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皇宮
聽著嬤嬤說宮門到了,容娘便跟著陳氏下了馬車。
就見嬤嬤將入宮的對牌給了門口的守衛,進了宮門,一早就有等在那的小太監,見了陳氏就恭維道,“國公夫人,皇後娘娘一早就派奴婢在這等著了,國公夫人這邊請。”
容娘走在陳氏斜側後,嬤嬤和碩人跟在容娘身後,碩人一聲大氣也不敢出,頭也不敢抬,隻靜靜的跟在容娘身後。
容娘隻細細打量著這記憶中的宮殿。
在湛藍的天空下,皇宮那金黃色的琉璃瓦重簷殿頂,在柔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輝煌。
容娘前世要嫁與蕭興,宮中的教養嬤嬤來教自己規矩時,學的格外用心。雖說當時不喜歡蕭興,可到底蕭興是個皇子,也不能丟了他的臉麵。而後,嫁與蕭興,蕭興處處小心,溫柔相待,自己也覺得不可辜負他,也就學起做菜來,時不時還給他做些糕點,努力練字,想和他誌趣相投,奈何從一開始,就是假情假意。不過這樣也好,互不相欠。
收回心思,再看這皇宮,繁華榮貴,也難怪那麽多人渴求這富貴。可在這皇宮中呆了一生的人,大概也會寂寞吧。也許忍受那樣的寂寞後,才可經受得住繁華吧?
轉眼看向別處,卻看見碩人那張小臉上的滴滴汗珠,從袖中拿出一方繡帕,碩人也不說話,接過擦了起來。看著碩人這樣,才發現徒步走了好一會兒了。幸好自己平時有練劍,否則也累的不成樣子。又見在半步之前的陳氏,上前輕扶了一把。
小太監不多話,陳氏也不答話,一路上安安靜靜的,一會兒,皇後的棲鳳殿就到了。
皇後讓人傳話進殿,容娘扶著陳氏慢悠悠地踏上台階,台階後是禦林軍的一行人經過,浩浩氣勢。
進殿來,才覺上好白玉鋪造的地麵溫潤典雅,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鳳凰展翅棲息,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徐徐煙霧散發著令人安神的熏香,富貴盡顯。不愧是後宮之主,也不愧她那心計。
蕭興雖說不是皇後親生,可朝野皆知皇後待三皇子是盡心盡力,同那親生一般。可誰知這皇後表現的大度,可終究和蕭興隔了層皮,她並不是真心相幫。前世來見皇後時,皇後十分寬容,賜了好些東西,可蕭興府中的侍妾竟有一般是這個嫡母送的,也不知她究竟想幹嘛。
坐在陳氏身旁,容娘刻意表現的木訥,更是小心翼翼,就怕皇後一不小心就提了自己做伴讀。
正想著,就見一個女官扶著皇後從內殿走了出來。真女官是跟著皇後出閣的丫鬟,叫玉蓮,向來深得皇後信任。
皇後一襲牡丹紅的正服,內裏是用金線繡著牡丹的紗裙,雖是正服可不顯厚重,氣質雍容。
陳氏見皇後走了出來,連忙起身上前行禮,容娘就要下跪,皇後連讓玉蓮姑姑上前扶了,容娘也隻是屈了個膝。
皇後道,“小娘子不用多禮。”
依著宮裏規矩,無品階的女眷見了皇後都是要下跪的。可皇後這一舉動,卻是給了陳氏一個麵子。
容娘隻得道,“多謝皇後。”
“娘娘莫要縱著她,她就一潑猴,您若是任著她,恐得翻過天去。”陳氏笑著打趣道,“這潑猴便是客居在威遠陳家的柳家容娘了。”
皇後聽著這話,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淡笑道,“我瞧著這小娘子倒是極合眼緣,長得也甚是可愛。”走到椅邊,“上茶。”
陳氏跟著坐在皇後下首,容娘也就跟著陳氏坐在下首,陳氏從袖中拿出一個木雕的盒子,將盒子放在紅木靠桌上,推向皇後,“姐姐瞧瞧我這才得的好東西。”
容娘看了陳氏一眼,這次陳氏沒說皇後,也沒說妾身,說話的語氣就像同手帕交一樣。
“哦?妹妹可是哪裏得的?”皇後也沒有問是什麽,倒是答得親切,如果手上沒有打開木盒的話。
“姐姐知道,我娘家旁支是義州的,這義州處於內陸,每年春天的花開的極好,這盒子裏的便是用這上好的花釀的蜂蜜,半年也隻得這兩瓶,姐姐不妨試著喝喝,倒是有美肌溫補的效用。”
皇後拿著小瓷瓶,拔開瓶塞,試著聞了一聞,“倒是不錯,妹妹客氣了。”將蜂蜜放好,看向容娘,“可曾讀過書?”
容娘摸不清她說這話的意圖,說話帶了些謹慎,“回皇後娘娘的話,小女隻讀過《女誡》、《列女傳》。”
“最仰慕書裏哪位?”
