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膳食等級
明玉從坤寧宮回來，寶釵說：“娘娘，楚娘娘病情加重，您起駕去坤寧宮時並未請安，特請奴婢向您請罪。”
明玉眼睛隻盯著一盤盤擺到桌子上的美食，耳朵過了一遍寶釵的話，漫不經心地說：“請安不重要，讓楚貴人好好養病吧。”
寶釵笑道：“娘娘仁德，楚娘娘一定感念於心。”
金珠聽了，對寶釵笑道：“我聽說，你跟楚娘娘熟識，這次有勞你了，就好好安撫一下楚娘娘，貴妃娘娘畢竟事多，有什麽疏漏之處，就靠咱們了。”是王嬪的表妹，跟白貴人和楚貴人又要好，這是要算計什麽呢？
“姐姐說的是，我都明白。”
兩人在門口說著，飯菜已經擺好了，明玉看著清爽精細的菜肴，已經開始用飯了，金珠等人也不再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
寂然飯畢，明玉漱了口，帶著一杯茶去飲了，金珠帶著一部分侍從去吃飯。
寶釵走到明玉跟前，笑道：“娘娘，坊間又有了新的話本，我拿到兩本，感覺文筆還可以，您要看看嗎？”
金珠聽到了，扭頭看了寶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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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吃飯很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主子跟前服侍的，都恨不得十二個時辰不用吃飯喝水。她跟著個體恤人的主子還好，像別的主子跟前的，為了不被別人占了自己的位置，那是時時刻刻緊繃著，在袖袋裏放幾口幹的，實在餓了就吞一口。
金珠吃完了，一群人快手快腳地將飯桌抬了下去，自有眾人按等級吃喝，反正到最後隻有不夠吃的，沒有剩下的。
惜春伸手拿了一隻蝦，笑道：“金珠姐姐真好，我昨天晚上說要吃蝦，今天就吃上了。”
湘雲伸手搶了另一隻，笑道：“再誇，你也隻吃一隻。”
“總共兩隻，你也好意思搶？”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是貴妃娘娘的膳食，尋常人能吃到嗎？”湘雲得意地在惜春憋屈的眼神中吞了整隻蝦，搖頭晃腦地說，“啊，真好吃！哈哈……”
惜春氣得捶了她一下。
迎春和探春靜靜地吃著，並不吵鬧。蹭貴妃的膳食，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啊，她們都知道貴妃娘娘並不愛滿桌子亂動，隻動四五道菜品而已，其他的都是服侍的人分著吃了。別的不說，進宮以來，她們這女官當的，真的比不論當女官還是做貴人的大姐姐吃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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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午膳。
宮侍流水一般進出，將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擺好，明玉看著，笑道：“那個就是文思豆腐嗎？我可得好好嚐嚐……哇，皇上，你現在喜歡吃蝦了啊，五碟子呢……咦，這是什麽湯？聞起來真不錯……這藕看起來真不錯啊……”
周全最喜歡皇帝跟貴妃一起用膳了！
每次貴妃就動幾個菜，然後將明目張膽地讓金珠等人去用，然後，用膳講究又精細的皇上也會給他一個恩典，讓他去用飯。
皇帝也不會擺百八十個碗碟，而是下令不得浪費，量小菜品豐富，擺上的也不過十人的量，每個碗碟中用一兩下，就飽了。
