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偶遇
起先蘇晚晴也以為楚煜太忙了，後來覺得事情不大對，朝堂上事務雖忙，卻不至於連夜裏都得出去吧？
便偷偷派人跟蹤楚煜，結果一無所獲。
楚煜自然察覺到了蘇晚晴的懷疑，隻是他把話說得漂亮，說他晚上出去就是見的三皇子，甚至還說三皇子要見蘇晚晴。
一聽這話，蘇晚晴抿緊嘴唇，嚇得不敢多言。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臉色微白，掩在袖子下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這叫她不可避免想起那日，在三皇子府上發生的事。
整整三天三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堅持下來的。
好在話題沒有繼續下去，蘇晚晴這才鬆了口氣，不然她還真怕楚煜強行叫她過去伺候三皇子。
經此一事，蘇晚晴果然不再追問楚煜行蹤。
倒是阮惜文成了楚煜在外宅的常客。
這日，江嫵剛用完早膳，杏兒就進來回稟。
“姑娘，阮小姐說想要見您。”
江嫵一點都不意外：“那就見吧！”
她如約去了聽風樓。
阮惜文早早就在那裏候著，看到江嫵，連忙起身相迎。
“原本早該約妹妹出來的，不想一直耽擱至今，還望妹妹莫要怪罪。”
如今的阮惜文褪去了昔日的生澀和嬌矜，端莊的姿態裏更多了一些嫵媚和成熟。
見此，江嫵已然明了。
笑道：“我在這裏先恭喜姐姐了！”
阮惜文臉色微紅：“說起來還要多虧了妹妹，若非妹妹——”
“姐姐這是說的哪裏話？”江嫵打斷阮惜文的話，“一切都是姐姐美貌動人，又心思通透善解人意，這才有了今日造化，何況……”
江嫵輕笑：“這本就該是姐姐的，不過是早晚的事，你如今也是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就算旁人知道了也不敢說什麽。”
阮惜文沒想到江嫵這麽會做事，幫了她還半點都不肯邀功。
江嫵越是如此，阮惜文對她越是敬佩尊重。
畢竟這位可是攝政王瞧上的人。
不管以往如何，隻怕日後她還要多多仰仗江嫵。
便笑道：“話雖如此，可還是多虧了你，若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要受多少煎熬呢！”
原來是江嫵給阮惜文出的主意。
是江嫵叫阮惜文趁蘇晚晴懷孕之際，贏得楚煜的心。
要知道阮惜文本就因為太後薨逝，落後蘇晚晴一步進府，偏生蘇晚晴還有了身孕。
如此一來，就算阮惜文是楚煜的王妃，三年後早就時過境遷，根本無法和誕下子嗣的蘇晚晴抗衡，更不用提府上的管家大權了。
阮惜文是個聰明人，知道江嫵和蘇晚晴之間的齟齬，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江嫵能找上她也是這個意思。
當即便和江嫵一拍即合，按照江嫵給的線索，去護城河邊等楚煜。
後麵的事進行得比想象中還要順利，楚煜果然心動了。
阮惜文想起自己當時怕楚煜不上鉤，還特地準備了些迷情香，結果……
想起這段時日，楚煜對自己的癡迷，阮惜文眼底笑意更甚。
“無論如何，我心裏都記得妹妹對我的好。”阮惜文說著親自替江嫵斟了一杯茶，“這裏的花茶是用梅蕊雪水煮的，你嚐嚐如何？”
因才用過早膳，阮惜文便沒準備旁地，隻是叫人上了些點心幹果。
放眼望去都是江嫵愛吃的。
可見私下做足了功課，誠心滿滿。
江嫵沒有推辭，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入口清冽且帶著梅花的幽香，清爽又不膩，很合江嫵胃口。
將江嫵的反應瞧在眼裏，阮惜文不禁鬆了口氣。
“其實今日來找妹妹，還是有一事相求。”阮惜文有些不好意思。
江嫵猜到她要說什麽，便道：“住在外麵確實不是長久之計。”
阮惜文眼前一亮，愈發覺得江嫵聰明，連忙點頭。
