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江煙無塵
二人一夜無言,夜冷不敵心冷。本隻是一夜,卻是堪比一年。終是等到了東方吐白,慕北卿徑自離去,獨留安瑾容一人臥在他攜有龍涎香氣的裘衣上淺淺睡著。
“慕北卿……走了麽?罷了,與我何幹。”安瑾容平日裏能睡得堪比死豬,然而這一夜她卻是側臥難安,以至於慕北卿悄聲離去她都能盡收耳底。
長歎一聲,整拾好心情,安瑾容踮足離去。她並未回清虛宮,而是徑自回了千秋殿。
“小姐?!”錦顏和雲陌見著安瑾容回來,甚為訝異,不應該在清虛宮麽?就算要回千秋殿,也應是慕北卿陪同啊!難不成……
錦顏眨了眨眼,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小姐,莫不是夫妻兩個鬧矛盾了?”
安瑾容淡淡瞥向錦顏,眸光不帶一絲情感,盡是殺戮的血意:“與你無關。”
雲陌知眼竅地將安瑾容扶到安樂椅上坐下,乖巧道:“小姐昨兒個真是嚇死奴婢了,不過奴婢知道這都是小姐的一出戲。”
安瑾容的眸光稍稍緩和了些,道:“我不整死她蕭家,我就不姓安。”
錦顏恨恨望向雲陌,就知道拍馬屁!雲陌沒心沒肺地笑笑,更是將錦顏氣個半死。
都是一個主子的奴婢,怎麽待遇差別這麽大!
安瑾容也覺察到了她自個兒的反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挑眉道:“本小姐無礙,你們別淨瞎操心。”
二人異口同聲:“這才是小姐!”
錦顏從櫥子裏邊取了件簡便的戎裝,邊給安瑾容更衣邊囑咐道:“幹脆小姐這回也拿鳳大人做擋箭牌,就說是奴婢連夜請來鳳大人為小姐驅了毒。今兒是宮宴的第二日,各國將派人在賽場之上比試。”
這個安瑾容自然知曉,幾年之前,她苦苦央求父皇派她上陣,父皇欣然應允,她一襲豔紅戎裝,將天元人打得那叫一個落花流水,估計人家到現在還記著仇呢。
安瑾容尋思著,今年也得活動活動筋骨了。
“走,去賽場。”
錦顏和雲陌知趣地隨了安瑾容去禦勤殿前的賽場候著,雖才是卯時,場子上卻是聚了不少千裏迢迢趕來的各國使臣。
皇上的臉色很是不好,安瑾容估摸著是昨兒個連那送茶宮女的影兒都沒抓著,想他暗衛鴻若蛟龍,連個宮女都找不著,何等可恥。
楊太後是個眼尖的,一眼便瞧見了安瑾容,忙下了貴妃椅,一把攙住安瑾容:“容丫頭,太醫說你這毒烈,慢性,怎麽不好生歇著?”
安瑾容唇角一搐,她身子骨好著呢!微微欠身,笑道:“臣女謝太後娘娘掛懷,昨日臣女這丫鬟去尋著了鳳大人,念在與臣女舊情的份兒上將臣女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什麽事兒隻要拿鳳漓出來總是有用的。
坐在高台上的洛千川一襲金甲,眸光曳著玩味望向安瑾容,因久經沙場,周邊繞著股肅殺之氣。俊朗的麵容不見絲毫波瀾,似有沉思:“鳳漓麽,本將對你有點興趣了……”
楊太後眸子一沉,鳳漓那兒的消息最為靈通,安瑾容被封九皇子妃的事兒也應該傳遍京城了,如今安瑾容也算是皇室之人,為何鳳漓幾番破例為慕北卿和安瑾容醫疾?
“慕北卿和安瑾容的病,的確是本神醫治好的,至於緣由,還請楊太後莫要問了。”
眾人身後傳來一個清雅冷豔的聲音,回眸一望,一個素雅白袍的女子在眾多侍衛簇擁下款款而來。
是鳳漓!
“鳳大人!”楊太後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她是墳上冒青煙了才盼來了鳳漓嗎?她立馬丟下安瑾容,幾步跨到鳳漓身前。
安瑾容暗中啐了一口,盡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子!不過如果不是鳳漓的藥,她如今早已去跟閻王促膝長談投胎轉世一事了。
鳳漓瞥了眼安瑾容,見她一副好像鳳漓欠了她幾萬兩銀子似的憤恨,唇角一搐,將視線轉移到楊太後身上:“慕北卿之所以會癡傻,是因為有歹人在他的吃食中下了藥。安瑾容中所飲得茶中被人下了砒霜,所以才中了毒。”
安瑾容猛然想起慕北卿曾經跟她說起過,如果楊太後知道他的癡傻是因為蕭家,楊太後必定又會給蕭家沉重的一擊。所以說,鳳漓是慕北卿請來的?
而鳳漓那樣一個高傲的人,即便是盟友,又怎麽會輕易遵從慕北卿的話?莫不成,鳳漓才應該是慕北卿的九皇子妃?
安瑾容心下一滯,這算什麽?慕北卿心裏邊明明喜歡的是鳳漓,隻因為要利用安家所以才娶她做正妃?宮宴上說什麽此生絕不再娶,怕是等她過了門,後腳就要納鳳漓為妾了?
“真是不要臉。”安瑾容將目光投向慕北卿,恨不得將慕北卿千刀淩遲。慕北卿臉色愈發黑了,這丫頭又在想什麽?況且,安瑾容之前再痛恨他,好像也不曾有現在的眼神那般吧?
“嘖,理她作甚。”慕北卿修眉一蹙,將眸光移至別處,心裏邊卻是堵得慌。
楊太後一怔:“那鳳大人可是知曉對卿兒和容丫頭下手的是何人?”
“本神醫不是大理寺。”
楊太後麵上有些尷尬,賠著笑將鳳漓迎進了席。
“第一場比試乃是狩獵,以多者為勝,允一炷香時間,逾期未歸算作敗者——”台上的太監拉長了嗓子喊道,將眾人的目光齊齊從鳳漓身上拉回了比試上。
“我明楚參比之人乃是當今明楚太子。”一使臣起了身,率先下了戰書。
明楚太子江無塵麽?
安瑾容勾唇,江無塵她並未交手過,隻是聽聞江無塵有一身極好的功夫,罕有人能與江無塵戰上一回合。至今與江無塵打了平手的,也隻有天元大將洛千川了。
皇上正要發話派人,安瑾容幾個步子上前,盈盈一拜:“臣女願代天元參比。”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江無塵的名號誰沒聽說過,她個深閨小姐也敢造次?
“不可,事關天元名譽。”皇上瞥了眼安瑾容,未加思索便拒絕了她。
安瑾容一臉堅定:“臣女定得勝而歸,如若不然,臣女當場切腹自盡。”
慕北卿麵有不悅,這丫頭竟然敢下這樣的軍令狀?
江無塵溫潤如玉的嗓音傳來:“皇上,不如應了安大小姐?本宮也是期待著與安大小姐比試呢。”
皇上也不好駁了江無塵的麵子,一口牙幾近咬碎,大不了這第一場輸給人家便是!
“朕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