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家之後,景脂打開門突然看到了房間裏那抹熟悉的身影,換鞋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又若無其事的踩了下去,換好鞋後走到他對麵,坐下了。
幾個星期不見,景脂驚奇的發現,顧行朝好像更冷了一點。
離得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氣。
秉持著不惹到他的原則,景脂習慣性的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沒有。”
“那你要吃點什麽嗎?”她斟酌著用詞,“番茄麵怎麽樣?”
顧行朝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景脂立馬捏住了自己的衣擺,有些緊張,“怎,怎麽了?”
是她說錯話了嗎?
為什麽用那麽奇怪的眼神看她啊?
顧行朝沒解釋,扯了扯領帶,覺得勒的慌,“明天跟我回顧宅。”
語氣不鹹不淡,更像是命令一樣。
景脂雖然看起來沒什麽脾氣,但確實不太喜歡別人命令的語氣。
扭了扭,她壓著自己的情緒反問,“為什麽?”
“爺爺想見你。”
景脂差點氣笑了,想問他憑什麽你家人想見我就要見他們?
這段時間她忍著,似乎人人都把她當成了可以揉搓按扁的出氣包。
但想到了什麽,把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嗓音淡淡的開口,“是因為前段時間的事嗎?”
聽她提起,顧行朝扯領帶的手頓了一下,隨著景脂的提起,他也想起來了那天發生了什麽,以及這段時間的荒唐,笑了,“嗯。”聽不出來是氣的還是無奈的。
景脂更奇怪了,顧行朝身上沒有什麽香水味,也看不到什麽唇印的痕跡,但景脂不可能不懷疑。
這段時間顧行朝已經放了她不止一次鴿子了,偏偏她還不能放回去,簡直憋屈!
他冷冷清清的反應刺激到了她,她小脾氣也上來了,像是生氣似的說道,“明天我有工作。”
顧行朝掃了她一眼,看她氣鼓鼓的樣子覺得有趣,鬆散的領帶被他丟在一邊,他沒管,靠後,整個背都靠在了沙發上。
第一次看見景脂表達自己的不滿,他覺得還挺新奇的。
懶洋洋的開口,“多久?”
景脂沒懂他的意思,疑惑的歪頭,“什麽?”
大概是她今天的表現取悅到了顧行朝,他的耐心難得多了些,“要工作多久?”
話題重新回到正規,景脂覺得好神奇啊。
認認真真的想了一下,“不太確定。”
每天來的顧客不定時,要求也不同,所以她也不太確定時間。
看她很認真的在思考,顧行朝嘴邊的笑意更大了,他長相偏妖,偏偏板著臉的時候看起來又凶,笑著的時候看起來又像個妖怪。
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的
見多了五官的景脂不得不承認,他長得是真的很帥。
和其他帥的人不一樣的是,顧行朝不僅長相帥氣,自己也很有實力。
上大學的時候就從家族裏分出來單幹了,如今也接手了顧氏,一切都朝著最好的方向在發展著。
就連顧行朝也這樣認為過。
本來隻是隨口一問的顧行朝:“……”
沒想到她會這麽認真的回答,他挑了挑眉,“景脂。”
“嗯?”她下意識回答的時候,尾音會上翹,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她的聲音細軟,有時候夏婉靈真擔心,這聲音跟別人吵架的話,估計隻有落下風了。
景脂笑得不行,好端端的,她幹嘛要和別人吵架呢?
她不喜歡和別人吵,她更喜歡和別人講道理。
有一個人也和她一樣不喜歡吵架,他更喜歡動手教別人做人。
“你平時工作多久,明天就按著算。”
心情好,他話多了點,語氣聽起來還輕快了些。
景脂:“……”
她沒做反應,顧行朝就慵懶著嗓子繼續說道,“我給你十倍。”
景脂:“……”
她複雜的看了顧行朝一眼,想著自己要不要告訴他,她的時間很貴的。
就算他不缺錢,但她的時間真的很寶貴!
……
直到出現在顧宅門口的時候,景脂都覺得很詫異,似乎是沒反應過來,怎麽會那麽快。
早上還沒睡醒就被顧行朝喊起來了,幸好她昨晚睡得早,不然今天肯定會起不來的。
她小心的扭過頭鬆了一口氣。
站在顧行朝身邊,她隨著他的目光看著眼前氣勢宏偉的別墅,心裏挺忐忑的。
感受到袖子角邊的拉力,顧行朝偏了頭,“怎麽了?”
