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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震怒(2)

  不一會兒,香雪便在侍衛的引領下進來了,“參見王爺,王妃,奴婢該死。”她連忙行禮,猶是驚魂未定的神情。


  “香雪,本宮問你話,你可要老實回答。”雪瑤的心神漸漸穩定了些,香雪再怎麽說也是自己一手帶上來的丫鬟,就算一時為那黑衣人帶個話,現在人都已經走了,應該也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別人辦事。“你說,讓你給本宮傳話的那人是誰,什麽模樣?”


  “這——”香雪似乎在猶豫,看了雪瑤一眼,很拿不準的模樣。


  “照實說。”慕容謙暗著臉色,在旁邊加了一句。


  “是,”香雪下了什麽決心一般,目光直視地麵,“其實奴婢也不知道那人是誰。隻知道,那人身形不高,卻生得俊美,是王妃的客人,隔三差五地,就會來找王妃私會。而奴婢負責將那人送出去,其他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香雪!你血口噴人!”聽她這樣無中生有地捏造事實,雪瑤感覺心底被抽空了一般,倒心涼透。


  “王妃,奴婢說出了您的秘密,是奴婢該死。可王爺對您深情一片,難道您就忍心繼續欺瞞王爺嗎?況且,他的衣衫,還在您這裏呢。”香雪也好像想通了什麽,昂起頭,與雪瑤對視,堅冷的目光中不見人情。這是那樣的熟悉,仿佛多日前,那個了結舊怨的狠心女子。


  這樣詆毀了她還不算完,香雪說著便起身來到她的衣櫃處,輕輕一拉,便將她最底下壓著的那件男裝拿了出來,半捧著,來到慕容謙麵前。


  糟了!那是她的男裝啊,她親自吩咐香雪去籌備的男裝!


  可是,她又能說什麽呢?


  一旦坦言男裝是她的,私通外人的事倒是先可以放下了,不過他會認出她的,洛陽街頭的女賊一朝成了公主。假冒公主,欺君之罪,她必是死無全屍。


  看著慕容謙明顯在竭力壓製怒火,他原本朗爽的眉宇仍漸漸擰成死結。雪瑤的心也漸漸失去溫度,一種再也說不清的絕望感彌散開來。


  她怎麽也想不到,她幾乎完全信任的侍女竟然會這樣理所當然,毫無悔愧地背叛她!

  慕容謙,她該怎麽和他說呢?人證,物證,真的什麽都全了。再多的解釋,也於事無補,大概隻會越描越黑。況且,究竟發生了什麽,自己還是否清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又憑什麽期許他能相信?

  “出去!”慕容謙盡量壓低聲音,對香雪和那些侍衛煩躁地揮手。“韓雪瑤!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慕容謙猛一甩袖,“啪”地一聲,琉璃銅鏡摔在地上,碎成片片華殤。


  鏡碎,心碎,情碎。


  事已至此,最壞的都發生了,雪瑤自以為也沒什麽更可怕的,反而平靜了些,“我韓雪瑤清清白白,信不信由你。”


  “清白?哈,”慕容謙怒極反笑,自嘲一般,“是啊,自洞房花燭夜第一次見你,本王也以為你是個清潔如玉,又清傲自許的女子,所以本王沒碰你,也不想勉強你什麽。可是呢,原來,這就是你的清白!”說著,慕容謙將那件男裝甩給了雪瑤。


  雪瑤接住了那身公子衣裝,綺麗的質感,觸手涼華,卻更襯出她此時的落寞,痛惜。


  原來曾經,他是那樣想她的。他將她想的,是那樣美好。怪不得,這麽久了,吵嘴嬉鬧,他都處處讓她。


  可如今呢,一切都不複存在。她在他的心裏,隻會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真正可怕的,不是從未擁有,而是曾經擁有,一直懵懵懂懂,知曉的瞬間,就麵臨徹底失去。


  “既然不信,我再說什麽,也沒意義了。”雪瑤的聲音裏隻剩下了虛弱無奈。她哭了,兩顆柔淚,自眉眼而下,劃過麵頰,滴落無聲。


  看到她的淚,她脆弱無力的一麵就這樣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他麵前。


  他的心,很痛。


  原來,死了這麽多年的心,竟然還會有感覺。


  “好,從入府到現在,本王沒碰過你。如果你證明處身,本王就信你。”慕容謙突然抓住了雪瑤的臂,神情有些激動。說著,他一手環住了她,吻上她的唇,另一手去解她剛剛係好的衣帶。


  雪瑤用力推開了他,不想自己此刻極度虛弱,被反力彈倒在床沿邊,脊背狠狠撞上了床邊橫木。強忍著身後疼痛,她抬起頭看他,眼底盡是淒迷無措。


  慕容謙怔住了,她有這麽討厭自己嗎?還是,她根本就不清白。在她無助的目光中,他還是妥協了,“那好,找個老嬤嬤來驗身。”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慕容謙,你以為我南楚公主是什麽人?任你想驗就驗的嗎!”偽飾著痛,她竭力裝出高傲淩世的傲慢神情。


  “哈,你是不敢吧。本王真是愚蠢,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們這些女人作弄。”言語中透出不盡的怒恨與嘲諷,蔓延成悠悠刻骨的心殤。扔下這一句後,他轉身而去,不再有半分遲疑。


  他走了,重重地帶上房門。留給雪瑤的,是他高大英朗又不盡落寞的背影,還有空屋偌大,如斯的寂靜。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這個世界上,真話不比假話值錢,他與她之間,更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


  驗身又如何,可能她已不是處子。那麽以後,她還有什麽臉麵在他麵前出現?她的後半生,又還有什麽希望可言?


