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病房裏的話
我們三人躺在有點冰涼的天台上,盡管我換上了冬季校服,但是地上的涼意還是穿過我的衣服直到我的後背,我的後背都因冰涼而有點瑟瑟發抖。於是我還是坐起來比較好,這時餘倩也學著我的樣子坐起。她抱怨的說:“看來從現在到明年幾個月都不能躺著了。”
我看著天空說:“這樣啊,但是高考前的一兩個月還是可以躺著過的。”這時一旁沉默的天哥忽然開口說:“那就可以躺著也中槍了,舒服的死了。”我們兩個側臉看天哥,他的雙手墊於後腦勺,望著灰蒙蒙的天,這天是從什麽時候變得死氣沉沉的,像沒有任何的征兆。
天哥忽然想到了什麽就問:“餘倩,你弟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她開心的笑說:“很順利,超乎想像的順利,餘鑫鼓起勇氣向那個被他偷手機的小女生道歉,結果他越說越動情自己直接哭了,這下好了那個丟手機的小女生也哭了起來,而且哭得比餘鑫還厲害,搞得我弟都不好意思哭下去了,班主任馬上安慰她,餘鑫拿著紙巾擦她的眼淚。”
我笑笑說:“這個好像是表白的。”餘倩也笑笑說:“反正是風平浪靜了,但是我媽沒有原諒我弟的,所以我弟每天下了課還是在網吧,不過錢是我媽出,但我媽隻出兩個小時的錢。”我說:“這樣不就是皆大歡喜。”餘倩忽然低著頭說:“但願吧。”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連著歎氣一起出來的,不過這樣餘鑫就不用了去偷了,每天按時按量的到點下班。
這時今天奇怪的異常沉默的天哥說:“聽說林夢媛生病住院了。”這時我驚訝的看著他,而餘倩的表情比我更加驚訝,她的眼睛張得比我還大,比我的眼神還要不相信是真的。
她開口說:“得的是什麽病。”天哥緩緩的說:“聽說是重感冒發燒住院了,請了假了。”這個時候天哥憤怒的自言自語說:“她也不打個電話告訴我,搞得我是全班最後一個聽說知道的。”餘倩說:“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他抬頭看著一片灰色的天,好像也在看林夢媛的臉,隻是這張臉好像是灰色的。我忽然開口說:“她怎麽會忽然生病的,這幾天不是好好的嗎?”
天哥忽然臉色鐵青的質問道:“你怎麽知道她好,她在家裏你看不到的地方呢,別輕易的下結論。”我忽然被問住了,就轉頭去看餘倩,這個時候她還發著呆看沒有變化的天。
風呼嘯的吹來,在天台這裏真是個適合放風箏的地方,可能豬都可以飛起來。但是要是被吹的久一點,人可能就變成氣球一樣輕的飛起來,不斷的上升直到天空的盡頭。
餘倩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看天了,她左右看了一下我們說:“周日我們一起去看林夢媛吧,不準不去啊,不準找理由。”天哥漫不經心的掃了餘倩一眼說:“你不怕被傳染的,你還不知道她得的是什麽感冒,萬一是病毒性感冒呢?”這時餘倩收起了笑容說:“你還怕,她可是你女朋友的,未來是你老婆,在未來又是母親的。”天哥不為所動的轉頭道:“誰知道?”
這下子餘倩的表情是生氣了,她用手指著天哥,眉毛都立起來說:“你敢不去,我告訴你的,她現在正在生病,你要是擺臭臉,態度不好,欺負她,我就扇你。”天哥哦了一聲就更成沉默了,周日我們三個人是騎著各自的自行車去的,聽說林夢媛住院的地方是全市最好的醫院,她住這麽好的地方,有這麽好的醫生,如果換作是我的話,也想住久一點的。
我們到醫院的時候,病人寬敞的走道,護士各種和藹的態度,如果天堂真的存在的話,一定就是照著醫院的樣子建的吧。我們穿過長長的走道,各種病人各種神態狀態的都有。
在快到盡頭時,我們找到了林夢媛住院的房間,在離門口兩米遠的距離,餘倩小聲的告誡我們等一下見到林夢媛的時候不準難過,我們不是開追悼會,一定是微笑,但是又不能放開懷的大笑。接著,餘倩輕輕的推開了門,這道門好像連接了生與死一樣,我忽然不想進去了。
但是這時以太遲,我還是被餘倩拉進了門。進門的時候,林夢媛手中拿著一本理科的習題集在專注的寫,她手上打著點滴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驚訝的看著進來的我們。她開口說:“你們,怎麽來了?”這時餘倩像之前說好的一樣微微一笑,但是我看不見,天哥的視線不停的在這三人的房間裏東張西望。林夢媛沒有看天哥,倒是看著我和餘倩。
她微笑的說:“放心吧,不會傳染的,你們把口罩脫下來吧,這裏很安全的。”說完我和餘倩互相看看不好意思的馬上用手摘下了口罩,天哥像沒有聽見一樣無動於衷的看窗口那邊,餘倩偷偷用手推了一下天哥,天哥就像死屍一樣依然沒反應。我說:“林夢媛,你連生病住院都不忘學習,你真是勤奮的。”她笑笑說:“你們還真是有空的,學習這麽緊張還抽時間啊來看我。我沒什麽事,醫生說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餘倩看著她說:“怎麽會生病的?”
