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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難舍昔年

  自那日泛舟回來,雪瑤和慕容謙的關係,倒是好了許多。現在的雪瑤,閑時觀書賞樂,經常也去明景軒兜兜轉轉,打擾一下公務繁忙的慕容謙。日子是平淡的,卻情致滿含。


  時光輕緩,分分秒秒流逝,半絲半縷無痕。在這些平淡的日子裏,雪瑤終於漸漸安生下來,暫時忘掉了玉佩,忘掉了找尋父親的決心,隻沉浸在暫時的欣悅中。


  也許人都是這樣,安逸中容易沉迷,唯有迫在眉睫的困境,才能激發出無盡的鬥誌豪情。可誰人,不留戀安逸,況且安逸本身,何錯之有。


  人生本是一場苦旅,即使心心念念地不舍安寧,麻煩與困苦還是悄悄醞釀。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那一日,晴光熾烈,激情如火。驕陽尚是如此濃炙,人心怎安於輕淡。


  明景軒外,雪瑤正踱著步子走過去。那並不宏大卻剛嶸畢露的房室,遠遠一望,房門是緊閉的,院門口甚至還有一個侍女守在那兒。


  或許是好奇,又或許是她太想知道他的一切了,能看見的,不能看見的,她都是那麽像靠近。以至於,雪瑤並沒有光明正大地走過去。她悄聲打發走了那侍女,躡手躡腳,來到門口處,微微弓著身子。


  這樣一來,本就靈巧的她,就完全隱藏在房門的木板部分之後了。這樣的位置,透過門板罅隙透視屋內,正合時宜。


  外麵陽光耀眼,屋內的情形有些幽暗。隻見慕容謙和肖如風相視而坐,神情幾分嚴肅。“既然是慕容騏的羽翼,這些人,不必留。”


  雪瑤隻聽慕容謙說了這一句,然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這樣輕小的餘音,卻令雪瑤不由得心頭一震。接著,她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脖頸上不知被架了什麽兵刃,被人拖拽著進門,就要摔在地上。雪瑤頭腦中的鳴弦還未清晰明了,便已然落在了慕容謙的懷抱裏。


  原來,慕容謙和肖如風都是深諳內功,耳聰目明之人,就算雪瑤放輕腳步,屏住呼吸,也難掩天然的生命氣息。出手的是肖如風,推門,啟劍,一連串的動作,快到雪瑤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當然,當他看清抓著的人是雪瑤時,立時就不知如何是好了。還好,慕容謙及時前跨兩步,一把接住了將要摔在地上的雪瑤。


  雪瑤有些慌張,脫口而出,“我什麽都沒聽見。”此地無銀三百兩。


  慕容謙看著她,帶著隨意而魅惑的目光,竟是一笑。隨後,他抬眼看了肖如風一許,肖如風立即會意,“末將告退。”


  肖如風出去了,慕容謙卻並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坐在木椅上,他仍舊抱著她。香肩玉肌,芳沉綺霞,她並非妖豔的女子,隻是,有著那樣一種不同尋常。


  而她慌亂的背後,又掩藏了什麽。


  他撫著她的肩,輕柔而魅惑,“聽到什麽都沒關係。你們南楚不是有句話,叫做夫榮妻貴嗎。本王相信,王妃不會亂說的。”


  “我本來就什麽都沒聽見。”雪瑤的聲音冰脆而堅決,仿佛自己說的,是不容置喙的事實。庭院深深,君心難測,這麽久了,縱然她有那麽一點喜歡了慕容謙。可真正能相信的,還是隻自己而已。


  “這樣最好,政治的事——”慕容謙似乎有些無奈,搖了搖頭,繼續道,“對於敵人,本王絕不心慈手軟。”他的聲音很平靜,這樣的平靜下,波濤暗湧。


  原來,風流不羈如他,謙和逸雅如他,處決人命的時候,毫無留戀。


  “這就是政治的力量了?”雪瑤回身,對上慕容謙的眼眸,並未等他回答,便直言道,“你們兄弟之間,都是要置對方於死地的仇恨嗎?”