  雖然現在,也好不到哪裏。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再看到慕容謙,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雪瑤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奔湧而下,絲涼的衣衫上,狼藉的地板上,點點痕痕。她趴在床邊,臉頰靠上橫木,仿佛這樣,才能略微感到一些依靠。


  突然,華錦凝霜般的床單上,一抹鮮紅的血色,那樣奪目耀眼,她無可避免地看了過去。


  這是在床幃的裏麵啊!不可能是與慕容謙爭吵時染上去的。


  原來,她真的已經不清白了。


  方才,若是驗了,也是自取其辱。


  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她真的失聲痛哭了。緊緊地,她抓著他甩給她的那套男裝,仿佛已經天崩地裂,身體再不能支撐。


  早就想過會被人暗算,隻是沒想到,對方的手段這樣卑鄙,方式這樣殘忍。而她付出的代價,會是她的清白。


  皇門深似海,就算自己有所準備,自以為可以防患未然,可還是太傻,太單純。


  其實原本,她沒有受過男尊女卑,三綱五常的束縛,清白對她來說,重要,但也沒有那麽重要。


  可是,剛才,當她看到慕容謙那樣憤怒又含傷的目光時,她知道了,她的清白,他在意,那麽於她,也就至關重要。還是太遲了,她明曉這些的時候,她已經不再清白,而他,也不會信她。


  曾經那些懵懵懂懂,打打鬧鬧的時光,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吧。


  才懂得珍惜,就是永遠失去。


  這樣的悲涼,怎不鑽心刻骨。


  如此的淒惶,奈何曆久彌傷。


  幾多嗚咽,體會著沉沉痛楚;一時朦朧,曆經著戚戚睡夢。不知過了多久,“王妃,地上涼,還是到床上歇息吧。”耳邊,一個溫柔的女聲婉婉響起。


  雪瑤扶著床簾,睜開已經哭腫的睡眼。


  是夏兒。


  床上,她已經收拾幹淨,床單綻白,不見了那鮮紅的血色;地上,琉璃碎屑依舊,她正待片片拾起。


  屋室,一番收拾,可以整潔如新,可人呢?她不再清白,肮髒的印記,永遠都洗不去;而他的心裏,更不會再有清潔如玉的她。


  “王妃——”見雪瑤呆呆地看著地麵,沒有一點反應,夏兒又輕輕喚了一聲,伸手去扶她。


  在夏兒的攙扶下,雪瑤斜倚床欄而坐,眼眸暗淡無神,半響,才虛弱地吐出一語,“去打水來。”


  “王妃,天色太晚了,現在沐浴會受寒氣的。”夏兒看著她此刻的孱弱無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經的若兮公主,雖然她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可有許多個瞬間,她們還挺像的。“況且您的額上有傷,還是明日吧。”夏兒低聲勸著。


  依雪瑤平日的脾氣,夏兒的勸告是大都不聽的,可是現在,“夏兒——”雪瑤緊緊抱住夏兒,才止住的眼淚,又開始了洶湧奔流。


  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這個時候,還肯來關心她的,恐怕就隻有夏兒了吧。那麽寵信的香雪背叛了她。而這個平日裏太過軟弱善良,讓她使起來不很順手的丫頭,此刻,卻是她唯一的溫暖了。


  “王妃,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夏兒什麽都沒有問,隻輕輕安撫著雪瑤。


  大概是後半夜了,好不容易勸得雪瑤肯躺下睡了,床上的雪瑤依舊抓著夏兒的手,久久不願鬆開。她抿嘴隱淚的模樣,隻像一個小女孩,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執著不放。


  “快睡吧,奴婢就在外麵守著,有什麽事,立刻進來。”夏兒雙手覆著雪瑤的冰涼玉指,溫柔地安慰她。


  她的話似乎帶著溫暖的魔力,雪瑤的確感覺安心一些,漸漸鬆開她的手。夏兒要去滅屋裏的鳳燭,卻隻聽雪瑤急言說道,“別吹它,就這樣燃著的好。”夏兒自然聽從,留下燭火,隻身退了出去。


  記得曾經,洞房之夜,那對龍鳳鸞燭,也是燈火燎盡,燃到天明。


  如果那晚,她放下一切與他歡好,是不是今日,一切就會不同了?


  也許,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吧,再睜開眼時,會是柳暗花明,牡丹盛放,而她,還是那個紅衣代嫁的如玉佳人。


  可惜,次日清晨,天色濛濛剛亮,迎接她的,不是十裏長街儀仗,而是門外,粗暴嘈雜的吵鬧之聲。


  (ps 親們不用太擔心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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