周圍聽不到一點聲響,顧行朝的聲音有些突兀,嚇得景脂拉的更緊了,湊過去小心翼翼的說道,“你別說那麽大聲。”
她的聲音壓的很小,像蚊子聲似的。
梔子花香隨著她的動作飄了過來,飄到了顧行朝的鼻息前,嗅著這股淡淡的香味,他的心情舒服了一下,大發慈悲般的解釋,“你這樣……”
真好玩幾個字還沒說出口,景脂拉的更緊了,用剛剛的音量譴責,“你小聲一點,這個時候人家肯定還在睡覺呢。”
說完,她意識到了他們現在的動作有多曖昧,連忙鬆了一些。
香味離開身邊,顧行朝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麽,反倒被景脂剛剛的話逗笑了,“這是我家,誰敢說我。”
他神采飛揚,模樣看起來桀驁極了。
景脂無語了一瞬,心想,我知道這是你家啊,但問題是我們現在在門口嘛。
聲音小點總歸好點。
上一次她沒能和顧爺爺認識,這一次她還專門換了一身看起來挺大家閨秀的衣服了,隻希望待會會順利。
景脂有些緊張,正想要安慰下自己的時候,顧行朝已經抬腳往裏麵走了,她拉著他的衣角,也被他的動作帶的往前走。
感到她腳步的踉蹌,顧行朝頓了一下,隨後放慢了腳步順應她,倒是沒走的那麽拽了。
大早上的被人擾清夢,顧老爺子很不高興,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那不孝孫來了沒有?”
管家正要說話,一個懶洋洋,不著調的聲音從後麵響起,“人肯定來了,但不是不孝孫。”
顧老爺子早就習慣了他不著調的樣子,對此隻能眼不見為淨,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顧行朝已經把景脂擋住了。
“爺爺,看我就成,用你那眼神看人家小姑娘,人家會害怕的。”依舊是那副痞痞的樣子。
顧老爺子一看他就不打一處來,注意力立馬被他給轉移了,恨鐵不成鋼的在地上敲了敲,硬是沒看到景脂的臉,“趕緊給我讓開!”
“生什麽氣啊?”顧行朝像是不解,往前走了幾步坐了下來,景脂也被他拉了下來,這些臉是露出來了。
很漂亮的姑娘,身上帶著淡淡的淨世氣息,一看就不是和顧行朝一個世界的人。
顧老爺子這樣想道。
小姑娘身上有股絕塵的氣息,端端正正的坐著,被眾人看著也沒有一絲怯意,端雅大方,一看就像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孩子。
顧老爺子的目光柔了一下,用一個自認為很和善的笑容問道,“小姑娘,你就是景脂吧。”
已經找人查清楚了,這問的也是一句廢話。
顧行朝嗤了一聲,沒作答。
顧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差點氣的拿拐杖打他。
景脂不知道爺孫之間的劍拔弩張,保持著自己從容不迫的模樣,“嗯,爺爺你好。”
她的禮貌教養都是景女士教的,從小學起,如今這些東西都刻在了她的骨子裏。
顧老爺子上下打量著她,宛如在看展覽櫃裏的商品一樣。
顧行朝不太喜歡別人這樣的目光,就算那個人是他爺爺也不行。
冷冽打斷他的目光,“看夠了嗎?”
說著,他往前麵坐了坐,擋了景脂大半個身子。
景脂也沒拒絕,老實說,她也不太喜歡別人打量商品的目光,就好像是在估價一樣。
“你這臭小子!”顧老爺子罵罵咧咧,說著要讓人把他丟出去,顧行朝冷淡的樣子還是惹了他不開心。
以前小團子時候明明挺可愛的啊,怎麽長大了就變成這樣了呢?
