢閑閑地說，手裏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匕首皓月，直接紮進了石壁。
幾個飛躍就到了銅環的位置。
也不等魔物繼續廢話，雙手握住銅環的同時，雙腳在牆壁上一蹬，利用這反作用力，將身體連用銅環帶了出去。
齒輪摩擦的聲音響起，被鐵鏈釘在牆上的魔物緩緩降下。
魔物的身體如同這片囚室裏的其他腐爛屍骨一樣落進塵土裏，麵朝下，悶哼一聲，無法動彈。
“謝謝大哥，大哥救人救到底，您幫我把鏈子解開一下吧？”
剛才還說這麽出去沒麵子的魔物，現在倒是將其視為身外之物了。
不用他說，葉逢也會這麽做，長劍起落，幾根粗鏈子應聲而斷。
在魔物的震驚中，葉逢已經拎著他的後脖子，像提一隻貓一般將人往外拖。
“大哥，痛痛痛！”
剛才那般鑽心碎骨的痛都沒喊一聲，現在倒是覺得痛了？
葉逢沒理睬，他已經聽到那道石壁後傳出了示警的哨子聲音，他們被發現了。
這樣才對嘛，要是這都沒發現，這旅館的管理者怕不是死的。
葉逢沒有停留，也沒再說之前的囚室，而是順著墨絲的引導一路往深處走。
醜老頭的咳嗽聲音則越來越近。
“這東西有什麽用？”
像是扔垃圾一樣將手裏的魔物扔到醜老頭腳邊，最讓那魔物接受不了的是，這小子居然還嫌棄地在褲子上擦了擦手。
“什麽叫著東西，我可是鼎鼎大名的荒原獵殺者羅斯特裏！”或許是覺得魔格遭受到了重大侮辱，地上的家夥雖然無法動態，還是竭力以言語為自己爭辯。
“羅斯特裏，你可還記得我？”醜老頭的聲音本來就那樣，現在從喉嚨裏發出笑聲在這種陰暗潮濕的環境裏更加讓人覺得陰沉詭異。
葉逢聽著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地上的魔物努力動了動脖子，借著微光看清老頭子的時候，頓時麵如死灰。
“你們殺了我吧，別吃我就行，血都被抽幹了，不鮮嫩了。”
“他們抽你血做什麽？”葉逢從剛才就想問，用那麽粗的鐵鏈抽血，那不是一大半都浪費了嗎？
“做什麽？嗬嗬，你們這些怪物吃東西不就喜歡用新鮮魔族的血液作為調料嗎？”羅斯特裏的生存能力也是頑強，都被抽幹了，說話還帶著股狠勁。
“我們不會殺你，也不吃你，”醜老頭在羅斯特裏眼中剛升起了一絲希望時，宣布了更壞的結果，“正好把你養著，一路都有調味料了。小子，帶上他，我們走！”
葉逢根本就不想帶著這魔物，一會兒要是打架，一隻手裏還要提著個‘東西’豈不是很礙事？
調味料什麽的，葉逢早就放棄了味覺享受，打怪升級的日子裏，能吃飽就不錯了，哪裏有那份矯情？
不過他還是把羅斯特裏提了起來，以醜老頭的脾性，可不會真的為救一道調味料而費這麽多心思。
“大長老，這裏麵真的能出去？”
一直走著，葉逢都還沒問，手裏的羅斯特裏倒是先開口了，“我在這裏這麽久，還以為隻有前麵那個花裏胡哨的機關門能通向外麵，不然早就想辦法跑了。”
醜老頭沒說話，隻是一路都在咳嗽，似乎並不怕聲音會引來身後追的人。
葉逢正走著，突然右肩一沉，熟悉的毛絨觸感讓他沒有做出任何應激反應。
“喵，後麵的人追過來了，你們要走快點，喵~~”黑貓的尾巴掃過葉逢的脖子，然後很自然地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趴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