皇帝命人將五碟蝦放到明玉跟前，笑道：“五種口味的，你都嚐嚐。”
每個碟子裏六隻蝦。
明玉不要布菜的宮女，直接上手，最後將六隻辣味的蝦全吃了：“這個味道真好，我是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
“看出來你喜歡吃了。”皇帝笑眯眯地看著，說，“秋天本來就燥，喝點魚湯，這魚配著藥材，最是滋補。”
“這辣蝦，我還想吃。”
“看出來了，不過，朕都沒吃呢，全進你肚子裏了，你還不滿意？”
“我叫永寧宮的廚房也做。”
“朕這裏的孫廚可是最擅長做蝦，你那小廚房可能趕不上。”
“那，皇上將孫廚借我用幾天？”
“借了不還？”
“怎麽可能，我吃膩了就還了。”
“那朕還是不借了吧。”
明玉接過宮女敬上來的魚湯，眼睛一亮，說：“比之前更加合口，這是李廚的新做法嗎？”
“不是新做法，是討好你的做法。”
明玉聽了，哈哈一笑，說：“那就謝謝皇上了。”
周全低著頭，心說，貴妃娘娘可不是得謝謝皇上啊，皇上的禦膳要迎合貴妃娘娘的胃口，可見，貴妃娘娘你是多大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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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陽光燦爛，屋內陰涼發暗，賈貴人看著眼前的一盤青菜一盤茄子和一碗米飯，握緊了手中的勺子：真是要氣死了！這都是什麽玩意兒？抱琴在榮國府的時候也不吃這些東西，如今進了坤寧宮，居然吃上家裏粗使婆子都看不上的飯菜了！！！
抱琴用筷子來回翻看，抱怨道：“咱們府裏的那道茄鯗，可比這粗劣的茄子美味多了，這是什麽玩意兒？還有，這幾片泛黃有青菜也不過加了幾粒鹽，有生的有熟的，這兩個菜怎麽可能是娘娘的份例呀？”
賈貴人呼吸都加重了。皇後太可恨了，拿了她多少銀兩，給她一個七品的宮妃位份不說了，還克扣她的份例！
“娘娘，皇後娘娘就是逼您掏銀子去小廚房買吃的呢。”抱琴在賈貴人耳邊小聲地不滿地說。
賈貴人閉了下眼睛。她何嚐不知道皇後在逼她，可是，她能怎麽辦呢？她進了坤寧宮，在太後娘娘眼中形同背叛，已經不得不隻靠著皇後娘娘了。貴人的份例是養著貴人名下的奴才的，就這一盤青菜一盤茄子一碗米飯，養得起她和她名下的奴才才怪了！
皇後，你欺人太甚！
賈貴人有氣無力地斥責：“說的什麽話，隔牆有耳，你不要命啦？這話傳到皇後娘娘耳中，咱們都得不了好，你記住，我們對皇後娘娘是恭敬順從的，等會兒，你拿三十兩銀子，去小廚房拿點兒吃的，我這個主子不爭氣，叫你們跟著吃苦了。”這樣算下來，每天百兩左右的花費隻夠吃的，其他的另算，皇後也太可恨了啊！可惜了，永寧宮裏我的表妹那麽多，不是王嬪，也是女官，我居然進不了永寧宮！王家表妹，王熙鳳，王嬪娘娘，你憑什麽比我幸運？？？憑什麽？？？
抱琴眼圈紅了，認真地說：“娘娘，奴婢明白了……”這皇後娘娘根本不是好人，娘娘的處境比府裏的姨娘還慘，娘娘不是皇妃，娘娘不應該尊貴的嗎？皇後娘娘一力主張讓娘娘入坤寧宮，是為了娘娘手裏的銀子嗎？為什麽會是這樣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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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楚貴人床前擺了六個菜，有葷有素，有湯有粥，宮女小心地盛了一碗魚湯，勸道：“娘娘，先喝點湯吧。”
楚貴人說：“這是前邊小廚房做的嗎？”
宮女笑容僵硬了一瞬間，笑道：“是從大廚房取的。”
