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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相愛相殺

  淑儀好歹也是大家,聽聞此言,不過微微蹙了眉,從妝奩裏邊取了個玉鐲細細把弄著,不經心道:“蕭妃不安分也就罷了,沒想到賢妃也想來橫插一腳……看來,後宮這趟渾水,是該被人攪一攪了。”


  安瑾容眉眼淡淡,瞧不出悲喜,隻是她心裏邊最為通透,這趟渾水,終歸是要她來攪的,由不得別人。因為,她的這一盤棋,無敗之地。


  “臣女的下屬前來稟報,說是蕭妃娘娘與賢妃娘娘有合謀的趨向。”


  幫宋苑瓊救宋明翊,不過是這盤棋成功的途中順帶而得,她是要將路上所有的絆子一一除去,不留後患。


  淑儀將鐲子放了下,笑道:“本宮篡了蕭妃的位子,她來尋仇自然在本宮預料之中。賢妃素來貪婪,不知其足,想來奪位亦是必然。隻是,安大小姐覺何如?”


  問她?她不見得會那般迫切地將其所知盡數告知於她。有時,以退為進,才是上策。


  “求娘娘明言。”


  淑儀笑,她不覺得這安瑾容會聽不懂她的意思:“安大小姐既要待本宮說,那本宮便直徑說了吧。這鳳位隻有一個,而賢妃與蕭妃,究竟打算如何?”


  安瑾容怔了怔,繼而心下一笑,既然宋苑瓊那般決絕,那應當是不會介意的。


  “蕭妃娘娘打算丟車保局,報退位之仇,將賢妃娘娘扶上去。”


  這宮中的女子,不都是飛蛾撲火麽?賭上榮華,賭上年韶,為了那個高臨江山、明黃加身的君王,為了那個所謂天下之母的鳳位。


  自掘墳墓。


  淑儀淡淡抿了口茶,溫文淺笑,她不覺得宋苑瓊有那麽高尚的舍己為人,總而言之,宋苑瓊與賢妃不會當真合謀。不過是待她下位以後,暗中彼此捅刀罷了。


  “娘娘,臣女以為,如今朝中權勢高者首推蕭家,娘娘應當借聖恩正濃之時,讓蕭妃娘娘明白,誰才是後宮之主。”


  其實安瑾容對淑儀也是心有愧疚的,本來依著淑儀的性子,是當安然笑望後宮之亂、絕不親自動手的。而如今,安瑾容仗著她對淑儀有過幾回恩,便硬生生將淑儀拉下了水——隻不過為了自個兒的私心。


  在這吃人不眨眼的後宮,誰都不會無償幫誰。


  淑儀托過安瑾容的纖手,將那鐲子套了上,隻道:“安大小姐,你於本宮有恩,若是想讓本宮助你一把,大可不必如此拐彎抹角,聽著多生分。”


  不隻是安瑾容的錯覺還是怎的,淑儀的話中,字裏行間竟透著幾分寵溺。


  “本來啊,本宮是想將你許給胤兒做正妃的,誰知卿兒將你求了去。有緣相識,無緣為親,今兒個將本宮母妃贈予本宮的玉鐲贈予安大小姐,往後淑華宮的人見鐲如見本宮。”


  意思是她淑華宮的人,任她差遣。


  她相信安瑾容是個有分寸的人。


  安瑾容笑笑,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女想讓娘娘幫襯著打殺蕭家,趁機在皇上耳邊吹吹枕邊風。至於說什麽,臣女已有打算。”


  女子挑眉,環視了番偌大空蕩的淑華宮。她很滿意淑儀的做法——將淑華宮所有的奴婢全都支開了。要知道,這種事情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該是何下場。


  淑儀見安瑾容甚為滿意,心下也舒了口氣。連她一自己都沒發覺,她什麽時候開始會因為眼前一個方才及笄的女子的言談而擾亂心緒。


  安瑾容,的確是一個可怕的人。


  “娘娘隻需說,蕭妃娘娘似乎對新入宮便得寵的宛貴人不滿,想在宛貴人的安胎藥中下毒,除其皇嗣,以重奪後位。”


  這宛貴人本家並非京城權貴,隻是在南澤勢力泛廣,皇上南下時將其帶回宮中,百般寵愛,幾乎夜夜留宿南宛閣。


  南澤離京城甚遠,安瑾容不擔心明家人會扛著大刀殺進景和宮找宋苑瓊報仇——根本原因是宋苑瓊並不會真下毒手。


  淑儀心下權衡一番,對她無利也無害,幫便幫。


  “本宮尋個好時機再同皇上說。”


  安瑾容無心跟淑儀多囉嗦,她必須去尋別樣的絲線,好將這張網,編得更牢些。


  因為,來不及了。


  “臣女告退。”


  淑儀淡淡揮手,示意安瑾容可以退下了。這回安瑾然前來拜訪,淑儀心裏邊多少還是有些不快的。


  她本以為她們不會走到這一步——相互利用。


  安瑾容回眸,深深望了一眼淑儀,心說怨不得她,是蕭家作孽。出了淑華宮,外邊風霜高潔,秋雁南歸,平添些許哀澀。


  講道理,安瑾容並不知道接下來該走去哪。或者說,她如今除了千秋殿,無處可去。


  “安大小姐,在下奉命來取你首級,黃泉路上走好莫怪。”忽的,安瑾容隻覺脖頸上一陣涼意,身後蕩起一個陰鶩的聲音。


  此際,數十個黑衣蒙麵的人從樹上躍下,手裏邊的長刀泛著寒光,甚是駭人。


  安瑾容毫無懼怕之心,唇角勾起了抹嘲諷,她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

  “這裏可是皇宮,諸位還真是大膽呢。死也得死個明白,諸位奉何人之命,因何來取我性命?”


