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張家出山
雲陌伺候著安瑾容小憩了一陣子。
錦顏倒也是不知道跑去哪兒逛了,近一個時辰都沒回來。雲陌本想去尋的,然而礙於安瑾容還在這兒,總不能棄主不顧,也隻好作罷。
夜裏的滄禾城極為繁華,燈火闌珊,人影憧憧,夜市上也是擺滿了各類新奇的小玩意兒,是很多貴門小姐公子常來的地方。
錦顏易容成了個相貌平平的丫鬟,快步走在人群當中,旁人見了並不生疑,隻當是她家主子走丟了,正尋著呢。
忽的,錦顏身形一閃,躲進了小巷,消失不見。
她的目的地到了。
“錦顏見過主上。”她單膝跪地,拱手問禮。
那所謂的“主上”一襲墨袍,身形頎長,臉上帶著個泛著銀光的麵具,瞧不清容貌。
那人猛地扣住錦顏的下顎,湊近幾分,冰涼的眸子對上錦顏,聲音沙啞道:“錦顏,你又讓本座失望了?”
錦顏嚇得不知所措,忙搖頭:“不是的主上!錦顏正要下藥給小姐,哪曉得九皇子殿下忽然進來,之後就沒走過!錦顏實在是找不到時機啊主上!”
“慕北卿……好一個慕北卿,本座一年前的舊賬還沒跟你算完呢!你先不仁,可別怪我不義!”
錦顏心下一顫:“主上……您想怎麽辦?”
“嗬,本座想怎麽辦輪的著你管麽?今日的帳,壓幾天再跟你算,滾!”那人動了內力,猛地扇了錦顏一耳光,正要朝錦顏小腹踹去,錦顏忙踉蹌爬出了門。
滄禾城依舊熱鬧,並沒有人注意到偏僻小巷裏的風雨。錦顏逃了好遠,終於停了下來,癱坐在地,緩緩靠在巷子的青石牆上。
兩行清淚默然而落。
“為什麽……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錦顏還記得那個雪夜,她負著重傷,昏沉之中跌下陡坡。是他款步而來,將狐裘卸下,替她擋住霜寒。
那男子麵容絕世,眉眼溫潤,耗費內力保住了她的命。
“姑娘若是往後沒有去處,不如跟我一道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然而一年之前,他被魔物蝕了心魄,容貌盡毀,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可傾心容易絕情難,她忘不了。
“姑娘,這是怎的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蕩入耳畔,字裏行間雖盡是關切,然而錦顏隻覺得猶如寒霜臨天。
抬頭一望,那男子生得一副絕世的好容貌,可接下來闖入她眼簾的物件,卻是讓她嚇得渾身一顫。
一塊刻著“張”字的紅繩玉佩!
男子仍舊靜立在離錦顏的幾尺之外,淡漠開口:“看來,姑娘已經知道我是什麽人了。”
“張……張家人怎麽……出山了?”
男子卻是答非所問:“我是張廿九。”
言外之意,他不喜歡她多問什麽。
張廿九,張家唯一一個與外界有所接觸的人,江湖人稱二十九爺。性子淡漠,孤高之至,卻令人憤恨地長了張比女子還好看的臉。隻是經常一言不合就搞麵具,要麽正直小青年,要麽猥瑣老大叔,總而言之,沒幾個人見過他真麵目。
亦或是說,見過的人都死了。
“錦顏見過……二十九爺。”錦顏知道她如今見的就是張廿九的真容,她也知道,張廿九可以輕而易舉地像捏死隻螞蟻一樣將她弄死。
張廿九俯下身子,將錦顏的狼狽之態盡收眼底,像看一件玩物似的望著錦顏倉惶無措的臉,眸子裏深不見底:“今兒暫且不殺你,來日再取你性命。”
於是這就放過她了?錦顏表示她還處於懵逼狀態啊!張家的二十九爺可從來沒放過任何人啊!
“嗬,我隻是想,見見你家主子。”
錦顏心下一驚,如果是見那位的話,恐怕她的主上會以為她在外邊又招惹了什麽大家勢力,把她滅了都不為過。如果是安瑾容的話,興許情況還不會那麽差。
張廿九早已直了身子:“正是安瑾容。姑娘,我奉勸你一句,凡事都要適可而止。切不可,失了分寸。張家,還用得上她。”
也就是說,如果哪一天錦顏一個手滑給安瑾容毒死了,那她就是跟整個張家做對。反正,就是絕對沒什麽好下場。
“敢問二十九爺,是現在需要錦顏帶路嗎?”