“是啊！縱然我和王爺由陛下賜婚，可到底是服喪期間，被人撞到不大好。”
更重要的是，若是叫人知道向來端莊賢淑的阮惜文，竟然像個妾室一般，被楚煜養在外頭，做外室行徑，莫說阮惜文的名聲壞了，便是整個尚書府都會被連累，家裏兄弟姐妹們也難以說親。
阮惜文如今雖得了好處，卻不驕傲自滿洋洋自得，她是個目光長遠的，這才前來尋江嫵求個解決法子。
隻聽江嫵道：“不急，且慢慢等著就是，總會有機會的。”
這……
說了跟沒說一樣。
阮惜文還想問什麽，卻被江嫵給擋了回去。
“你隻管抓住楚煜，其他的不用多想，老天爺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阮惜文到了嘴邊的話，隻能咽了下去。
她和江嫵本就不熟，相反，曾還處於敵對狀態。
畢竟江嫵以前可是追在楚煜身後跑過。
不過那都是過去，如今江嫵已經入了攝政王的眼。
想起那位手中的權勢，阮惜文眼底劃過一抹豔羨，便是她日後位居皇後，恐怕都比不過江嫵風光。
要不說這是阮惜文的聰明之處，她比蘇晚晴更能認清形勢，更長袖善舞，否則前世的江嫵也不會在阮惜文手裏一次又一次吃虧了。
這不，分明和江嫵不和，卻還能為了和蘇晚晴相鬥，來求助江嫵。
江嫵喝了一盞茶，便起身告辭。
臨走之際，阮惜文猶豫半晌，還是問道：“你……為何要幫我？以前……”
她以前還攛掇蘇晚晴對付過江嫵。
還是說江嫵並不知道當初的事？
沒想到江嫵笑了，反問道：“以前？以前怎麽了？”
聞言，阮惜文微怔。
繼而笑了，更覺感慨。
當即對江嫵行了一禮。
“多謝江小姐。”
是江小姐，而不是妹妹，沒有刻意套近乎，可見阮惜文真心實意。
再真心實意又如何？
畢竟阮惜文可是江嫵的仇人。
江嫵從來不是聖母，她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如今且先叫阮惜文去和蘇晚晴鬥，看她們兩人狗咬狗，何樂而不為。
卻不想江嫵剛走到樓下，就碰到了南陽世子沈雲庭。
看到江嫵，沈雲庭甚是意外。
“江小姐？”
少年眉清目秀，矜貴清朗，嘴角笑容淺淺。
“真是好巧，不想在這裏碰見了你。”
江嫵也很意外，竟會和沈雲庭不期而遇。
她看到沈雲庭身後的小廝手裏抱著畫軸，問道：“世子是去作畫了？”
沈雲庭在京城開了一家丹青坊，不似京城其他權貴的詩社茶屋之類，他的丹青坊隻為情趣相投之人而開。
裏麵沒有世家子弟的阿諛奉承，沒有權勢攀附，有的隻是一腔熱血和滿心喜歡。
倒是多了不少寒門子弟。
因沈雲庭謙遜溫和，身上沒有半分權貴高傲作態，那些讀書人很是喜歡他，加之他行事坦蕩，又宛如青竹堅毅，是以稱他一聲“青竹公子”毫不為過。
果然就聽沈雲庭道：“正準備過去。”
江嫵笑道：“沈世子當真是勤勉。”
“勤勉談不上，不過是些興趣罷了。”他說罷頓了頓，“江小姐不必如此客氣，在下並不在乎這些虛禮，若是不嫌棄，喚我名字即可。”
見他這樣，江嫵忽然想起前世他被景兒捉弄的模樣，不禁笑了。
“世子果真是平易近人。”
沈雲庭問：“江小姐打算去往何處？”
這倒是把江嫵問住了。
她想起什麽，問沈雲庭：“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瞧瞧嗎？”
早就聽兄長說，南陽世子的丹青坊辦得如火如荼，她一直沒有去過，今日正好無事，便去湊湊熱鬧。
說完又覺得不妥：“當然，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雖然現下民風開放，可男女同席，隻是她自己也覺得貿然恐怕前去不大好。
何況對於沈雲庭來說，他們並不熟。
便連忙換了語氣：“反正我也不大懂這個，去了也是給你們添亂，不如下次有機會再去，正好我還想去玲瓏閣挑些首飾呢！”
沈雲庭失笑，他早就見識過江嫵的聰慧，沒想到她又一次刷新自己的認知，怕麻煩他，竟然連台階都給自己找好了，真是個玲瓏心思的人。
對上江嫵清澈的眼眸，沈雲庭誠心邀約道：“若是江小姐能賞臉，相信大家都會很高興。”
見沈雲庭真心實意，江嫵略一思量，最終點頭：“那就叨擾了。”