  光天化日之下,難道就不怕影響不好?

  那人微微一怔,諷笑:“安大小姐啊,在下也真真是為你不值,殿下不近女色眾所周知,你卻還要飛蛾撲火。曆來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往殿下床榻上爬,到最後不都是落得個這般的下場麽?”


  慕北卿的人……?

  這般境況下,安瑾容不得不多想,她已經認定,慕北卿為了除她,不惜派遣下屬暗殺。


  當初寵得有多烈,最終死得有多慘。


  最是無情帝王家,慕北卿那般的男子,愛不得。


  “是九皇子殿下的意思?”安瑾容自嘲般笑笑,隻是垂了眸。


  那人佯裝輕歎:“如若不然,在下怎敢在宮裏取安大小姐性命?”


  好,很好,慕北卿,此生若再見,定痛斬不留!


  安瑾容冷冷一笑,想取她性命,還得看有沒有本事!

  她猛地一跺腳,直挺挺地踏在那人的腳背上,他痛呼一聲,手上力道也減了幾分。安瑾容尋著了機會,手肘往後一擊,側身一閃,那人便連人帶刀癱在了地上。


  安瑾容迅疾如電般從那人手中奪過長刀,纖纖素腕幾個翻轉,血濺九步,那人魂歸離恨天。


  其別幾個見那人死在了安瑾容手裏,不由蹙眉,這女子還是個練家子,不好對付。


  “安大小姐,如今束手就擒,約莫還能給你個體麵的死法。”不知是何人開口,這句話似乎便是他們行動的征兆。


  當真,幾人的包圍圈愈發縮小,安瑾容在中間不得動彈。


  既然不給她留活路。三番五次來暗殺,那咱們就魚死網破!


  安瑾容待那幾人再靠近了些,縱身一躍,長刀一劃,見血封喉。


  七人齊齊到底,去了閻王殿。


  “嗬,這慕北卿是瞧不起我還是怎的?隨便一個掃大門的也派過來殺我?笑話。”安瑾容手提的長刀上還滴血,血濺了她一身。這麽望去,駭人之至。


  講道理,那幾人瞧起來有幾分暗殺的模樣,然而本事如何,安瑾容不敢恭維——連她都能打得過。


  女子眸子裏滿是嗜血的猩紅,衣上血跡斑斑,反倒是襯得她好似出塵之人一般。


  安瑾容握著長刀的那手攥了緊,貝齒生生咬破了朱唇,豔紅溢下,妖妖之甚。她就這麽往前走,不曾回頭望過地上屍體一眼。


  她要去的,是清虛宮。


  “將這裏收拾幹淨,莫要生出事端。另外,去查是何人冒充慕北卿來取瑾容性命的。”江無塵從槐樹後顯了身形,吩咐他的暗衛把屍體拖走。畢竟這是皇宮,不是江湖,會給安瑾容帶來很多麻煩。


  至於為何他覺著這並非慕北卿的人,那是因為他已是先入為主地以為慕北卿那般陰鶩毒辣的男子,想殺安瑾容,不會派這等掃大門的來。


  幾個暗衛應了一聲,便各自散了,著手去做各自的事。江無塵深深望了眼安瑾容消瘦的背影,喉間澀癢,欲說還休。拂袖,朝她反向的方向歸了。


  清虛宮前。


  “站住!何人膽敢擅闖清虛宮!”門前侍衛纓槍一橫,硬是攔著不讓她進。


  安瑾容冷冷勾唇:“我今兒個就算是踏平這清虛宮,你們又能奈我何?”


  威壓毫無收斂,施加在人身上,幾個侍衛差些軟了腿。


  “慕北卿!有種你就給老娘出來!要殺要剮來明的!”安瑾容也不理會侍衛的異樣,扯起嗓子便高喊。


  侍衛幾個步子上前,槍鋒直對著安瑾容:“放肆!汙蔑皇家子孫,罪該當誅!”說著,便要上前想就地製伏她。


  “且慢。”


  清虛宮門不疾不徐地開了,那男子負手而立,波瀾不驚的眸子望向安瑾容。不知有多少日未見了,慕北卿卻是生生將眸中的烈火滅了去。


  未見時,萬語難訴情長。而相見之時,卻隻能將萬語千言咽下肚。


  侍衛見慕北卿發話,識趣地放了纓槍,默自退至一旁。


  安瑾容緩緩舉起長刀,刀尖兒直對上慕北卿邃不見底的眸子,女子清淺開口——


  “慕北卿,我來取你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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