  其實,雪瑤倒也不吝惜人命。隻是,骨肉至親,性情雖有異,血脈本同根,權力和名位,真的足以離間人心到水火不容之地嗎?況且,他們都已經是位高權重的人了。


  雪瑤有好奇,也有不解。那個時候,在雪瑤的感覺裏,提到親人,腦海裏浮現的,永遠是十九哥的關切。所以她自然也就覺得,兄弟姐妹之間,應是相知相助,乃至相思相許的。


  “我們的愁怨,還有上一輩的因由,除非鬥個你死我活,不然解不開。不出手的,就隻能等著被人出手。”慕容謙仿佛感慨,掛在臉上的笑容裏,含了一絲看不出又品不盡的苦味。


  “可是董皇後種的因?”雪瑤突然想起謝秋顏的慘淡麵容,心裏暗暗慶幸自己沒直接告訴慕容詮生母的事,不然,說不定慕容謙又要多一個敵人了。


  “看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王妃還真是知道了不少。”慕容謙戲謔著,也仿佛審視。


  “其實,我很欽佩董皇後。”雪瑤露出遙遠的羨慕,“漢女之身,卻成為北翎的千古一後。最重要的,她既能抓住帝王的心,也付出了自己的真心,真是可敬可佩的奇女子。”


  慕容謙仿佛也陷入了記憶的深思,半響,他沉沉道,“母後命格高絕,絕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當然,他嚴肅的時候總是少的,兩根在她額上輕輕點了下,便又調笑道,“還董皇後呢,也不知道改口。哪天母後真的來收拾你。”


  “行啊,我倒是求之不得。”


  “·······”


  “········”


  夏夜晚涼,褪去白日的燥熱,卻喚醒人的根根神經,清晰分明。


  雕花木床上,雪瑤很安靜,越是安靜的時候,那一幕幕歡欣過往,就越容易映現心頭。


  唐桀,他的十九哥,那改變她一生命運的男子,那個與她十年相依的師兄。


  他就真的這樣離開她的生活了嗎?他就真的義無反顧的喜歡上別人了嗎?

  不,她不信!

  第二日一早,換好衣衫,雪瑤便開始精描細眉,一彎彎,一抹抹,濃妝淡畫總相宜。讓夏兒為自己挽了溫柔的雲髻,金釵玉飾綴著烏發,甚至,第一次,她還隨身攜了熏香。


  就這樣,一番精心侍弄後,雪瑤出了府門。沒有讓任何人隨侍,便疾步向城外樹林而去。


  鎮北王府在洛陽城的中心位置,離皇城不遠。而那小樹林,則要穿過不知多少條街巷。雪瑤一麵疾步快行,一麵盤算著該怎樣和十九哥解釋。她唐雪瑤認定的人,又怎容外人染指?


  小樹林,茅屋外,遠遠地,雪瑤就望見一個人影,精湛的身形,正揮劍在樹上刻畫著什麽。是十九哥。為了不打擾他,也更為了看清他到底在做些什麽,雪瑤腳尖點地,略施輕功,一轉眼,就已經在他的身側了。


  隻見,揮劍如筆,他手起劍落,“唰唰”地幾聲,樹皮隨著他的手法掉落,半響,他真力凝劍,猛然一揮,木屑揮灑開去,殘餘的樹皮上,分明刻著一個“瑤”字,幹淨工整,不染半分瑕瑜。


  他竟是將她的名,這般工整地刻在了百年華楊之上;那心裏呢,是否也還分明映著她的影?

  隻要他愛她護她如前,那晚的一切,隻當從未見過,又有何妨。


  “十九哥——”她低低地喚著,卻覺得喉頭酸澀,片語難言。


  轉身,回頭,唐桀對上她的眼眸,迷離煥彩,清純中,又夾雜著說不出的複雜,再看她的周身裝扮,華服錦衣,飾玉流珠,這樣的高雅貴氣,還是那個纏在他身後要白饅頭的小師妹嗎?

