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報複
趙家村那邊，於紅玉一群人到了裏正家裏。裏正也是趙家的族長，趙明惠和趙明忠的祖父，住的是個三進院子，院子青磚紅瓦，十分氣派。
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在堂屋裏或坐或站。
明惠開口了：“他們不願意？”
“明惠啊，明理記仇，明玉那小丫頭還擺了我們一道，看我們笑話，真是沒教養！他們三個肯定是用不上了。唉，明理居然成了解元，那，說不得真成了狀元！趙狀元啊……”於母說著，眼裏流露出十分的可惜。
十裏八鄉的，家裏出了一個舉人就是件天大的喜事了，他們卻早早得罪這位極可能中狀元的解元，真是後悔啊！
明惠心裏恨得不行，臉上卻帶著笑，說：“有人護著明理，不然，有我的布置，明理可進不了考場！可惜了，明玉居然有本事進勤政殿，居然有本事讓人護著明理，可惜除族了。”
趙裏正摸摸長長的白白的胡子，傲慢地說：“大不了，我再重新給他們上族譜，也給那個小丫頭上族譜。”
“哎呀，那藥——那小丫頭居然報了‘明玉’二字當名字，你那孫女也叫明玉啊。”
“一個名字而已，給那小丫頭好了。”
“族長就是族長，果然大氣！”
“委屈了小明玉了，換個什麽名字好呢？”
趙族長微微地笑著，努力作出威嚴的樣子，說：“明珠就很好嘛。”
“掌上明珠，對啊，這名字好啊。”
“可不是，好名字啊，誰家的寶貝才叫這麽高水平的名字啊，明珠，高興不高興？”
沒人提及“珠”從玉，排了明瑞明瑞，事實上，要不是裏正讀過兩年書，要不是趙大伯等人認識些字，要不是明惠讀書，要不是大家一起想造一個“書香門第”的名頭，趙家村的人起名一直是“大牛、二狗、鐵蛋……大丫、二妞、三花……”這樣的風格。
於是，明珠這名字果然又得到族人熱烈的新一輪的吹捧。
這情況讓比明玉小三個月的小美女在一旁不知道該恨名字留不住，還是該高興自己的新名字更好聽，一群人的話風又轉到了明瑞三人身上。
“明瑞兄妹仨也該惜福，沒有家族護著，他們還能走路？咱們寬宏大量，他們就偷著樂去吧。”
“有咱們幫襯著，他們路更好走。”
“說的是，長輩們吃的鹽比他們吃過的米都多，指點著他們還不是當更大的官兒？”
明忠看著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大度，心裏嘲笑他們，麵上就淡淡地笑著，說：“爺爺，隻要他們不願意，我們就是空想。明玉現在肯定能在皇上麵前說上話，可不好惹。”你們清醒清醒吧，如果他們好惹，明理也不會中舉了。以後，他們可能會脫離我們的壓製……
大家被迎麵潑了一盆水，心中的火熱慢慢平息。
一個說：“如果不是趙明玉是個藥罐子，咱們也不會將他們除族不是？”
一個說：“要不是趙明玉到了皇上天老爺跟前，咱們總能給明瑞兄弟娶媳婦，讓他們重歸族裏，趙狀元還是趙家的榮耀！”
一個說：“我們現在還不用著急，因為明玉隻是身在勤政殿，不是娘娘。怕的就是明瑞和明瑞真出息了，皇上也會讓明玉做個娘娘，唉！”
一個說：“宮中那麽多聰明人，何時輪得到趙明玉？可能，過不了多久，她就沒了呢？”
明忠聽著眾人自我說服，開口了：“我的意思是，暫時不要招惹他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那我家要把他們的院子和地還回去嗎？”明芸的爹小心翼翼地試探。
明忠聽了，看了那麵相忠厚眼神閃爍的人，笑眯眯地說：“叔，那是他們賣給你家的，說什麽‘還’呢？”
眾人突然就不說話了。那是‘賣’啊？價值一百兩銀子的東西，被他們三五兩‘買’到手了；價值三五兩銀子的東西，被他們幾十個銅板‘買’到手了……這種買賣，他們是得意了許久，想來明瑞兄妹三個更是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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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裏。
明玉堅定地說：“過去受的苦，我一直記著，所以，對那些人，我這輩子都說不出‘原諒’兩個字。哥，你和大哥是男子漢大丈夫，胸懷寬廣，你們願意原諒就原諒，不要強求我這個記仇的小女子。”
明理哭笑不得，心裏也極酸澀，說：“覆水難收，他們做了惡事，還想原諒，也忒無恥了，我才不理會與無恥的人。”
明玉笑了，說：“就是，他們做錯了事，得了好處，完了什麽懲罰沒了，美得他們！有本事，把我們的房子和田地先還回來啊？”
“他們的好日子過久了，習慣了別人對他們點頭哈腰，怎麽可能把到手的東西‘還’給我們呢？那可是他們‘買’的啊。”
“落井下石的人，不被我們打壓就偷著樂去吧，還想算計我們，哼，真當我們現在不敢對付他們嗎？”明玉說著，臉色一僵，說，“哥，我們好像真不能對付他們，他們都惡心到家裏來了，我們也不過將他們趕走，可他們不會怕，下次還敢來騷擾。”