張廿九微微頷首,於是錦顏很聽話地在前邊帶著路。她隻覺得身後一團煞氣,一句話都不敢說。
果然,張家人個個都是不簡單的。
快要走到滄禾城的安順門前時,張廿九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個麵具往臉上一套,於是畫風秒變。
清純小姑娘身後跟著個醉了酒紅了臉的猥瑣大叔,一路走一路盯著錦顏屁股看。周圍有許些好心的想去提醒,心說今晚又有個姑娘要慘遭毒手了。結果剛想上前吱個聲,就瞧見那大叔腰上的玉佩,巴不得避而遠之。
他們的二十九爺又有活兒幹了。
“二十九爺,安府到了,大小姐就在裏邊。”
張廿九將麵具一扯,換上了個相貌平平的小侍衛的模樣,又將錦顏臉上的麵具隨手一拽,清冷道:“小心安府把你丟到山坡上喂狼。”
的確,安家的侍衛麵對兩個陌生人,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不論男女,二話不說就左右開打。然後把人五花大綁裝進麻袋,往山後一丟,連個屍都不收。要問這是誰給的膽子,安逸榮隻會說銀子一出就息事寧人了。
錦顏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安府的侍衛打不過張廿九,可要圍毆她還是很簡單的,然而張廿九也是個會作壁上觀的主,他要是會動一根手指頭救人,他張家人的名字倒著寫。
張家有規矩,隻救還想活的人。至於自個兒作死,那可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多謝二十九爺提點。”錦顏不禁心下訝異,沒想到這張廿九竟然能把這麽細微的事都了如指掌。
果真,府前的侍衛一見錦顏,知道是大小姐的人,忙不迭地給敞開大門,讓人家從正門進去。要知道,府裏邊的仆子向來隻能走側門的。
拐過了幾道彎,跨過了幾座亭,便是安瑾容的墨染閣。
“小姐,我回來了。”錦顏上前躬身一揖,看安瑾容那樣子,估計也是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事。
安瑾容幾個步子跨到錦顏麵前,抬手戳了人額頭兩下:“你個錦顏,還知道回來?怎麽不直接在大路上睡個三天三夜呢,到時候我是決計不會去找你的啊。”
錦顏隻覺得鼻頭猛地一酸,忙轉移了話題:“小姐,這位是張家的二十九爺,特來尋小姐的。”
安瑾容這才將目光移向錦顏身後的張廿九,挑眉一笑:“二十九爺,不把麵具摘了?”
張廿九倒也是個性子灑脫的人,見安瑾容一眼識破,落落大方地將麵具一撕。男子瀚若深潭的眸子,似乎微微起了幾層波瀾。
“寧頤帝姬,是個善察言觀色的。”
“我知道,張家人不會生得那般鄙陋。”
雲陌一聽,微咳了聲,這果然是個看臉的世界。
安瑾容側身攤手,示意張廿九坐下說話。又吩咐雲陌去沏了上好的古藤,也算是她的待客之禮了。
張廿九端過了茶,直徑放在了肘旁,竟勾起了抹笑意:“寧頤帝姬架子還當真是大,張家幾番差人送信都不見人影,上回還給滅了口。”
雲陌看得差點晃了眼,說好的二十九爺幾十年來笑都沒笑一下過麽?一上來就露個撩人的笑是要搞什麽事情!
“幾番?若是我記得不錯的話,貌似隻有兩回吧。不過二十九爺,我總覺得,你很眼熟。”
錦顏默默撫額,她家小姐剛被慕北卿拒絕心裏憋屈她能理解,可這麽快就開始另尋新歡總有點不大對勁?況且這搭訕方式也太辣眼睛了點吧!
張廿九很是大度地忽視了錦顏和雲陌的異樣,舉杯而盡:“覺得我眼熟便對了。”
“二十九爺,你這話我聽不懂。”
“那就說直白點。寧頤帝姬,離開張家這麽多年了,真的不考慮回去瞧瞧麽?”
安瑾容表示,茫茫長白山,她連張家的根據地藏哪兒都不知道。於是安瑾容很不老實地跟張廿九賣了個關子:“回去?為何要回去?是誰命令你帶我回去的?”
“東四西五。”張廿九忽地冒出了句不著邊際的話。
這這這,誰能告訴安瑾容這是什麽東西?
口令?密碼?暗號?
不管是什麽,安瑾容貌似是裝不下去了。
“寧頤帝姬,可是忘了?這個理由,可是很無趣的。”
張廿九眸底漸漸浮起了抹殺意,張家的東西,絕不能透漏半個字出去。否則,無論何人,殺無赦。
安瑾容也很清楚自己無論是在輕功還是在刀槍上,若是要跟張廿九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嗯,隻能怪她自己當初非得作死,裝什麽張家人。
忽的,張廿九身形一閃,劍拔出鞘,刀鋒抵在安瑾容的喉間,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是安涼塵,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安瑾容隻覺腦子一昏,猛然開口:“東四西五,南三北二!我正是安涼塵!”
張廿九不動聲色地收回劍,緩緩坐會方才的位子:“這般看來倒真是寧頤帝姬。隻不過帝姬許久未回張家,稍有生疏也是人之常情。不論如何,張家人絕不會對此有絲毫的忽略,還望帝姬往後莫要再如此不放在心上了。”
話說得很明顯了,即便安瑾容答對,張廿九對她仍有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