  “大概我又在做夢了吧。”唐桀淡淡一笑,並不走來。


  “不,這不是夢,”雪瑤似乎有些著急,又仿佛難掩激動,她向他跑了過去,邊跑還邊帶著似真亦假的哭腔說道,“我是真的,我們曾經的一切都是真的。”終於,她抱住了他,他還是當年的十九哥,那個在她偷饅頭不成時救她的十九哥,一切的感覺都是那樣的真實。


  隻是,唐桀這一廂卻遲疑了,即便千百次的幻想過再見瑤妹的情形,他終於還是沒有伸手去擁抱她。她身上的香氣與貴氣太濃烈,仿佛一道冥牆暗暗阻隔在他們之間。她已然迎風高飛,還會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嗎?


  看慣了素衣如仙的若兮,麵對今時今日富麗堂皇的雪瑤,他彷徨了。


  “嗯?十九哥?”感覺到他沒有想象中的熱情,雪瑤放開他,一雙俏目與他對視,“怎麽了?十九哥,你不再喜歡瑤兒了嗎?”


  看到白樺楊上,他為她刻下芳名,本以為一切不言而喻,他的心,一直會是等她的。可誰知,他竟然是這樣的茫然淡漠。難道,不知不覺中,有什麽,真的已經變了嗎?

  看到她那暗含期許的眼眸,他的心頭,不覺一動,連聲說道,“不,瑤妹,愛你護你,我一生都在。隻是,瑤妹,我覺得,你好遠,遠到我快要找不到你了。”語末,他的聲音,無奈而惋惜。


  “那你隻要站在原地就好,我回來找你。”雪瑤與唐桀對視,很認真。


  “可慕容謙呢?我總覺得,你要被他騙走了。”唐桀苦澀一笑,說出了心田的低語。


  “怎麽會?你瑤妹我是那麽不認路的人嗎?”雪瑤強笑著,努力顯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可是心底,有多麽害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明明是水月鏡花,明明是飛蛾撲火,一日複一日,淪陷,她控製不住。


  “哎,我可都沒問你和韓若兮的事。”為了避開慕容謙,雪瑤隻能轉移對象。


  “我和她,隻是朋友。”似乎有些猶豫,唐桀說著。


  雪瑤卻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信你。”


  自己都是不明不白,對十九哥,如果不想就此失去,除了相信,還能有什麽選擇。


  雪瑤的回答太快,唐桀有些驚訝了,“嗯?”


  “我們十年的感情了,這點小風浪,有什麽猜疑的必要嗎?”雪瑤勉強笑著看他。似乎心裏也有自欺欺人的感覺,卻還是努力尋求著安慰,“十九哥,我喜歡你,很久了。你,也喜歡我嗎?”


  “喜歡,從第一天開始。結束,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你是我這輩子都要守護的女孩。”唐桀的目光中,是滿滿的堅定。


  很久以前,就想告訴她這番話了,可真正說出口的瞬間,為何少了當年之意氣風發。


  當年的日子多好,再相逢怎成了如此,明明笑語,卻是強歡。少年時感情真摯淳厚,可如今一心抓住的,真是眼前之人嗎,還是少年情愫一場。


  “那好,等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就永遠在一起。”雪瑤握住了唐桀的手,這一刻,淡淡的溫暖,隻期永駐心田。隨後,她又補了一句,“我們兩個永遠在一起,不要有別人。“


  雪瑤的控製欲永遠那般強烈,無論是誰,和她一起的人,眼裏隻能有她。這大概也是她不願喜歡慕容謙的原因吧,那個男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謎一般的色彩,這些,變數太多,太琢磨不定。而最關鍵的,她,沒有任何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東西。所以,於他,她永遠不會是唯一,那麽,就幹脆不要吧。


