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她是齊美人
我一下蹦起來，道：“那我出去接旨。”
蟬衣摁住我，道：“不是給小姐你的，是給雪貞的。皇上讓她去明德殿當差。”
不知是不是睡眠不足，我有些犯糊塗，“怎麽會調她去明德殿呢。難道-——”
我一下衝了出去，雪貞提著衣服包，正從屋裏出來。她麵色有些憔悴，不過眉眼間略露喜色。
我拉著雪貞，急道：“雪貞，你不能去。皇上肯定是氣我們騙他，所以讓你過去，好把氣出在你身上。”
雪貞微微欠身，朝我施禮，道：“聖旨不可違。才人，你還是放我走吧。”
我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執拗道：“不許不許，雪貞，我不要你替我受過。我去找皇上，把事情都告訴他，若是他生氣，盡管找我好了。”
雪貞使勁想掙脫我，不住道：“才人，你就讓我去吧。”
忽然聽得麗妃尖聲道：“你傻，她可不傻。這宮裏多少人想在皇上近前服侍，路美人有例在先。這麽好的事，你攔她做什麽。”
雪貞的臉頓時通紅。她輕輕道了聲：“才人保重。”便出了宮門。
我僵在原地，一時語塞。麗妃哼道：“這宮裏的女人啊，就沒個真心。她如今是往高處去了，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吹冷風。”
我從沒像現在這樣懷疑過自己。懷疑我那些自認高明的主意，懷疑我那些自以為是的判斷，懷疑我待人接物的態度，懷疑我那些自欺欺人的驕傲與自信。
雪貞做事麻利又仔細，屋裏常常收拾的一塵不染。如今裏外都靠蟬衣一個人，自然有兼顧不到地方。
一大早起床，就看著書桌上一團亂，我頓時生出無名之火。正要喊蟬衣，想想又忍了下來。我動手收拾著桌子，蟬衣捧了一大堆衣物進來，道：“小姐，你別忙了，待會我來收。”
“沒事，你先把衣服放櫃子裏吧。這裏我來就好。”
我無意問道：“蟬衣，今天是什麽日子？”
“七月初三。”
我喃喃道：“雪貞都走了大半個月了。也不回來看看我。”
今天是去長寧宮請安的日子，前幾日，太後不適，就免了請安。直到昨日才通知各宮嬪妃，可以去長寧宮請安拜見。
剛出了屋，就見麗妃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見我，立即親熱地走過來，挽著我笑道：“妹妹，咱們一起去給太後請安。”
“娘娘是特地等我的嗎？”
麗妃挽得更緊了，同情道：“知道妹妹心情不好。一個人多悶啊，我陪你走一段，不是很好。”
拗不過她，隻好和她同行。快到長寧宮門口，她忽然鬆開我，湊到我耳邊，笑道：“忘了告訴妹妹，今日咱們又要多一個姐妹了。”
她昂首先走了進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我。
太後還在裏屋，早來的麗妃正和黃美人坐在右邊的兩張椅子上。我在左邊隨便坐下。沒多久，顏昭容一臉倦容走了進來，與我相隔兩個座位。淩萱一見我，主動道：“韓才人，你也不常走動走動，要不要待會去我宮裏坐坐。”
麗妃揶揄道：“淩昭儀，有空你還是多去皇上那走動走動的好。找韓才人訴苦，怕是隻能發發牢騷。”
淩萱氣得跺了跺腳，在我旁邊坐下。
黃美人道：“咱們這些人好歹也是選進宮的世家女子。不過，進了宮，身份也不算什麽，今日是你宮裏的下人，明日說不定就騎到你頭上做主人了。”
剛跨進門的路美人顯然是聽到了，她回道：“有人自己不得寵，隻能坐在說風涼話。”
昭貴妃從裏間走出來，喝道：“幸虧是我聽著。要是剛才那些話讓太後娘娘聽了。一個個都別想再回到自己宮裏了。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大家都是服侍皇上的人，理應齊心協力。注意各自的身份，別像山野妒婦，不知收斂。”
如果哪天駱辰軒變成了山野村夫，這些女人願不願意變成妒婦，還得另當別論。
太後緩步而來，久病初愈，麵色仍有些蒼白。昭貴妃扶她坐下，她對在座的妃嬪道：“你們來看哀家，哀家很高興。今日就留下來，大家一起吃個飯。”
“齊美人給太後娘娘請安。”這般熟悉的聲音讓我頓時回過頭去看她。
宮粉華服，美玉珠釵，淡脂紅唇，她已經完全變成了優雅的齊美人，而非我認識的那個雪貞了。
眾人的眼裏，有不屑，有鄙夷，有漠然，有嫉妒，卻隻有我是吃驚的。
原來她們早就知道了，隻有我被蒙在鼓裏。
“這不是雪貞嘛。快過來讓我瞧瞧，好些日子不見了，如今都封美人了。”太後滿意地笑道。
雪貞原本就是太後的近身侍女，如今成了兒媳。看太後的態度，對此事倒是極為讚同的。
太後親昵地拉著她的手，關切道：“是今早剛封的吧。你在我這當差那會，我就常跟貴妃誇你，又心細又利落，還安分守己。如今皇上身邊有你在，我放心。”
“皇上上朝前，吩咐我問候太後娘娘。皇上說了，午膳會過來和您一起用。”
“正巧，哀家留了她們一起用膳。等皇上來了，就是整齊的家宴了。”太後一掃病容，心情大好。
一聽皇上要來，女眷們都興奮起來。屋裏的氣氛一時也變得融洽。
我多希望自己隻是一個看客，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戲，無論喜悲都與我無關。
我一直看著雪貞，期待她能回應我一個眼神。可是她卻像陌生人一般，完全無視我。
臨近午時，駱辰軒踏步而來。我盡可能使自己不引人注意，頭低得快要碰到地磚上了。
“稟皇上，太後，午膳都在靜心齋備下了。”管嬤嬤道。
一張大圓桌，坐了十來個人。烏筷金碗，美酒佳肴，豐盛至極。這是我第二次食不知味，第一次是得知高考成績後的兩個小時內。
“韓才人，我敬你一杯。”雪貞忽道。
不知是不是最近一直悶在屋裏，剛才又坐了那麽久，有點氣血不暢。一站起來，頭有些暈，我勉強舉起酒杯，正要喝。
麗妃卻道：“韓才人，理應是你先敬齊美人一杯。一來，是賀齊美人新晉；二來，她的位分比你高，按理也應你敬她。”
囉裏叭嗦，搞得我頭更暈了。酒剛到嘴邊，忽然兩眼一黑，我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來，已經回了毓秀宮。蟬衣喜道：“小姐，你醒啦。”
“我這是怎麽了。”
“太醫說，你氣血鬱結，得好好休養幾日。”
“誰送我回來的。”問完我就後悔了，我到底是在期待什麽，難不成駱辰軒會抱我回來。
“管嬤嬤和幾個宮人送你回來的。小姐，聽說雪貞晉封齊美人了。”
“雪貞在我這這麽久，我都不知道她本姓齊。蟬衣，你說我是不是太不關心她了。”
蟬衣安慰道：“小姐你別多想了。她若不是被封了美人，原本那個姓又有何用呢。我看連她自己都快忘了。”