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佛堂夜襲
安瑾容心裏邊一番自誇完,便直接找了個老舊的床榻睡了下去,這一睡便睡到夜深。
錦顏跟雲陌點了佛堂裏邊的長明燈,跪禪誦經,安瑾容卻還是睡的正香,朦朧中,安瑾容隻覺得脖頸一陣涼意,她猛地睜開了眼。
“我不傷你,你讓那兩個丫鬟進來。”那人蒙著個黑紗,附在安瑾容耳邊道。
安瑾容挑眉一笑:“父親命那兩個丫鬟抄寫《女則》,沒有父親的命令,我可是不能讓她們進來。”
那人手中力道重了幾分,安瑾容白皙的脖頸間頓時出現了一道血印:“我可不信,她們會不顧安家小姐的死活!”
安瑾容毫無懼意,將那人上下打量了個遍,徐徐開口:“你右手食指骨節略有凸出,由此可見是常年提筆所導致的;離你這麽近,可以聞出你身上有歡宜香的氣味,早年便聽說天元太子嗜香成性,猶愛歡宜香,長燃於宮,可以看出你是東宮的人。憑借這兩點,就可以知道你是東宮的蕭太傅,對麽?”
蕭默然一怔,眸底蘊了些陰鶩:“安家小姐,真是有才學,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蕭默然,我便留不得你了!”
說著,蕭默然手一勾,將刀尖刺向安瑾容!
“且慢。”安瑾容合了眸子淡淡道。
“你還有什麽事!”
安瑾容抬眸對上蕭默然狠戾的眸子:“父親已經將那卷宗藏在了佛堂暗室,那個地方隻有我知道。你如果現在便將我殺人滅口,你這輩子也別想拿到卷宗。”
蕭默然正想開口,卻見雕花木門外燭火一曳,雲陌叩門:“大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安瑾容挑眉,瞥了眼蕭默然,又和雲陌說:“無事,你先去歇息吧。”
“奴婢告退。”
蕭默然冷笑,匕首對著安瑾容,緩緩退後將木門鎖上,又上前將安瑾容控製住:“大小姐是個識時務的人,領我去拿卷宗。”
安瑾容佯裝歎息:“蕭太傅啊,如果你拿了卷宗,轉眼我就得去了閻王那兒,我又怎麽會輕易將卷宗交給你?”
蕭默然攥了拳:“你想怎麽樣?”
“小女子也不知道要怎麽辦,不如蕭太傅直接打道回府?”安瑾容額上已經冒出了出了細密的冷汗,她忽然斂了廣袖,袖中的十字弓彈開,一支羽箭刺穿了蕭默然的右肩。
安瑾容急忙退開,正要推門離開,蕭默然忍痛,左手緊扣住她脖頸,怒意升騰:“我竟然沒想到,大小姐竟還留了後手!”
說罷,右手舉了匕首,直刺向安瑾容右腹,頓時血濺四處。安瑾容隻恨那十字弓隻有一箭,緊蹙了眉,卻無還手之力。
她狠了心,貝齒猛地將蕭默然左臂咬得鮮血淋漓,蕭默然手一鬆,安瑾容就勢癱倒在了地上,後脊撞上了木櫃,生疼。
眼看著蕭默然高舉匕首又攻了來,安瑾容抿唇,一手捂腹,一手扯了台上瓷瓶,順勢往蕭默然頭上砸去,蕭默然來不及閃躲,瓷瓶直砸了碎,他額上血流如注。
雲陌高喊:“小姐!發生了什麽?!”
安瑾容高聲道:“剛才進了隻老鼠,將瓷瓶撞碎了,沒事!”