  “好。”腦海中翻過若兮的仙影,可是瑤妹,愛戀了十載的瑤妹就在目前,唐桀還是含笑著答應,“那你,可不可以,離慕容謙遠一點?”有些小心地,唐桀悄聲問她。


  “當然了,你就別多想了。”雪瑤想辦法為他寬心,心裏也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離慕容謙遠一點,不可以再讓十九哥誤會了。


  斑斑駁駁的光影下,樹林陰翳,倒是比城裏的街巷涼爽不少。雪瑤和唐桀並肩在林中散步,嬉笑遊弋,仿若當年。


  “唐桀——”一聲輕渺的呼喚仿佛遠古傳來。淡衣如仙的若兮雙手環在胸前,小跑著向他而來。細細看去,竟是環抱著一隻白兔。寂寥月宮的嫦娥,也不過如此吧。


  “你看,我們的白兔受傷了——”待走近了些,若兮的目光灑來,溫婉輕柔中似乎還在為那白兔擔憂。


  “哦?我看看——”唐桀看著若兮,這般如仙似畫的女子,一時間,忘記所有。說著,就向若兮走去。


  雪瑤站在一邊,不覺升起一抹厭意,直接出手就拉住了唐桀,挽住他的臂,無限親昵的模樣,“公主,羅太醫的醫術高明,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她的聲音是脆冷的,暗含警告之意。


  唐桀被雪瑤拉住,猛然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表現的和若兮太過親昵了,一定又引起了瑤妹的不快。況且,自己才答應了隻裝著瑤妹一個人,剛才那一瞬,真是怎麽了。想到這兒,不禁對雪瑤升起愧疚之意。當下,也隻好淡淡道,“是啊,治傷什麽的,我也不懂,還是找羅太醫好。”


  若兮見兩人這般情形,又聽到這樣的言語,自然心中明了,微微低頭一笑,“打擾了。”即便是笑語,其中的失落之意,又怎不昭然。


  望著若兮翩然離去的背影,唐桀的心中不覺一顫,他,可是讓她失望了嗎?


  失神的瞬間,耳畔已響起了雪瑤的低語脆聲,“十九哥?”


  “啊?”唐桀回神看向雪瑤,習慣地一笑,“怎麽了,瑤妹?”


  “你是不是喜歡韓若兮?”很直白地,雪瑤問了出來。她唐雪瑤就算再對一個人眷戀不舍,也絕不能接受這個人的心裏還裝著別人。


  “她是公主,怎麽可能呢?”唐桀依舊真誠地看著她,她的十九哥從不會騙她。可是他的話語,答非所問。


  “你沒有回答我。”雪瑤冰言脆語,寸步不讓。


  “可是瑤妹,我也喜歡你的,我不能失去你。”唐桀扶著雪瑤的臂,想要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的時候,每次她受了委屈,都會倚在他的肩頭,邊哭邊說著許多快意恩仇的狠話。那時,他多會順著她的意願,好言安慰。因為之後,她就還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師妹。


  遙想當年情話,至今心湖難平。


  可是這次,雪瑤推開了他,不是沒有遲疑,猶豫更是盈滿心頭,隻是最終,她還是冷冷地推開了他,“什麽叫也喜歡?那就是說,你喜歡那個韓若兮了!”雪瑤提高了聲調,生硬堅冷的女聲在樹林上空飄散開來。


  “瑤妹,你聽我說,我——”唐桀急急忙忙地去解釋,可話到嘴邊,卻發現沒什麽可說的。


  “你說啊,無話可說了,是吧?”雪瑤的心裏,泛起惋傷,可說到言語上,統統隻化作了怒火盈天,“不要說什麽,你同時喜歡我們兩個的話,沒意思!”說罷,她一甩華袖,轉身大步離去。


  “瑤妹,瑤妹!”少年的呼喊中帶著哭腔。


  她終於回頭了,聲音是極力壓製下的冷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隻這一句,便又轉身而去,她的眼中沒有淚水,隻是心裏,滿滿的,都是說不出的傷感,“如果你想好,就來王府找我。”臨走,遠遠地,她又補了句。


