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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棋逢對手

  子京無奈,自家殿下要狠毒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可是殿下,先前瑾容姑娘也是……大年三十那日,安家必定會入宮赴宴,殿下這般會不會……”


  慕北卿握著茶盞的手不自覺地加了力道,骨節分明。他驀地回想起了那一日安瑾容決絕轉身,奔出長樂宮的情形。


  他不想再傷她一次。


  “罷了,屆時再看吧,本王不會讓那個女人髒了她回家的路。”慕北卿猛地將茶盞往青石磚上一摔,眸底是複雜到深不見底的波瀾。


  子京很是乖巧地將碎了一地的瓷片撿起,又嘴賤地問道:“殿下,瑾容姑娘還能回來嗎?她都那麽說了……屬下也真是為殿下覺得不值,天下姑娘往殿下身上倒貼的多的是,怎麽偏偏跟瑾容姑娘杠上了呢。”


  “女人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要是信了,本王這輩子可就沒希望了。子京,你可知本王為何獨獨跟那丫頭杠上了麽?”慕北卿薄唇微勾,眸底的柔意掩都掩不住。他似乎看見了,安瑾容此刻正在他麵前同他調笑嗔罵。


  子京正襟危坐,諂媚笑道:“來來來,殿下給屬下講講殿下往年的風流事兒!”


  慕北卿抬腳就將子京踹倒:“本王要講的是她的事,你是不是想回禁牢了?”


  子京忙翻身坐回小板凳,又是一個諂媚的笑。


  “你聽說過倒鬥麽?”慕北卿莫名其妙地問了問了句。


  子京表示聽說過的,就是挖人家祖墳的事兒嘛。不過雖然能倒出來不少好明器,卻是也有不少人喪命在古墓裏。機關重重,死人屍變,都是雖是得防備的事。


  慕北卿滿意頷首,這子京還不算孤陋寡聞。於是清清嗓子,繼續道:“容兒曾經便是以倒鬥為生的,而且她的手藝在江湖上還頗有名氣,每逢下鬥,必出明器。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七年以前,欽天監算出一句‘得空塵者得天下’。本王那時因母妃之死被蒙了心智,勢必要登得天子之位,為母妃昭雪。


  本想尋欽天監問個明白,可不知是否是窺得了天機,那人未出三日便暴斃身亡。隻是欽天監的話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天元,本王偶然之間聽聞空塵藏於北晉的墓中,所以那時向父皇請纓出使北晉,商議和親,以結秦晉之好。


  父皇也曾懷疑過本王是否是為了空塵而去,於是暗中遣人暗中跟蹤。恰巧被本王發現,將其滅口,用易容之術換上了本王的人,利用這個契機打探到了那個墓的具體位置。本王那時不過年方十二,還是年幼心急,當即便派死士挖了盜洞下墓,誰知那墓太過古怪,數十個死士下去後悄無聲息地覆沒了。


  本王對於倒鬥一事也不太通透,便花重金請來幾個土夫子,他們說這鬥的構造從未見過,怕是隻有張家人才有法子。奈何七年之前張家已經閉關長白,無從請來。那時,有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來到本王暫住的府邸,說她有法子。本王抱著姑且一試的心將她帶了去,那小姑娘便是容兒。


  她隻說自有法子將本王想要的物件帶出來,並未叫那些個土夫子跟近瞧瞧。幾個時辰後,容兒一身狼狽地出了鬥,手裏邊掂著個明晃晃的玉環,正是空塵。那些土夫子竟沒瞧出古墓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不由驚詫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像進去做客一般悄無聲息地進出。後來那丫頭告訴本王,她知道下邊是本王的人,已經給安葬好了。還說如果本王真的想一統江山,隻要好生待萬民百姓,她這趟下鬥無需酬金也是值了。


  本王問她姓甚名誰,她隻說自己知道自己姓張,其別的一概不知。土夫子這才心服,若這丫頭不是張家人卻年紀輕輕有逆天手藝,指不定會在路上給她下套弄死她。那丫頭是本王這一輩子第一回感興趣的女人,也是第一個本王想保護的女人。隻是不知為何,後來那丫頭莫名其妙成了北晉的寧頤帝姬,記憶全無。”


  “也真是苦了殿下了,等了瑾容姑娘整整七年,如今還遭此冷落。”子京捂胸作痛心狀,又引來慕北卿一番暴打。


  “本王還沒說完呢。一年以前,又傳出‘空塵共三,完備方行’的謠言,本王想著反正已經弄回了一隻,再弄兩隻也無妨。卻是不曾料到,東陽宮不知何人得知剩餘的空塵盡數在原先的墓中,於是請了北晉洛家的九小姐去領他們下鬥,本王也暗中隨同。


  誰知道他們下去竟再無動靜,本王在那幾年也學了些倒鬥的要領,知道張家能安然無恙進出古墓是因為張家人身上天生有死氣,本王便攜了燃有死人骨頭的屍香下了鬥。四處搜尋無果,隻得救了洛九娘和她的隨身侍女。幾番詢問,她們卻說空塵在東陽宮的人身上。本王將兩人軟禁,暫去處理公務,誰知回來時那個侍女已然不見。”


  子京撫額:“於是殿下,您就把那洛家九小姐的手給砍了?”