蕭默然順手將額頭一抹,屋子裏邊沒有燭火,他隻覺得掌心一片溫熱黏稠,紅了眼,攥緊匕首刺穿安瑾容右肩,刀尖一勾,將安瑾容麵具劃破,順帶劃著了真容,臉上一陣刺痛。
女子一襲素衣已經染紅了血。
安瑾容瞧見蕭默然舉刀又要攻過來,隻覺得倦意襲身,昏去的刹那,隱約見著蕭默然鬆刀癱倒,再無知覺。
她似是做了個極長的夢,她夢著北晉皇宮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金杯玉盞盡碎,絲緞錦帛盡焚。她父皇將她急送出宮,卻是轉眼間便亡於烈火。她駕馬逃離了那人間地獄,回眸卻是滿目黑甲戰馬朝她攻來……
“丫頭,快些醒醒。”耳畔一個豔若冰蓮的聲音蕩起。
“你還要賴在本王身上到什麽時候?”那人言語裏似有不耐。
“蕭太傅已經逃了。”安瑾容覺得身子被人猛搖,緊蹙了眉。
“誰這麽放肆來打攪我!”安瑾容怒喝一聲,睜眼一望,卻隱約見張足以引得女子心生妒忌的絕世之顏。她心有微滯,將頭偏到一旁。
慕北卿冷聲道:“既然醒了,何不起身?男女授受不親。”
安瑾容撇嘴,正想掙紮起身,卻是不禁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豔紅的血又汩汩溢出。
房內並沒有點著燭火,瞧不見安瑾容身負有傷。慕北卿扶在安瑾容右肩的手隻覺得濕熱,他微蹙了眉,問:“蕭太傅可是將你刺傷了?”
“死瘸子!你如果有意來救我,怎麽那麽晚?再晚一步,我現在便去了閻王那了!”安瑾容痛罵道。
慕北卿卻是修眉一挑,眸子曳光,瀲灩世間芳華:“本王好心施救你,卻是這般恩將仇報?何況,本王救了丫頭你三回。”
安瑾容一驚,難道上回在林子中的,真的是慕北卿?心裏邊這麽想,安瑾容怒氣不知為何稍微消了些。
慕北卿卻是起了勁兒,又道:“你不過是個貴門小姐,而本王尊為皇子,你這可是不分尊卑。”
“你當你的皇子去,救我幹什麽!”
慕北卿冷哼一聲:“嘖,丫頭可莫要自作多情,那蕭太傅和蕭皇後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本王已經跟蹤這二人很久了,今日聽聞蕭太傅暗中出了宮,覺得有些不對勁,便一路跟來,順手救了你而已。”
安瑾容一怔,繼而惱羞成怒:“我才不稀罕你個死瘸子順手救我!”
慕北卿將安瑾容扶到一旁,緩緩站起了身!男子淡道:“哦?死瘸子麽?”
安瑾容眼前那男子青絲高綰,水翦星眸,柳眉緋唇,容貌絕豔;華袍玉冠,身材頎長,拂袖負手,傾盡蒼生。月華流轉,熏風入簾,千秋萬世的貝闕珠宮也不及他容顏。
“當,當然不是瘸子……”安瑾容側目輕聲道。
慕北卿席地而坐,側向安瑾容:“丫頭,你這身傷該怎麽辦?”
安瑾容微歎:“還能怎麽辦?包紮一下就好了。”
慕北卿靠近幾分,拂袖抬手,撫上安瑾容側顏:“蕭太傅剛才將你的臉劃破,如果不醫治,怕是將容顏盡毀。”
安瑾容大驚,身子生生一顫,仍是嘴硬道:“換張新麵具遮著就好。”
慕北卿淡漠收手:“如果容顏盡毀,丫頭取下麵具更換時,可是會嚇暈的,那樣子可不比魑魅魍魎好看。”
“那,那該怎麽辦?”安瑾容怕,真的是怕死了那種看得見卻摸不著的鬼東西。
慕北卿見安瑾容那副模樣,竟笑出了聲:“將麵具卸了,抹些清露膏,讓傷處見光,幾天就會好了。”
安瑾容長舒了一口氣:“也好,幾天後再將麵具戴上。”
“麵具極是不幹淨,何不真容示人?”
安瑾容一嚇,哭喪著小臉:“我還是以真容示人好了……”
慕北卿見安瑾容那副委屈的小臉,竟然心情大好:“難道說,丫頭你真容更可怕?”
安瑾容瞪圓了眼,將臉上麵具取了下來:“本公主真容有那麽可怕麽?”
女子眸若朗月,眉如黛水,膚若凝脂,皓齒朱唇,雲容月貌,豔絕天下。側顏上那道豔紅,此際望去也是那般心醉。涼風襲鬢,三千青絲宛若沉墨,她將一縷發絲綰過耳後,月華傾瀉,那對兒玉手美得不可方物。
手若柔荑,指若纖蔥。
慕北卿眸色有些訝異,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單是說了句:“是個美人兒坯子,不過,本王見多了,雖然不及你,卻也都是尤物。”
安瑾容貝齒緊咬朱唇:“好你個流氓,害了那麽多良家女子!”
慕北卿淡笑一聲,踮足淩空而起,乘月而歸。
如果有機會,他倒是想害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