  那時,她以為這樣就不能接受了,於是推開他,想著憑這十年之誼,他能再回來。後來的日子方才知道,她不能接受的事情,還有很多。等著別人來遷就,總有吃虧的一天。


  唐桀沒有再去攔她,一手扶著樹梢,“當”地一聲,他將佩劍狠插在地上,背過身去。之後,他的種種失落,遠方疏影中凝立的若兮就不得而知了。


  “唐桀,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望著唐桀的悲傷失落,若兮的冰心,仿佛也震碎了一般。她在心裏暗暗責備自己。若不是自己,他不會這樣的;若不是自己,他大概還會和他的瑤妹開心地在一起吧;原來,遇上自己,真的不是什麽好事。


  若兮抱著白兔正待轉身,忽然,一道黑影閃過,“啊”,她還未叫喊出聲,就已被人捂住了嘴,蹤跡全無。


  卿本如仙,來去無影,樹林裏又是一片寧靜,隻餘下白兔啃食夏草斜煙。


  三日後,暮夏初秋,晚風徐徐吹來,本是一個寂寥如斯,平淡無奇的夜。


  隻是牡丹閣內,卻並不平靜如往日。


  “啪”地一個巴掌,盛怒的慕容謙狠狠抽在雪瑤的粉麵上,“賤人!”他很少真的發火,隻是這次,她,卻激起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怒意。


  “啊——”本是斜倚床欄的雪瑤,一個重心不穩,跌扶在地上,額頭還撞上了桌角。臉上火辣辣的感覺伴著額上陣陣的疼痛,驀地傳人心神。這般真切的痛意,刻入心穀,正仿佛將她從迷蒙的夢中喚醒。


  不知是不是撞上桌角的緣故,雪瑤的頭痛還伴著暈眩。緩緩地,她扶著自己的額頭,努力睜開困倦的雙眸。隻睜開的一瞬,她就徹底清醒了。


  眼前這一幕的不堪,隻怕一生都要留在記憶中隱隱作痛。


  她隻穿了一件吹彈可破的絲衣,而即使是這件絲衣,竟然都是半開半露,她的美好,幾乎毫無遮蓋。


  而與她近在咫尺的慕容謙,麵色鐵青,正憤恨難平地看著她。


  雪瑤來不及想什麽,慌忙抓過床榻上的衣被遮體。這一切,太突然,她的頭腦已經快要不知從何思考。


  她不知他之前還看到什麽不堪入目的景象,隻道他的眼裏,是怒火,是痛恨,或者,還有一絲傷懷。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好像幾日前,她看到十九哥和韓若兮時的情愫。當然,他的怒,要比幾日前她的感覺強烈太多。可以說,她從沒見過他這般憤怒的目光,那樣的怒火,仿佛要燃盡一切。


  他怒視著她,“韓雪瑤,我堂堂鎮北王府,難道就是你日日苟且的地方!”言語中,他已無法控製,帶著羞辱的憤恨之意,那樣明顯。


  “慕容謙,你不要血口噴人!”此時的雪瑤,隻感到身體虛弱到快要難以支撐,前一句,已經顯出底氣不足,後一句,“我沒有。”就好像隻是對自己說了。


  她嘴角的血跡還未拭去,額稍的血珠已悄悄流下,一滴一滴,仿若鳳凰泣血,劃過佳人那原本粉白無暇的麵容,落地,染成點點紅印;噬心,蔓延絲絲成殤。


  看到她迷離的眼眸,淒惶的神情,他終究還是不忍了,強壓著衝天的盛怒,“沒有?那你說,你剛才還喊著的十九哥,是誰?”


  他這一問,雪瑤的心驚,當真是彌漫了全身,幕夜晴空,連指尖竟都覺得麻木如冰。


  怎麽會?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為什麽會衣冠不整地挨他一巴掌?他又為什麽憤恨至此?

  還有,她怎麽會喊著十九哥?


  這一切的一切,已經在她的腦海中纏繞成一個又一個死結,她努力回想著,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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