顧老爺子懶得理他,轉過去繼續打量景脂。
模樣倒是嬌俏可人,看這姿態也挺端莊優雅的。
隻是這形態……
被這樣的眼神打量著,就算景脂的脾氣再好,此時也有些不舒服了,扭了扭身子,往旁邊挪了一下,腰挺得很直。
顧老爺子多精明一個人啊,自然沒有錯過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冷意。
隻不過……
他又看了看景脂,在自家孫子快要爆發的那一刻,開了口,“留下來吃早飯吧。”
如此說話,不鹹不淡,也是允許了景脂的身份了。
想到這兒,顧行朝不知怎麽的就鬆了一口氣,往後靠去,一條腿隨意的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看起來隨性,“不用你說,我也不打算走了。”
顧老爺子雖然不太滿意他這副不著調的樣子,也不是特別滿意景脂這個女朋友,但也明白逼得太狠物極必反的道理。
清了清嗓子,下一句話直接震驚了兩個人: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
“所以呢所以呢,你是怎麽回答的啊?”F國這邊豔陽高照,湛藍的天空像是純淨的海洋一樣,潔白無瑕。
夏婉靈和景脂存在著時差關係,現在她那邊天氣晴朗,她這邊卻是已經到了深夜。
今晚顧行朝回了顧宅,關於顧老爺子提的那個問題,兩個人難得心有靈犀一次,用工作忙掩飾了過去。
回到家以後,景脂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這才會給夏婉靈打電話,想聽聽她的意見。
“我還年輕,心思不在婚姻家庭裏。”她這樣回答。
夏婉靈在心裏小聲說:撒謊。
當年那個著急忙慌想在大學畢業就結婚的人是誰?
但她沒有拆穿景脂,而是勸慰她,“脂脂啊,結婚是一個很嚴肅的事情,如果你還沒有考慮好,一定不要急著回答。”
夜晚的風有點冷,景脂離窗台很近,風裏還夾雜著點雨氣,涼意十足。
“我知道的。”她垂下眼眸,眼裏一片黯淡,“今天顧行朝在聽到結婚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掉了。”像他這樣隨性之人,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她覺得還挺好玩的。
“我知道,他不想娶我。”
她輕輕的吐出這句話,像是憋在心裏藏了十幾年的怨氣,在那一刻,傾瀉而出。
夏婉靈以為她難過了,剛要開口安慰她的時候,她的下一句話就出來了,
“剛好,我也不想嫁給他。”
婚姻是愛情的衍生物,而不是合適的托詞。
顧行朝不愛她,這一點景脂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他們之間沒什麽感情,但格外的有默契。
她把掉落的耳發重新放在而後,淺淺一笑,“如果我沒猜錯,現在的他,應該和他的初戀情人在一起的吧。”
“阿朝,你看這條裙子好看嗎?”
白思涵站在他麵前,有些局促不安的捏著裙子兩邊,既期待又緊張的看著他。
顧行朝坐在沙發上,無奈的按了按眉心,顯然是不知道怎麽會發展成這樣,他接下來不是還有幾個會要開嗎?
但他一看到白思涵眼裏蓄起來的期待,那即將出口的“我還有事”就咽了回去,轉而點了點頭,“好看。”
“真的嗎?”白思涵聽到他的肯定,緊張變成了驚喜,撲過去抱著他的手臂,撒嬌道,“別人的誇讚我都不要,我隻要阿朝的。”
她抱得緊,像是保護著什麽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
她這樣一個端莊優雅的人,難得把她孩子氣的一麵都展現給了顧行朝,這一點,怎麽能讓他不心動呢?
……
掛掉電話後,夏婉靈扭頭看向病床上躺著的人。
男人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如果不是他胸脯上微弱的起伏,恐怕隻會讓人覺得那是一具屍體。
夏婉靈從凳子上下來,走到他身邊,仔細的看著他的臉。
長時間的植物人狀態讓他的皮膚看起來有些病態的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看起來蒼白無力,他的睫毛很翹,閉著眼睛的時候也讓人對此羨慕不已。
他本是翱翔天際的鷹,卻被人折斷雙翼,打落在這座孤寂的城市裏。
景深拿了藥進來,看著她皺眉的樣子,以為她是在擔心景脂,走過去拉了她的手,寬慰道,“別擔心了,景脂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知道什麽呀!”夏婉靈不滿的吼他,指著病床上的人,表情有些痛苦,“如果知道他沒有死,她一定會來找他的!到時候她的幸福又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