  那時子京已經從禁牢出來,成為慕北卿的暗衛,看守洛九娘和小棠的事便是交由他做的。哪曉得那個小棠還有點本事,竟能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差點還得他丟了身家性命。一想到此,子京巴不得將小棠淩遲處死。


  “洛九娘的手,不是本王砍的。具體情形本王無心細問,洛九娘跪求本王,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本王一怒之下砍的。她說放她出去後,她自會助本王尋得空塵,並放小棠一命。本王給她下了蠱,這才放了她走。”慕北卿那時暗自忖量,小棠的逃走估計也是洛九娘一手策劃的,隻是不知目的為何,便想放長線釣大魚。


  然而慕北卿並不擔心洛九娘會自個兒解蠱,因為那蠱連鳳漓都解不了。說來慚愧,那也是他無意間想搞事情結果卻搞出了個蠱,為尋解蠱之道他還費了不少心思。如今三年之約已餘兩年,即便洛九娘和小棠逃到天涯海角,也會回來的。


  這世上,沒有人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至於小棠,慕北卿已經沒有必要去大動幹戈地去找了,東陽宮位於汴京城,離滄禾城相鄰極近,而他安插在東陽宮的算子早就時刻盯著了。


  “殿下這一盤棋當真是下得好!依屬下看,熙妃娘娘很快便能正名了!”子京打心眼裏替慕北卿高興,若是慕北卿登得皇位,那他每年的俸祿估計多多少少會漲那麽點兒。到時候,就能解甲歸田,娶個媳婦安度晚年了。


  慕北卿像是忽的想起了什麽事,轉頭問道:“子京,上回張家是不是差人給容兒送信催她回長白了?那丫頭如今記憶全無,不可能乖乖跟張家回去。張家最近有何動靜?本王怕張家對容兒不利。”


  子京倒是覺得慕北卿的擔心實在是多此一舉,都是一家子人,總不至於骨肉相殘的。可礙於慕北卿嚴加追問,子京隻得將張廿九的事告訴了慕北卿。


  “張家的二十九爺麽……看樣子,接下來的日子,必定不會太過枯燥了。”慕北卿修眉微挑,似是睥睨天下般的孤傲。他對於任何事都像是皆在其預料,除了安瑾容。


  “對了,張家既然派出了張廿九,定然是容兒的歸期已近。子京,這些日子,你多派人守著,切不可叫她貿然回長白山。”


  子京拱手一揖:“是,屬下明白。”


  此時安府的一大家子都在事堂裏邊,靜得地上掉個繡花針都能聽得清楚。


  安昭華和柳晴回來了。


  要說這安昭華也真是命大,被鳳漓丟了一罐子保命的藥丸,即便被打得皮開肉綻,也隻不過是皮肉之痛,絲毫未曾傷筋動骨。前些日子在宮裏養好了傷,又被教了些宮裏的規矩,這才給放回了家。


  “昭華給父親母親請安,讓父親母親擔心了,是昭華的不是,求父親母親責罰。”安昭華恭敬伏在地上,幾個拜禮皆是沒有絲毫差池,引得安逸榮大喜,連說安昭華長進了不少。


  講道理,安昭華的姿色能與安瑾容匹敵,此時一襲藍紫襦裙,將那張白嫩的小臉兒襯得更是不俗。


  “父親,怎的不見大姐?昭華近日幾番思忖,確是昭華的不對。昭華本是庶女,不當與嫡女相爭,昭華如今想給大姐賠個不是。”安昭華緩緩起身,溫婉一笑,瀲灩芳華。


  一提起這安瑾容,安逸榮就頭疼得很。


  他是真的很心疼他的銀子啊!


  “妹妹說的哪裏話,長姐本該讓著些妹妹。昭華,姐姐先前對不住你,切莫放在心上啊。隻是妹妹口口聲聲說要向姐姐賠罪,姐姐若是不受,既損了妹妹的麵子,姐姐自個兒也得遭人詬病。不知妹妹,想如何向姐姐賠罪啊?”安瑾容身後兩側是雲陌和錦顏,蓮步輕移,踏進事堂。


  安昭華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陰鷙,轉而笑顏相對:“妹妹給姐姐備了件禮物,希望能與姐姐化幹戈為玉帛。”


  安瑾容微微勾唇,這安昭華,與先前確實大變了模樣。如今,也算是棋逢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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