“你不必跟我這麽客氣。”沈雲庭道，“你同我妹妹年紀相仿，我又同你兄長是至交，彼此熟悉，不用在乎這些禮數。”
江嫵知道沈雲庭沒有客氣，便點頭答應。
她問：“你每日都會去嗎？”
“隻要無事就會去。”
“我聽說這批學子全都出身寒門？”
沈雲庭知道江嫵不會看不起這些讀書人，認真回答道：“他們都是真正的讀書人，有好幾個很有見解，哪怕出身寒門亦文采斐然，是天生的讀書人。”
這個江嫵知道，因為前世的文曲星就在這批人當中。
江嫵原本不會來的，隻是想起未來的“文曲星”就是出自沈雲庭的丹青坊，這才想前來瞧一瞧。
不消多時，兩人便到了丹青坊。
丹青坊選址清幽雅靜，錯落有致，恍若世外桃源。
裏麵的學子們三三兩兩，有溫書的，有對詩的，有辯論四書五經，還有討論國家大事的……別有洞天。
是江嫵從未見過的景象。
而那些人見到江嫵，雖驚豔，但有禮。
有人認出江嫵身份，難掩驚訝，不過想到她是沈師兄帶來的人，便沒問什麽。
倒是沈雲庭怕江嫵拘束，解釋道：“這裏雖然人不少，但都很好相處，江小姐不必多慮。”
結果話音剛落，就見江嫵看著院子一角的小雞，問道：“你們這裏還養雞？”
“習畫之人，自然是什麽都畫。”沈雲庭神色坦然，“何況等它們長大了，還可以殺了吃肉，給大家補補身子。”
沒想到沈雲庭瞧上去這麽不食人間煙火，一心讀書的溫柔少年，竟然也有這麽接地氣的一麵。
怪不得前世的他會帶著景兒下水摸魚，連種田這種事都幹的出來。
江嫵想起三哥說的那句話：“兔兔這麽可愛，怎麽可以吃兔兔！當然是撒上孜然更加美味咯！”
說的恐怕就是沈雲庭吧。
養的雞不圖別的，就為長大了殺掉吃肉！
江嫵感歎道：“世家裏麵出了你這樣的人，當真是難得！”
沈雲庭笑道：“是，我母親也說怎麽就出了我這個異類。”
不喜功名權勢，反而跟一些學子廝混在一起，碌碌無為，虛度光陰。
無奈沈雲庭太過出色，南陽王妃又極其寵愛這個兒子，隻能隨他去了。
“並不是。”江嫵一臉認真，“我是想說，世家多追求名利，難得有你這種赤子心腸的人。”
都說沈雲庭不喜權勢，其實不是的，事實上沈雲庭深諳權勢的重要性，而那些真正有學識有抱負的人，卻因無權無勢反被淹沒強權之下。
古往今來，真正能從寒門出高官的能有幾個？
沈雲庭沒有普渡眾生的本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所能，給予這些寒門之子力所能及的幫助，好叫他們能達成所願。
隻有更多的平民百姓在朝為官，才能更好的為百姓發聲。
因為他們太明白真正的百姓是什麽樣子，過的什麽生活，便知道百姓們最需要什麽。
如此才能為百姓幹實事，為百姓謀幸福。
沈雲庭才是真正為天下蒼生著想的人，因為他是一個心懷大愛的人。
正因為懂，江嫵才覺得難得。
她對沈雲庭很是複雜，有感激，有敬佩，有欣賞，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這麽溫柔善良，一心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人，最終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不得已走上仕途，又被楚煜猜忌，隻能給景兒做一個教書先生。
思及此，江嫵對沈雲庭道：“沈世子，你日後定會達成所願的！”
既然她能改變自己的結局，沈雲庭自然也能。
這一世的沈雲庭，定會擁有個幸福結局。
沈雲庭難掩詫異：“達成所願？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江嫵沒有多想，隨口就道：“無非是天下太平，生民安泰，歲歲歡喜，事事如意罷了！”
沈雲庭眸光微頓。
這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連母親都不知道，她竟然知道了！
可他們分明才認識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