林夢媛的臉上有一絲憔悴但是還是微微一笑說:“是我自己不注意身體,熬夜看書,不過又不注重保暖,就感冒發燒了。”餘倩走到林夢媛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不是很燙的?”這個時候林夢媛說:“你們來了我很高興,但是你們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高考迫在眉睫,你們放心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我就算要死都要等到高考結束。”
餘倩這個時候咧開嘴笑說:“我看你是發燒燒壞腦子了吧。”她拿起了旁邊的溫度計,要給林夢媛測一測體溫,林夢媛一下子用手推了回去。她說:“這個東西放在胳臂窩冷。”餘倩大笑著道:“那麽有沒有放進嘴巴裏測的。”我說:“那個多惡心的,吃別人的口水。”
她們兩個女的異口同聲的發出笑聲,這時餘倩拉著一旁的天哥過來說,天哥不情願的靠近了兩三步,但是頭是歪到一邊的,餘倩說:“嘿,你也要說點什麽話吧。”天哥說:“說什麽的?”餘倩提高了音量,一把推他到林夢媛床邊說:“鼓勵的話,愛的話。”
天哥看著這個吊瓶一滴一滴的下來說:“你沒事就好。”餘倩說:“你這樣怎麽行,你要看著她眼睛說,把口罩摘下來。”天哥忽然怒目的瞪餘倩說:“你差不多也得了,別得寸進尺。”林夢媛搶著說:“行了,別難為他了,他來看我就很高興了。”
我看著這三人間的房也足夠的寬敞,另外兩個人都是老人,一個在看電視,另外一個在睡覺。這時餘倩忽然說:“就你一個人嗎?你的父母呢?”林夢媛這個時候表情忽然變得難看起來說:“在廁所打電話。”天哥對餘倩用手指了一下廁所的方向。這時廁所一陣衝水的聲音後,出來一個苗條的婦女,穿著一件風衣,戴著墨鏡,耳邊是一台蘋果的手機。
她對著電話不停的講話,林夢媛輕聲的說了一句:“她是我的母親。”這時我又把視線望向她,她旁若無人的對著電話喊說:“行了,別打電話催我了,沒有我你們是不是就湊不齊四個人了,我女兒住院了,我等一下就過去了,你們也是有女兒的,等一下我你們會死啊,等我回去非連贏你們三局不可。”說完,她掛上了電話,轉身看我們,林夢媛冷冷的看著她。
她走了過來,熱情的招呼我們說:“你們是林夢媛的同學吧,都來看她的。”我有點不好意思的顯得有點拘謹,她繼續說:“別站著,坐下來,別客氣,有水果。”她忽然看著天哥說:“你是周天吧,我女兒有你的照片。”然後她愣愣的看著我和餘倩,林夢媛說:“她是餘倩,他是楊俊。”這下她笑笑說:“經常聽到我女兒提起你們,我們沒見過麵可是認識很久了。”
過了一會她媽削好了一個蘋果後對林夢媛說:“女兒啊,我那些打麻將的朋友催我呢,你要理解媽媽的,給,這是兩百塊,你今天的飯錢,明天我再來。”說完就直接出門了。
我歎了一口氣原來有錢人的父母也這樣,過了一個小時,我們也要走了,我們與林夢媛道別,就在我要遠離她的病床時,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這時餘倩和天哥已經走出門了。我驚訝的回頭看她,她的眼睛裏淚光閃閃的說:“下一次你一個人來看我。”然後說完,她就鬆開了我的手,我出了門,很快追上了他們,但是這句話的意義我一時間還無法追上。
從此林夢媛在我的心裏打了一個死結,我越是想掙脫它就勒得越緊,仿佛自己就像一顆扣子一樣的需要一個結。很多年過去後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早就失去了意義,化為平靜,而且在心裏已經無處可尋,隻是當時的我信誓旦旦的認為纏繞好於了結。
我邁出了房間的門口,一路小跑的跟上了餘倩和天哥。餘倩驚訝的回頭才發現趕上來的我,也許她在想,我什麽時候掉隊的沒有跟他們一起離開病房。餘倩忽然開口:“俊哥,你怎麽這麽慢,是不是林夢媛跟你說了什麽?”這下把我問住了,我說:“她一句話也沒說。”
餘倩依然好奇的說:“那麽你為什麽沒跟我們一起出來。”說到這裏時,天哥終於回頭看我,眼神裏充滿了懷疑,外加著不信任的沉默。我這個時候有點慌亂說:“你們不相信可以去問她嗎?我什麽也沒做。”這時餘倩拍拍我的肩膀,一下拉起我和天哥的手離開這裏。
不知道她感覺到了沒有,我的手心正發熱冒汗。餘倩安慰著說:“我隻是問問,不是警察審訊犯人的,你別緊張。”就這樣日子又過了幾天,這幾天我晚上睡覺時,總是輾轉反側的沒有睡意,看著我枕邊的鬧鍾滴答滴答的響就像是林夢媛在跟我講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