楚貴人揮手打翻了魚湯，宮女驚叫一聲，立馬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你生什麽氣啊？知道貴妃娘娘沒進宮時，在吳貴嬪娘娘的監管下大家過的是什麽日子嗎？這麽好的魚湯還不吃，矯情！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在外麵做粗使宮女呢！
“薛寶釵一個女官，吃的都是小廚房的飯菜，我堂堂貴人，還比不得她了？”
眾侍從不敢吭聲，在心裏罵了“無意說漏嘴”的寶釵一百遍！
“娘娘，薛女官是貴妃娘娘名下的，蹭的小廚房的飯菜，可不是小廚房特意給她做的。”
“誰不知道她可以在小廚房點菜啊？你別蒙我。”
“可她是花了銀子的——”
“對，拿上二兩銀子，叫前邊的小廚房給我做碗魚湯，貴妃娘娘不是說鱖魚肥美嘛，就用那個魚。”
眾侍從想罵街。你說的容易，這種事連昔日的吳貴嬪娘娘都不做，你是向天借了膽子嗎？那你自己去啊，叫我們去幹嘛？這不是為難我們，這是叫我們去找死呢！
楚貴人頓時怒了：“你們這是欺我無能嗎？”
玉瓶看著眾人的眼神，硬著頭皮說：“娘娘，王嬪娘娘都是從大廚房裏提膳食啊，小廚房隻是貴妃娘娘自己用的。”
“笑話，皇後娘娘就經常開恩，讓坤寧宮小廚房給宮內妃子做菜煮湯，你當我剛進宮不知道實情嗎？”
眾人簡直一言難盡。
楚貴人這下子心火旺盛起來。這群狗奴才有二心，可恨的是他們忠心於主位，我就是想鬧都不占理！還是得求助於皇後娘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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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聽了消息，眉毛一挑。想用小廚房？那就想吧，反正是不可能讓你們用的。
桌子上擺得滿滿的，紅燒鱖魚、清蒸鱖魚、鬆鼠桂魚、魚丸……魚香四溢。
明玉隨便挑了兩盤，便令人將膳食撤下去，金珠笑道：“娘娘，您吃那麽少，真的不餓嗎？”
“我天天坐在這屋裏，又不出力幹活，哪兒來的餓呀？”明玉擺手，極其自然地說，“你們去吃吧，我不會餓著自己的。”
金珠說：“娘娘，那這些菜，您都嚐一嚐唄，九成的菜都沒動過筷子呢，撤下去也太可惜了。”
明玉茫然地看著金珠，再看看桌上的飯菜，疑惑：不是一直這樣嗎？你搞什麽鬼？
金珠說：“娘娘，娘娘經常把自己的膳食份例不動分毫地分給奴婢們吃，有人眼紅了。”
大廚房的膳食有等級的，一等的是上三品娘娘們的，二等的是中三品娘娘們的，三等的是下三品娘娘們的，四等的是女官太監們的，五等的是宮女內侍們的，六等的是那些罪奴的。小廚房的等級在大廚房之上，比如：小廚房的食材是優先選的，而且，小廚房用不完的變得不怎麽樣的食材，可以去大廚房換成量多又新鮮的。
明玉聽了，笑道：“那又怎麽樣，她們想開小廚房自去找皇上說啊，永寧宮的小廚房隻為我服務，我的份例想給誰還得經別人同意嗎？”
金珠蹭了貴妃的飯菜，自己的飯菜拿來了就可以施恩給下邊的人，下邊的人也可以拿自己的份例去施恩地位更低的人——這一級級的施恩，帶來的吃飽的結局，大家都過上吃得飽飯的日子，這恩德可是記在主位身上，也就是施恩於主位這一脈的人。至於，用小廚房的膳食收買宮妃，明玉沒興趣，因為，大家同為宮妃，隻地位不同，用小廚房不是收買宮妃的心，會讓人家覺得這是在炫耀，適得其反。
金珠笑道：“那，下一頓膳食，娘娘讓我為您布菜吧。”
“我愛吃什麽就吃什麽，用得著你？”
“娘娘，連王嬪娘娘都有試毒的內侍呢，更別提為她布菜的人了，您怎麽能這樣隨便呢？以後，通通由奴婢們為娘娘布菜吧。”金珠說著，心裏對寶釵一點兒好感也沒有了。身為貴妃娘娘的女官，縱然是親戚關係而對別的娘娘示好，也是失職，看著聰明，實在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