容娘聽這問話,心裏想回答不喜這些女子的,自己從來都喜歡自由自在,怎麽可能仰慕這些為自己夫君兒子失去自我的人?可這話是不能說的。隻得隨口答了一個,“小女倒是對啟母塗山頗有好感。《列女傳》有雲,‘啟母塗山,維配帝禹,辛壬癸甲,禹往敷土,啟呱呱泣,母獨論序,教訓以善,卒繼其父’。”
“小娘子倒是識得大義,如此年紀,竟將《列女傳》記得如此清楚,可曾讀過四書?”
容娘暗自腹誹,這還是前世要入宮時記的,現在也隻記得這樣一段了。可容娘心底卻是略微不讚同的,這塗山嫁與大禹,禹去治水,三過其門而不入,塗山困苦卻還堅持不讓禹回府,如此情深,如此癡情,可成全了禹的大業,奈何斯人不再!就同那王寶釧一樣,容娘心中不由歎息,這女子的命,總是由不得自己!再是付出,再是情深,終究敵不過男子心中的大業!
一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略帶羞澀,“不曾讀過。”這樣子,倒是有了個九歲孩子的樣子。
“我覺著你這小娘子倒是合我胃口,”對旁邊的玉蓮姑姑道,“去叫慶安來看看這小娘子合不合心意。”
容娘看著皇後臉上的親切,心裏有些發涼,她可是見過皇後發怒的樣子的,可這話又讓容娘捏不準皇後的意思,也就隻有低下頭裝羞澀了。
“可不是嘛!娘娘,妾身說的沒錯吧?容娘就是懂事的孩子!”
皇後笑了笑,也不答話。
容娘嘴角不由抽了抽,方才還姐姐姐姐叫的親熱,這會子又娘娘妾身了,說著潑猴潑猴的又成懂事的孩子了,饒是活了兩世,也不懂這些機鋒。
容娘知道自己的脾性,素來愚蠢,直起來不要命,可前世在皇子府吃了太多虧了,如今才會多多思慮,走一步就要將後三步看著,過於保守了些。可自己本就不擅這些勾心鬥角,前些時候是一種執念,自己將自己逼得有些緊了,可瞧見年少的表姐,心中竟沒有多少恨意,有的隻是不解,困惑還有謹慎,說來還得怪自己,若不是後來懶散了些,怎麽可能將自己置於這種境地。
又想著,十五那日爹爹定是要接自己回府的,而陳府的那些事兒,現今還沒有查清楚,又想起前世柳府被抄家的下場,心裏不免煩躁起來。好在這會沒人注意容娘臉色,容娘暗暗壓下了這份煩躁倒也沒有人發現。
“母後,幹嘛呀!”
一個蹦蹦跳跳的女孩子出現在眾人麵前,女孩穿著鵝黃紗裙,頭發似乎有些少,發絲被紮成兩個小辮子,辮子上綁了鵝黃的帶子,倒是俏皮。女孩五官談不上好看,可那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珠溜溜轉著,仿若會說話一般,為整張臉增色不少,顯得可愛極了。
這女孩,定是慶安。隻是容娘沒想到,這樣可愛的女孩會是陳氏口中的蠻橫之人?
皇後輕攬過慶安,抱在懷中,“今日的糕點好不好吃?”
慶安笑著點頭,“禦膳房剛才送來了紅棗糕,軟乎乎的,可好吃了!”說罷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你這孩子!規矩學到哪裏去了?”皇後似乎在嗬斥慶安,可眼睛裏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明眼人一瞧就知她沒生氣。
“公主倒是活潑可愛的很呢!”陳氏適當的插了話,皇後也順道,“哪裏!這孩子讓人操心的事可多著呢!”
皇後也就似模似樣的歎了口氣,“這孩子,可不省心!”放開慶安,道“來瞧瞧,這個姐姐可喜歡?若是喜歡,就讓她做你伴讀好不好?”
慶安沒想到幕後母後是讓她來挑伴讀的,她向來看不上這些嬌氣的大家閨秀,嘟了嘟嘴,仰著頭走到容娘麵前,看著容娘行禮,眼裏閃過一絲不耐,“你叫什麽?”
“回公主的話,小女是柳家容娘。”
“抬起頭,我瞧瞧。”
容娘本就高不了慶安多少,又福著身,待容娘輕抬頭後,正好對上慶安的視線。
慶安看著眼前麵容姣好的容娘,心中有些憤怒,不禁叫囂著要將這人毀容!明明自己才是天之驕女,憑什麽她們一個個的都比自己好看!
強製壓住內心的嫉恨,慶安笑了笑,“容姐姐,你是不是很會讀書啊!”
慶安掩飾情緒的手段已經很熟練,奈何容娘一直盯著她,自是瞧出了慶安眼中的恨意,又見她笑容十分滲人,心中一寒,隻覺滑膩的難受,似被毒蛇纏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