“我們還太弱，等到我們強大起來，就沒有人敢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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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是個莊嚴冷肅的地方，但是，周全先對著回宮的明玉笑著說了恭喜，周青那些周全一派的人跟著，其他宮女內侍也隻有想辦法湊到明玉跟前說些奉承話。
熱鬧過去，明玉回到自己房中。
金珠拱手，笑道：“恭喜姑姑！沒想到我這麽有眼光，明玉姑娘變成了明玉姑姑，哎呀，我都佩服我自己。”
明玉看著屋裏新添的擺設，笑道：“再敢取笑我，我讓你有眼光也沾占不到便宜。”
“明玉姑姑，不要啊！”金珠配合著叫起來。
明玉哈哈大笑，金珠說：“姑姑看著吧，這是您的官服，以後，您可以佩帶金色的珠花了，不過金絲最多用三條，如果做到一等女官……”
“還要把頭發梳起來？”
“如果您確定不出宮了，就梳起頭發；如果日後還是要出宮的，頭發就不要梳上去。”
“我是要離開皇宮的。”明玉拈起金色珠銀釵，說：“今天我當上女官，心情好，走，咱們去禦膳房，我給你做點兒好吃的。”
“不好吧？禦膳房啊，那可是專司皇上膳食的地方。”
“我就是去給皇上做吃的啊，不過，做好之後，咱倆試吃一下，不算沒規矩啊。”
金珠看著明玉，無言以對。你居然明目張膽地帶我去禦膳房吃東西！就你這麽個傻大膽，到底是怎麽得了皇上喜歡的？你讓我們這些如履薄冰的人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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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有了梳妝台，有了首飾盒，連鐲子都在專門的盒子了。
看著幾個鐲子，明玉挑了一個銀色的，隻簡簡單單兩根銀絲絞成了鐲子，套在腕上十分好看。
金珠選了一個手串，說：“以後你隻動嘴，不必動手了，帶這個，這個是小珍珠串，比你那個寒磣可是要好看多了。”
“什麽叫寒磣？這是銀子好不好？我什麽時候沒錢花了，這鐲子也能換七八百個銅板，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啊，就是不會過日子。”
“那金的更值錢，你怎麽不戴金的？”
“當然是因為那個顯眼了，我怕賊惦記。”明玉說，“銀的就不怕了，小偷還嫌棄呢，根本不值得他費心偷。”
金珠瞪眼，半晌，說：“隨便你吧。”反正你是女官，我是宮女，你比我地位高，你說的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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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肅穆的慈寧宮。
暗沉沉的大殿裏，隻有兩個人。
頭發全白的老人抬起沉重的手臂，旁邊一個身姿窈窕相貌清麗的姑娘伸手去接那隻蒼老的手，輕聲道：“您要起來走走嗎？”
“你以後就是星雲，我會把其他身份都給你抹平了。星雲啊，皇帝任命的這個趙女官就是那個趙明瑞的妹妹吧？”
“是的，哥哥對趙明瑞十分推崇，星雲對趙明瑞了解了少。”
“趙明瑞此人有情有義，天生的將才，他弟弟趙明理是個會讀書的，這個趙女官又是個有運道的，最妙的是，他們兄妹有能力，卻無家族拖累，相互依靠，我會暗中幫扶，他們的未來隻會更好，你的人生大事就定下來吧。”
“您是說，現在？”
“還要再等等。”太後將星雲的手緊緊握住，鄭重其事地說，“你的年齡再改小十歲，也要十五了，你受了不少委屈，吃了很多苦，我都知道，但是，皇朝經曆過重創，如今皇帝好不容易治理回三分生機，百姓勉強能不餓死，但是，還有很多頑固難治的地方和人，皇朝經不起折騰了，我們所有的仇，所有的恨，隻能湮滅於過去，一旦報複，又不知會害多少人。星雲，我隻希望，有生之年，你能成親生子，安安穩穩的，你明白嗎？”
“有您照拂，星雲過得很好，並不感到委屈，您說的話，星雲都牢牢記住了，您的心意星雲都明白。”
“好孩子，我保證，最多三年，你會開開心心地成家，然後，一世安穩。”
“您是為我好，我都知道。”
“嗯，以後，我就不見你了，今日能得一見，是我們這輩子的緣分，以後，你就是杜家一個普普通通的旁支姑娘，杜星雲。”
星雲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淚水還是成串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